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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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就在麦秸垛前给怎么着了。一场激动和暴风雨过去,我给「她」从身上往下捡着草节,「她」也给我从身上捡着草节。接着我们温柔地靠在一起,在众人的夹道欢迎和鼓掌声中也就回家了。一个并不特殊的环境和夜晚,我一下子就达到了别人努力多少年才能达到的境地。我拉着「她」的手,走在人群、镁光灯和「嚓嚓」的摄像机中。当然这种场合我在历史上已经司空见惯。我熟练地向他们挥着手──当时他们以为我这个招手和以前的招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你仔细观察的时候,手的位置和高度虽然一样,但是里边的内涵却大不一样呢。放射的信息和走向大不相同呢。这是我和以前我的区别,也是和我身边同样招着手的小麻子的区别──虽然「她」和我一样也边走边向众人招手,但是「她」的招手和他几百年之前当红眉绿眼头领纠合一帮乌合之众回故乡故乡和父老被迫夹道欢迎时的招手在内涵和质量上,不管你用新写实还是后现代,都如出一辙和毫无二致──我选的麻脸姑娘都是这样,更别说诸如小刘儿或是小刘儿他爹那样的人了。要说我在同性关系的故乡于婚姻选择上还有什么遗憾和是不是为日后埋下了什么定时炸弹,恐怕这就是我们日后产生悲剧的主要原因了。在「她」和你们的心中,我还是原来的老孬恐怕还停留在埋人或是办人的阶段,其实我已经单独走向了谜语时代。我的身体和以前的身体能相同吗?过去我的身体和小麻子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是现在我不是那种身体而是有谜语作为前导和铺垫了。一个蚊子在空中哼哼地飞过来,由此我得到了我在这个故乡想得到的麻脸姑娘。我不是以前文雅多了吗?我不是比以前成熟多了吗?我不是比以前老成多了吗?我不是比以前衰落当然也就是更加准确地认为自己改变不了世界就改变自己故乡的郊区改变不了大美眼就开始改造自己过去的战友和朋友麻脸姑娘了吗?为什么不能谱一首世界名曲名字就叫「麻脸姑娘」呢?当我们唱着这首歌或人人都唱着这首歌的时候,世界在我们面前不就更加现实我们头脑也就更加清醒了吗?不是人人都可以想出靠三个谜语来治理和改造世界虽然有时也改造不了世界但是因此能改变了故乡和麻脸姑娘也好呀的想法的。当然后来婚姻时间长了,麻脸姑娘也时时会向我提出疑问:
「靠三个谜语,就真的能维持我们长久的婚姻吗?」
但在「她」觉醒和觉悟之前,因为三个谜语「她」像桃花和水蜜桃一样投入我的怀抱和圈套时,「她」可由衷地感到了满足甚至是怀疑──这时的怀疑和后来的怀疑可不一样,这时是怀疑幸福到来的容易和合理性──有时正捧着碗吃饭,吃着吃着「她」会停下饭碗痴痴地说:
「难道我们真的到达了一个谜语时代吗?」
这个时候我已经吃完饭剔着牙在炕上躺着了。看着「她」在那里发愣,虽然我感到好笑,但是我还是庄重地一言不发。我要引而不发呢。我要等老婆急起来呢。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同性关系和谜语混合的年代,我老孬就不像当年埋人和办人时代那样鲁莽和顾前不顾后喽。我把世界改造和安排得滴水不漏,让你一点缝隙也找不到。我故意不回答是为了给你一个暂时尴尬和羞愧,让你在谜语面前无抽身之步和退身之路,你还怎么在它面前发生怀疑呢?表面看我并不是往这个方向走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的,到了目的地才让你大吃一惊呢──我赶着一群羊,看着是往西,其实到了山梁上和人羊都不察觉的转弯处和无人处,我一鞭子就把你们抽向相反的方向了。我不回答你的话,但我表面是在剔牙。真的急起来,难道我就不能剔牙了吗?把这问题摆到桌面上和众人之前,众人也会说:
「真是一个泼妇呀,就是再急的问题──世界上还有更急的问题吗?还不能等丈夫剔了牙再说吗?」
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声泪俱下地向众人控诉我日常的委屈和种种辛酸痛苦的遭遇了。本来不是「她」的问题,本来不是这个时代的问题,现在统统都记在「她」的帐上了。这就是我到了谜语时代和以前莽撞时代的区别。我没有给「她」一个回答,就在那里剔着牙看着「她」在那里发愣,看着「她」开始慢慢地收拾桌子,把我吃剩的饭渣和从牙里剔出来的肉屑──又被我刮在桌边上──一一用桌布擦到自己手上,又抖落到一个脏盘子里──她还没有想通呢。看来不回答比回答要好哇。有时我们在世界上就是回答得过多了而不是过少了才给我们引来了那么大的麻烦和引火烧身;如果我们不回答,这个世界要含混和老成得多呢。我们的婚姻生活从一开始我就占了主动,这和当年与冯.大美眼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可大不一样喽,当我改造欧洲人失败之后它就引来了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革命,现在我成熟了开始回过头改造一个故乡的麻脸姑娘的时候──我刘老孬可就焕然一新了。我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也同时改造了自己成为一个新我。就是这样,我还要谦虚地说:这还只能说是一个试验,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但从这个试验的开始来说,我一下就占了上风。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婚姻也罢政治也罢或者是两个人在一起捣粪或者是捉蚂蚱也罢,谁首先占了主动和上风谁也就占有了一切。主动就是成功的开始,被动就是磨道里撵驴步步踏空。开始对于我们是多么地重要呀。当我在一步步提高的时候,「她」还停留在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向我提出「她」自己做不了主还要我替「她」做主和回答的问题:现在真的到了谜语时代吗?乖乖,你从问这句话的本身和你已经嫁给我现在我在这炕上躺着你在地下站着给我收拾饭渣和肉屑的本身,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吗?我现在活得精心和智能着呢,我看我能不能通过改变故乡的一个麻脸也就等于改造了一个故乡和世界。我连喘息余地都不会给「她」留,擦完饭渣,接着就让「她」上床和对「她」进行新的一轮折腾和进攻。不给你一个喘息的机会,这在改造生活中也是很重要的。让你想不起过去和将来,就让你生活在现实之中,让你埋在现实的谜语中出不来身和出不来心──要说我对以前的我还要什么继承和割不断的历史联系从忘记过去就是意味着背叛的角度来说把这也说成是我的埋人不也很恰当吗?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埋人吗?过去我埋的只是一个人的身,现在我埋的是你们的心。过去埋你们用的是土,现在埋你们用的是我的思想和我的谜语。窗处有月光也有灿烂的花朵。我精力旺盛地一直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和大呼小叫。没有兴奋是一种烦恼,但是兴奋一次次接踵而来也让「她」对世界不知所措呢。这个时候「她」早已经瘫了,「她」在那里喘着气说:
「过去我只知道红眉绿眼是闹革命,我还没有闹过谜语呢。如果你们早一点让我闹谜语,当年也不会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分子了。」
「当年脏人韩给我选美,美人到床上我不知道它的好处,怎么也找不到乐子,当时我把原因都归罪于美人和脏人韩了,现在看问题还是在我呀,还是我没有早一点遇到孬大叔呀。你已经快把我的心闹碎了。什么东西这么一股一股地往上冲呢?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不知道在极乐世界里,还有这么多巅峰和痛苦呢。……」
说着说着,「她」就昏到床上。这个时候我大汗淋漓虽然这时我离把自己折腾瘫也不远了,但等「她」苏醒之后,我又故作烦恼和不在意的口气说:
「我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就过去了;我还没有开始呢,你就结束了。我们在一起就这么不合拍和不配套吗?长期下去,我可受不了呢。刚才看你昏过去了我没有再动你,现在你醒了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说着我又做出重新开始的样子。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和带着血丝了,「她」伸着「她」冰凉和无奈的小手徒劳地挡着我说:
「求求你我的大舅,这次你就饶了我吧,等明天晚上再说吧。到了同性关系和谜语时代,我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三个谜语,就把我骗到了床上,现在又轮番进攻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我明天早晨还怎么打得起精神去给你做饭呢?」
但等第二天晨,「她」又照常笑吟吟地起床去给我做饭,给我熬粥、给我煮牛奶、给我煎荷包蛋和给我「滋拉」「滋拉」地贴饼子。这时我再一次地认识到,不管到了任何社会和任何情况下,「女人」就是苦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你把她给收拾妥当了她接着也就温柔地给你贴饼子了。用谜语埋人,坑往往挖得更深呀。等你一觉醒来,身上还散发着夜晚的废气口中还冒着发酵的臭气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打在了窗棂格上,一个手脚已经洗净牙齿已经刷白头发往后梳了个髻头上抹着桂花油脸上抹着雪花膏腰里扎着印花围裙的温馨的女人现在正擦着双手在你炕前笑眯眯地站着呢。这在以前的时光里是不可能的。就是在现在的时光里,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张罗和达到这一步的。当我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如果我们以为这是天生的天然的和唾手可得的,那就低估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这是斗争后的平静而不是斗争前的沉默。斗争前的沉默是黑暗的前夜,黎明的和平的阳光却是经过黑暗中的挣扎放射出来的。我们日常见到的黎明,更多的是杂色呢。如果把这清晨放到小刘儿身上,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呢?──为什么他在同性关系的运动中就是配不上对和找不到老婆呢?为什么历史车轮已经飞速前进就拉下他和像他一样傻冒的六指呢?我想拉下他们就是对他们的宽容和原谅,如果真把他放到大车上,无论把他们拉到打麦场或是拉到家里的床上,把他跟过去的小麻子放在一起,你还能设想第二天的早晨,一个小麻子能笑吟吟地低头垂手站在他的床前吗?他倒是像在异性关系之中早被人家出了个谜语给埋葬了──第二天早上肯定是他笑吟吟地站在人家床前,人家起床之后还要跟他重算前一天晚上的旧帐呢。他还不如现在麻脸姑娘呢。现在的麻脸姑娘站在这里还有口服心服之后的心平气和,他却还在提心吊胆和不知前途和出路呢。──麻脸姑娘对谜语觉醒和反叛之前,什么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呢,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和谐、和睦、安静、安谧。没有鸡零狗碎和招猫斗狗。谜语时刻就在我的口中,谜语时刻就像鬼头刀一样悬在「她」的头上。这个时候「她」不是哀叹而是高兴、不是被动而是由被动已经化成主动、不是暴风雨之前的无奈而是暴风雨之后的平静,「她」终于由衷地幸福地说:
「我的舅舅,这真是一个谜语的时代呀。」
冬天了。窗外飘着雪花,屋里烧着火炉。我们围着火炉品着麦爹利或是吃着一牙一牙的鲜红的西瓜。说一说我们的往事,看一看我们的现在,论一论我们的英雄,再猜一猜我们的谜语。过去历史上几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现在都能心平气和地重新予以讨论──虽然讨论不讨论都一样,纯粹是为了闲磕呀。包括小麻子在迁徙路上瘟疫之中如何出生的,到底是谁上了他娘沈姓小寡妇的身,也可以翻出来消磨时间。是老曹或是老袁,是像猪蛋那样的猪或是一条像小刘儿一样的狗?。。。。。我们怀疑了这个,接着又怀疑那个,虽然到了最后我们也没弄清到底是谁,但是我们还是没大没小地乐了一把。时间在我们面前已经不具意义了。我甚至开玩笑说,真不行的话也可以怀疑我嘛,在你没有出生之前,从三国到迁徙路上,我也一直是一个风云人物呢,也是值得怀疑和可以怀疑的;倒是麻脸姑娘摇着手说:
「你还是可以排除的。不然我们现在不就成了『父女』或者是『父子』那我们不就成了乱伦了吗?」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你就可以看出当时我们家庭和平、民主和自由的空气了。至于老曹老袁,蚂蚁牛蝇,基挺.米恩,巴尔.巴巴,瞎鹿六指,俺爹刘全玉和俺舅爷郭老三,莫勒丽和女兔唇,大美眼和前孬妗──他们的生存过程,也仅仅是供我们磕牙的一个偶然的话题。你们说你们有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光,我们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看着粒粒麻子,在炉火熠熠的红光中闪亮和跳动,墙上贴的是谜语,地上跑的是老鼠,锅里煮的是稀饭,稀饭之上「滋拉」「滋拉」贴的是玉米饼子。你刚从雪地里回来吗?我的夫君和亲亲,过来,让我给你掸一掸身上的碎雪。让我给你摘下来头上的斗笠。你可以把头再低一些吗?别让我摘你斗笠的时候,再扯着你的头发。看,你头上的温度是多么地低,我的冰凉的小手这个时候倒是显得烫人。你的披风也让我给摘下来吧。你枪头上挑的是和麦爹利不同民族风格的二锅头吗?你当年在欧洲呆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忘记故乡吗?让我给你在火炉上热一热再喝。喝冷酒的毛病要改掉,不然写起字来手就要手颤。你的靴子已经在雪地里给踏湿了吗?赶紧脱下来让我搁在火边烤一烤。你的袜子也扒下来,你冰凉的脚,就一下伸到我怀里和我的裤腰里吧。夜里辛苦的是你,白天辛苦的就应该是我;外边辛苦的是你,家里辛苦的就应该是我……这就是我在谜语时代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里度过的普通时光。这是千把年来我度过的最好的最安静的日子。小麻子轻轻说话,没有动不动就站起来。异性关系中我历经苦难没有找到的境地,现在我在同性关系的谜语时代轻易得到了。我在我曾经反对过的时代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我喝着烧酒喝得醉眼蒙胧的时候,我有时候幸福和感动得当然也就是辛酸和感慨得──不由就摇着头一个人「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个时候麻姑娘上前一把抱住了我,把我的头抱到了「她」的怀里。到底过去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因为过去的暴烈所以现在就更加温柔除了这个还和没有历史根源的温柔大不相同的地方在于: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