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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杯雪-第6部分

小说: 杯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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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亭阁果然就在那边看着她怎样表演,却见她抬腿一脚直把沈放向自己踢来。文亭阁性本多疑,不知她夫妇是否真的决裂,忙侧身一让,这时三娘已回身三下两下割断了那骡车辕上骡子身上的套索,一翻身便上了骡背,要从文亭阁身边疾冲而过。
    文亭阁犹在怀疑,见沈放被她一脚踢得很重,那浑身泥水也是不假。又见三娘翻身上骡,他奉令找的只是沈放,且也知道荆三娘当年在江湖上的声名,不想惹她多生是非,侧身由她冲过,弯身去扶沈放。这时,三娘已冲出十余步,文亭阁忽听背后三娘一声大喝:“我宁可你死了也不愿见你自毁名节!”一回头,便见她从骡背上掷出一柄飞刀来,直向沈放射去。
    文亭阁一愕,犹道有假,却见那刀转眼已飞到沈放眼前三寸。他要的是活人,不及多想,忙一掌向刀柄拨去。他手一触刀柄,就知错了,那刀刀刃虽寒光闪闪,却分明只是锡纸制成。他已不及细想,一掌已将那刀柄拍散,只见一股烟雾就散了开来。好个文亭阁,遇乱不惊,情知有毒,左手依旧向沈放扣去,口中立时屏住呼吸,身子往后疾退。
    哪知他左手扣了个空,却见三娘已飞出一根软索将沈放拉起,直拽向骡背。她左手并不停,连发三枚飞针把剩余的一头骡子和拉另一辆车的两匹马全部射倒,以防文亭阁再追。间不容发之际,还射了一柄飞刀直奔文亭阁后背。文亭阁只觉背后一凉,他反应极快,忙身子一缩,伸手兜住一棵树,一悠就悠了出去,把那柄飞刀让过,他也借这一悠之力扑向三娘。
    三娘手中的飞刀却向他连连射来,文亭阁一一避过。避过后,但觉背上发冷,知道先前那刀还是已将他后衿划破了。虽未伤肌肤,但文亭阁也不由暗呼一声好险,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下更怒。
    三娘一打骡身,骡子又向前蹿了一箭之地,但毕竟是一骑双乘,跑得不快。文亭阁眼看追之不及,忽然立定,伸出双指捏住嘴唇,撮唇一啸。他声音才出三娘就知不对,这分明是内家的“以声克敌”之术。文亭阁功力不够,伤人不着,但吓倒这头牲口还是绰绰有余。果然,说时迟,那时快,三娘跨下骡子已然闻声一振,身子就像筛糠一般抖了几抖。
    三娘知道文家的“回波啸”是一浪高过一浪,绝不能容他再毁了这匹骡子,那样的话只怕一个人也走不了啦!
    她决然地看了沈放一眼,说:“傲之,还是得你先走。”
    说完,她双腿一松,左手在沈放肩上一抓,已扯下一片衣襟,就势塞进骡子耳朵里,右手一按鞍身,人已跃身而下,更不停留,人已反攻文亭阁,不容他再出口啸叫。
    她用牙将散开的头发咬住,手里一刀险似一刀,全无客气,口中叫道:“傲之,快走。”
    文亭阁因要换气,失了先机,被她逼得连连后退,一时无法还手。沈放却并不就走,倒回身来救三娘。那文亭阁身手非凡,三娘如何抽得出手来?见沈放带住骡子在自己身边兜圈子,她一咬牙,更无一语,伸手便向骡子屁股刺了一匕首,叫道:“抓紧。”骡子“咴”的一声,痛得惊了,两条后腿人立了一下,便沿路狂奔而去。
    三娘这下才心里一松,知道文亭阁绝对追不上了。文亭阁得空,也就能腾出手还击。他用的是一把扇子,虽未展开,却已封住三娘的一双匕首,他说道:“我这扇子有抽、点、拍、打、刺、削、展、抹……一共十六路,荆三娘,你当真还不识相住手?”
    三娘不答,只管狠命厮杀。文亭阁却并不着慌,依旧斯斯文文笑道:“荆三娘,我也真佩服你这舍命救夫的举动。但别以为沈兄他一个人跑得了,你也没想想,真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
    三娘闻言一惊,侧目望去,眼看沈放骑着那骡子就要冲出树林,林边树背后忽然一声不吭地转出两个公人,一个抖着铁链,另一个手持铁尺。持铁尺的人一尺就打在那骡子头上。那骡子负痛,惊嘶一声,人立而起,这一下突然,当场就把沈放掀倒在地。那骡子空着鞍瘟头瘟脑地跑开了,沈放却摔得不轻,挣扎几下都没能站起,那两人已慢慢向他身边逼去。
    文亭阁这时反缠住三娘,不让她援手。三娘连下杀手,却知以文亭阁武功,自己要救沈放只怕当真无望了。
    她也当真果断,忽然收手,一退十步,然后一福到地,软声道:“文先生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拙夫,我随你回去应命就是了。他只是个迂腐书生,你拿住他又有何益?”
    文亭阁只摇摇头。
    三娘脸色一变,厉声道:“否则,你今日也未必捉得住我。那时,只要我荆三娘一口气在,在这世上一日,就叫姓秦的奸贼和你湖州文家一日不得安宁!”
    文亭阁见已占上风,更不怕她威胁,冷笑一声道:“你还想走?有那么容易?就是走了,只怕‘下五门’中的人你就已纠缠不清。哼哼,还不用我文某出手。一向听闻荆三娘大好手段,原来也有求人的时候?你不必虚声恫吓,我只带了这两个公人来,三娘何妨把他们连我一齐杀了,那不是更加走得太平?”
    他想起适才险遭三娘一刀暗算,不由心下愈怒,表面上却装得更加悠悠然,眯着眼,展开那把铁骨扇,细声细气地念绢面上的诗句:“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信感伤?请托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神色间倒像谆谆教诲,循循劝诱一般。
    忽听得半空中有人说道:“真的只带了这两个?”
    那声音低沉,如沉雷闷鼓一般。林中人齐齐抬首,却见左首一株大松树的枝桠上卧有一人,他一扬手,两枚松果飞出,文亭阁身后两株大树背后就传出两声闷哼,又倒退出两位差人来,人人头上都肿起个大包。那两枚松果去势极奇,竟能绕过松树击中后面的人,足见出手的人手段之高。
    文亭阁喝道:“来者何人?”语音未落,树上已有一人如巨石之坠,直向那树下砸来,一下正砸在伸手去擒沈放的一个差人肩上,只听“喀叭”一声,那公人双腿受力不住,登时断了,痛得昏了过去。那落下之人双腿骑上他肩时趁势便向后一仰,一头已碰到另一个差人头上。他的头如铁锤一般,那个公人哪受得起?登时也撞晕了,然后才见他立住身,身高势雄,凛凛然不可犯。三娘这才认出正是自己酒楼上遇见过的那个汉子。
    文亭阁脸色一变,双手一拍,身后才退出来的两个公人已与他成三角之势把那来人封住。那汉子哼哈一声,仰首看天,全不在意,双腿立得如渊停岳峙。文亭阁一咬牙,扇面一合,点向他双眼。那人并不理他的招法,抬起一只铁掌,直直便向他胸口印去。文亭阁先觉胸口一空,四周却忽有压力传来,沛然浩荡,无可抵御,极似传闻中号称“振臂一呼、千峰回响”的“响应神掌”。
    他便隐约猜知来人是谁,当下不敢硬拼,忙伸手去拨。与那人掌缘才一碰,文亭阁就身形一晃,退后一步。文亭阁目光一狠,那汉子又是一掌击来,文亭阁不敢怠慢,沉腰蹲马,双掌接住,“砰”地一震,这一回他却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大步。那汉子绝不姑息,第三掌又至,文亭阁这时背已靠上一棵大松树。只见他脸色由青转黄,吐气开声,也勉力推出一掌,这一掌相交却是无声无息,半晌,才见文亭阁后背松树一阵摇晃,落下松针如雨。
    文亭阁口角噙血,十指肿痛,那汉子看他半晌,冷声道:“接得我三掌,算条汉子了,且放你一马——还不给我走路?”
    文亭阁呆了一下,他一生何曾受过此等侮辱?面皮紫涨了好一会儿,才猛可里一跺脚,恨道:“耿苍怀、耿苍怀、你好……你好……”
    那个被他称为耿苍怀的人双瞳一缩,冷声道:“你还不走?”
    文亭阁脸色一暗,一招手,一脸恨容叫来那两个未受伤的公人,背起地上的伤者,转身退了。
    他们将将走远,三娘已过去扶起沈放。只见他颊上颧骨处一片青紫,全身上下都是泥水,另有草屑满头,十分狼狈。
    俩人同时看向耿苍怀,正要过去谢谢那恩人,无奈俱是身上乏力。
    却见那汉子冲沈放盯了几眼,然后第一次眼中微有笑意地看向三娘,开口道:“布衣未敢忘忧国,你们很好,很好。”说完,抱起树杈上那满面病容的小孩,魁伟的身子一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放二人也情知大恩不言谢,要留也留那汉子不住。
    好半天两人定过神来。沈放靠在一棵树上,一手拉着三娘的手,一手替她擦去脸上的草屑,低声道:“苦了你了,三娘……”
    然后轻声一叹:“只怕从今以后,咱们就得流落江湖了……”
    说时,他一脸伤感。
    三娘却摇头笑了笑,道:“只要相公不后悔,我苦了什么?”
    顿了下又说:“我倒觉得若整日局促在镇江一隅,书斋墨舍,皓首穷经,才是真的有负了相公胸中抱负。相公平日所精研的粮米兵革之学反倒是没了用处。”
    随即她脸上忽现出一阵神往,悠然道:“以江湖之大,未必没有一二奇行逸志之辈肯与你我折节下交,那时相公也未必不能一酬素志,小展才略于天下。”
    ——沈放见她眉间一抹英气,不由也心怀一畅。握着她手,放眼前程。只觉若果能如此,有妻如此,又何必金紫加身,二八罗列?尽足以称慰平生了!
    第三章雨驿
    江南的雨总是不知不觉地就来了的。来了以后,便绵绵不绝,眉边发际,萦绕不止。沈放看着三娘骑在花驴上的身影,才知“风鬟雾鬓”四字到底是何含意。那雨一开始只潮潮的,像只闻得着、看不见。渐渐却霪霪不止,有些寒凉,惹人烦乱。好在和三娘在一起,便是秋雨有时也像是春雨了。
    他和三娘重新上路时,荆三娘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那头余杭大车店的青骡卖了,换了一头叫骡和一头小花驴。他两人并骑而行,放心肆志,只觉沿途所经,风光无限。
    沈放问过三娘一遍去哪儿,三娘不答。他再问时,三娘方露齿一笑道:“淮上。”
    两人一路北去,沈放见三娘行得慢慢的,不由奇怪——就不怕文亭阁追上来吗?
    那三娘一笑道:“你不知道文亭阁这个人,外表斯斯文文,心狠手辣;内里却心高气傲,一击不中,耻于再次出手。我不知他在官场中如何逢迎,但在江湖上必还有他自己的规矩。”
    沈放奇道:“你把他说得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一言不发地赶跑了?”
    三娘摇头叹道:“当今世上,气概武功能及得上耿苍怀的,又有几人?能在他面前来去自如、全身而退也就算相当不凡了。”
    沈放点点头,想起耿苍怀的默语豪情,不由心中一阵激荡。又想起三娘那日舍命相救自己,更是满怀感激,默默地把三娘看着,半天不说一句话。三娘看他一眼,也知道他在心内温存自己,轻俏一笑,一拍花驴,自己先跑到前面去了。
    说来好笑——两人结发十年,虽一向胸怀坦荡,相敬如宾,但心中却绝无似这几日路上的小儿女情态。一番变乱,倒似把两人都变年轻了。三娘对沈放一向敬他重他,却很少如今日这般把他这么又羞涩又温柔地想起;沈放一向也觉得自己算爱重三娘的了,却没似现在这样看着她一搔首一扬眉心里便浮起一种怜惜的感觉,像是心尖真的微微在发颤——这种感觉真的该珍藏一生一世。
    晚上两人住了店后,油灯之下,常常好半天都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相互看着。虽然知道从那日刀头舔血之后,彼此就等于缠上了无数的烦恼——大车店的追杀,秦丞相的邀访,今后在这扰扰的江湖中只怕再难得一天的安稳。但只是那么静静地把彼此看着,似乎就已觉得岁月静好,此生安稳了。
    这时沈放见三娘已跑到前面,一拍骡子,快步追上,却找不出话,搭讪道:“真没想到,一路上地界你竟这么熟,倒真是个老江湖了。”
    三娘回眸一笑道:“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人生两大快事——这前一句已经让给你了,后一句我也就不敢自谦。”
    没想这场秋雨越下越大,两人行至铜陵外困马集时,便真的被困住了。困马集只有一家客栈,前后两进。只为前面几条溪流暴涨,加上道路泥泞,众人都怕牲口滑蹄,不敢往前再走,一条窄路便断在了这里。
    这条路本不是什么正经官道,只因为近,所以还有人走。客栈本来就小,这么着有三五日,每天都有几个人一边咒骂天气一边住进店里来,烘衣吃饭,倒头闷睡,等着雨停。偏那雨硬是下个不绝。日子过得太闷,这些来住店的客人南北皆有,骂老天爷的话自然也千奇百怪,听来也算长日里的一乐。
    沈放等先来的人还有房住,后来的客人只好打地铺了。这天,见雨依旧未停,沈放心下烦闷,向暮时,便向店家借了一双木屐,一把油纸伞,出门野望。离店数十步有一个土丘,沈放就登上那里,极目远眺。只见草色苍黄,雨脚如麻,心里不由忽忽就有了种苍苍暮色起中原的感叹。忽听得一阵马铃儿响,向南边的来路望去,只见有八九辆镖车正在道上艰难地走着。一共二十几个趟子手跟在后面,趟在泥地里。车队拉成了长长的一排,赶车的都是老把式,可车轮还是不时陷进烂泥里。好在那二十几个趟子手都十分精壮,是正当年的小伙子,便费劲吃力地把那车子再拔出来。这些小伙儿们家教倒好,虽遇到这么个鬼天气,并没有大声咒骂,只默默使劲——否则像店里的客人一样,这么血气方刚的二十几条嗓子一起吼起来,想来定会十分壮观。
    那队镖车距离小店也不过千余步了,可这么短的路程还是有车子接连陷进去了五六次,一辆停下,前后的就都只得停下,每次都留下深深的车辙,足见镖货的沉重。
    沈放远远看着他们进了店里。想来他们这条路上是走熟的,和店家们都认识,一到门口,店家就出来招呼个不停。沈放又站了一会儿,见四周景色渐渐模糊,也就趿着木屐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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