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 作者:斯仁_2-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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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伊犁之西,科布尔之南的帕米尔一带,中俄之疆界,久不分明。洪钧讲西北舆地之学,最弄不明白的便是这个地方,不能言其究竟。出使俄国时,有人拿出一张中俄交界图来,山川道路,条列分明,洪钧自然大喜,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证据来,当即出了重金将这幅地图买了下来,译成中文,送给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也相当高兴,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凭据。
等到洪钧回国,被派任总理大臣,与另一办洋务的大臣张荫桓同事。有一天英国公使忽然到总理衙门来质问中国何以割地数百里给俄国?弄得洪钧不知其所云。后经英国公使解释才知俄国想通过帕米尔往南窥视印度,与英国发生了利害冲突。英方的意思是如果帕米尔仍属中国,形成缓冲,俄国就不可能如此方便地南侵了。
等到总理衙门查明原因,自然向俄国公使提出了抗议,不想俄国公使却取出一张地图来,说这才是中国自己所制的“中俄交界图”,在那份地图上,帕米尔被划分入俄国疆界。这事算查清了,但是谁将那张被变了形的地图给了俄国呢?洪钧最后查明是张荫桓,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俄国已经持有了那张地图。张荫桓给那张地图也为的是借刀杀人,将洪钧逐出总理衙门。幸得当时翁同和念在同乡份上,尽力为其弥缝,洪钧才未受任何处分。虽然如此,洪钧心中仍愤愤不平,虽有曹梦兰百般宽慰,最后终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
洪钧一死,曹梦兰立即失去了靠山。洪钧在时,洪钧的原配不敢对曹梦兰怎么样。但洪钧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曹梦兰在家受到百般冷遇。她曾与洪钧生了一个小女孩,但在她随洪钧出使国外的时候,女孩由洪钧原配抚养。等到她回来不久,洪钧又死了,曹梦兰所以有整整几年未见到她的骨肉了。不想,在家中,连她的女儿也不认她,只叫她姨,不叫妈妈。家庭的冷遇,女儿对自己不亲热,使得曹梦兰万分伤心,她只得带着对洪钧的无尽思念来到了上海。在上海,她很快花尽了从洪家分来的银子,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挂起艳旗,堕入风尘。
“状元夫人”本来就很有名气,何况现在张出艳旗,立即引来不少人,他们有很多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舍千金,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走千里。所以“状元夫人”的旗子很快火了起来,成为上海的一大景点。凡到上海的人,都必到曹梦兰处一睹芳容。
后来,曹梦兰觉得在上海不过瘾,又迁到天津,天津又随之热闹起来。京城不少人士都愿上天津让曹梦兰陪上一夜。
如今,曹梦兰又北迁京城,自然是艳名不减,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赛金花”由此在京城走红。
立山便是其中一位,而且,他与赛金花的关系还相当不错,赛金花对他立山也很是动情。所以立山才决定今天受气后去找赛金花玩玩,解解闷,同时也给赛金花一些压岁钱。当然,像“赛金花”这样的名妓是并不缺钱花的,这仅仅是立山的一种表示而已。
大年三十的北京,真是热闹。街上鞭炮声连天,人们脸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立山看着这些人,自己忧伤的心也不禁被他们感化了。大年三十何苦还那么愁眉苦脸呢?不就是今天挨了一顿打吗?立山心里这么想。立山想到此又觉得不想到“赛金花”处,但他又实在舍不得在年前不去看他的相好,最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去陪“赛金花”聊聊。
一到赛金花处,赛金花立即令人捧上茶和大烟来,和立山抽起烟来。她发觉立山脸上有些不对劲,而且精神也不怎么好,便问道:“立山大人,你今天怎么啦?”
“没怎么,仅仅是出来看看你。”立山面带微笑地说。
赛金花笑着对立山道了一个万福,没有再问下去,她是知道立山的性格的,他自己不愿说的,别人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赛金花毕竟是出过洋的,而且随着她的夫君在外生活了四年,很自然地她对国事有一种关心。立山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往往会和立山谈一些国事,这也是立山愿意和她在一起相处的原因之一。
“立大人,‘闰八月,动刀兵’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立山朝着赛金花望了一眼,知道她又要发表一些见解了,每当这时候,立山总是静静地听赛金花说。
“明年庚子年又是闰八月,只恐这一年又将安静不了。”
“其实闰八月也没啥不好。同治元年不就是闰八月吗?那年宫里过了两个中秋,这可是我记得的,而且……”立山停了下来。
赛金花望了望立山,意思是说你继续说。
“而且洪杨之灾就是那年被剿灭的,那年李中堂攻上海,曾帅围江宁,左侯于浙江反攻。”
“但那年也不是没有战事的啊!那年到处刀兵,可打得很凶啊!再往上推,咸丰元年也是一个闰八月,那一年也不安宁。洪秀全就是那年建号称王的,自此水陆并进,由长江顺流而下,扰攘十多年,祸及十余个省。”
立山点了点头,觉得那年确实很惨。
“但愿明年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去,只怕会又不安静。”赛金花边抽大烟边说道。
“看来你还会未卜先知呢?我倒真还没有看出来。”立山戏笑道。
“立大人,我虽是身在风尘,但是我却并不漠于国事。我只担心义和团会闹事。”
“哎,义和团怎么会闹出事儿来,那全是些唬人的玩意。”
立山又笑了笑。
“我听说那义和团专跟洋人作对,只恐朝廷处理得不好,会招来横祸。”
立山明白横祸指的是什么,是指到时候洋人会打到中国来,如同那年圆明园之灾一样。立山觉得赛金花也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老佛爷很是恨洋人,而义和团又是反洋人的,只恐老佛爷一时激动处理得不好会引来洋人干涉。但立山没有办法,他只得顺着形势走,伺机而动。
立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赛金花说:“大年三十的,不说那些。这些给你作压岁钱,买些备用之物。”
赛金花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两张两千两的银票和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是够大方的了。赛金花朝着立山嫣然一笑,笑里含春,自有一番风情。
立山是红粉中老手,知道时候已到,便顺手搂着赛金花亲热起来,直到月黑掌灯才离去。
大年初一这天,立山又陪着他的朋友们在家开了一天赌,这可是立山相当爱好和喜欢的。这一天,他只觉得自己玩得非常开心,并约定第二天继续开赌。
不料,第二天慈禧太后却派人来叫他过去,是在西苑仪鸾殿召见的,主要是垂询他这个内务大臣可曾将元宵烟火准备停当。
“回老佛爷,西苑和颐和园奴才都准备好了。”立山答道:
“这就看您老人家兴致,如果上颐和园,就在排云殿前放;如果老佛爷懒得移动,西苑这儿也有现成的。不过,奴才认为最好是能在排云殿放,烟火映着昆明湖湖水才是好看。”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那看天气吧,如果没有雨雪,天又不太冷,就上顾和园。”慈禧太后停了停又说道,“今年的烟火,可有什么新花样?”
“有的,奴才准备了西洋烟火。”
慈禧太后没有作声,又问道:“大阿哥二十七要上学,你是知道的吧!”
“奴才知道,一切早给准备好了,就只等大阿哥来上学。”
“哦。”慈禧太后应了一声。
立山会意,马上接着说:“弘德殿重新裱糊过了。书、笔、墨、纸、砚,全照老例备办。师傅休息的屋子,也格外备了暖椅、火炉。”
师傅指的是在承恩公崇绮,他负责教授大阿哥,同时慈禧太后曾下旨让大学士徐桐也常到弘德殿照料。慈禧太后见立山没有提到徐桐,便开口问道:“那么徐桐的屋子呢?”
“奴才没有给他老单独另开房间,是让他和师傅同一间的。奴才认为这样既可让二老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觉得寂寞,同时又能照应方便。”
“那也好,”慈禧太后又说道:“大阿哥可跟你们要过什么没有?”
意思是问溥儁可曾以自己大阿哥的身份,向内务府提过什么非份的要求或要过什么东西。立山想,大阿哥毕竟是小孩心性,要些什么钱、花炮之类的玩物,这些都是小事情好办。但不好办的是那个端王,他老借大阿哥的名义同内务府打交道,要钱、马匹之类的东西。加以拒绝吧,是打着大阿哥旗号,不拒绝吧,又明知这是端王在为自己拿东西,而且一旦同意,就怕端王得寸进尺,将来不好办。既然现在老佛爷问起,何不将此漏洞给堵住。立山想罢,就回道:
“回老佛爷的话,大阿哥要东西,那是内务府该当差办的。
但是,内务府却找不出什么成例来向大阿哥位下供应些什么。
奴才认为,以后大阿哥要什么东西,先给老佛爷说准了,然后由老佛爷下懿旨到内务府,这样奴才办起来就能有一定规矩。”
慈禧太后听出立山话外之意,其实她对这个侄儿兼外甥女婿也并不是很喜欢,而且,立山的“有一定规矩”五字,听起来很是顺耳,于是慈禧太后点头便说道:“莲英!”
“奴才在这儿。”李莲英从御座后闪了出来答道。“立山的话,你是听见的了。他的话不错,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你说给大阿哥的首领太监,要东西不准直接跟内务府要,以后先开了单子给我,我说给才能给。”慈禧太后吩咐道。
“是!奴才回头就给他们说。”
慈禧太后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立山这才下得堂来,一路上他很是高兴,与大年三十那天形成鲜明对比,他为自己今天堵住了端王的嘴而高兴。
过了几天,立山在内务府料理完了公事,正要回家,这时却有个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奔了进来,递给立山一封信,是李莲英亲自写的,约他今天晚上到家小酌。而且,小太监还带了口信。
“老佛爷赏了大总管两天假。李总管马上就回府了,说请立大人早些赏光。”
立山顺守抽了张银票递给小太监,一面答道:“好,不知总管大人是就请我一个还是请了别的客。”
“大概是只请立大人一位吧。”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赏。
“你回去跟李总管说,我四点钟到。”
于是立山先出宫回家,吃完饭套车到东交民巷西口乌利文洋行,物色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挑了一枚嵌宝戒指,戒指里有一只小表和一只银制怀炉,怀炉很薄,内塞棉花,加上“药水”点燃,藏在怀中,就可以取暖多时。这是一件新鲜的西洋玩饰,可是李莲英最喜欢的。
“何必这么破费呢?”李莲英在满心欢喜地接过立山的礼物时说:“吓得我下次不敢单独找你了。”
“算了,算了,你老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客气起来,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李莲英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在前面引路,穿过几垂院落,来到了他的卧房,上了烟榻。一个小厮跟了进来点上烟灯。李莲英对着立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于是立山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与李莲英抽起大烟来,两人狠狠地吸了一阵,直到满屋子烟雾,立山这才问道:“总管大人,你好像有话给我说。”
“四爷,你知不知道你把端王兄弟得罪了。”
“哦!”立山很是关切地问:“这倒是怎么啦?”
“你前几日给老佛爷说大阿哥要东西需得给老佛爷回,端王知道后说你这是明摆着指向他的,而且他还有过话了,要你以后可要放明白些。四爷,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啦。”
“是,是!多承你老关照。”立山非常感激地说道,然后望着李莲英道:“不过,有你在,我可不怕他。”
“你也别这么说。”李莲英停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望着飘散的烟雾道:“有人还在打我的主意呢!”说完一声冷笑。
“这倒奇了!”立山非常关切地问道:“谁做起了那个糊涂心思,居然打起你老的主意来了,真是怪事。”
“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你难道还猜不着。”
立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崔玉贵,因为他常听人说二总管对大总管有些不满意,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个二总管?”
李莲英点了点头道:“他的糊涂心思,倒还不至于敢打我的主意,只是想顺着高枝儿爬。也不想一想,那条高枝儿,还没有长结实呢?爬得高,跌得也重,咱们走着瞧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崔玉贵正在找新的靠山,看来自己的话被告密,也是崔玉贵干的。立山心里这么想,想罢不禁又问:“那在端王面前给我‘下药’的,也是他了。”
“嗯!”
果然是他。这小子想得倒挺远的。不过立山心里想:崔玉贵不过是想在将来大阿哥坐正皇位后捞上一把,但他自己也不想一想大阿哥能否入继正统。即使他能入正统,也仍然是慈禧太后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训政,也容不到端王插足。端王做太上皇或摄政王的希望不大,可能会像当今皇上在同治十三年迎入宫中,原想醇王干政,实际被迫闲废起来一样,端王亦不过做个富贵闲人而已,要真是那样,你崔玉贵的一腔心思不是白费了吗?
这个念头,在立山心中盘旋,只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些话是极容易惹出祸来的,虽然他跟李莲英的关系相当不错,但谁也保不准将来他们二人会怎么样。
李莲英是什么人,在宫中几十年的经历以及对慈禧太后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他,立山有话要说,只是有所顾忌而已,看来不逼一逼立山是不会抖出来的。
“四爷,你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话有些过份。”
“莲英”这是立山拉近距离的称呼,“我不认为你说得过份啊!你说得很好。莲英,这儿就咱们两兄弟,我如果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