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向我开炮-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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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抽起来,就知道他不会走。
一频高一频低,在唇齿的摩擦中簧片颤动出一条和时间无关的河流。
清然而号,泯然无声。从心底里静静地流淌出来,转个弯还是会静静地流淌回去。
俱往已,青春还没来得及登场,就已经匆匆下片。赵家湖填了,也不过是沧海桑田的一部分。多少往事是无论你弹不弹指都要灰飞湮灭的。这就叫不能开历史的倒车,而中间经过却没人知。
没人知。
湿淋淋地爬起来,打了好几个寒噤。坐在老猴旁边,喝酒摸烟,套上衣服。
老猴躺在草地上,闭着眼单手扶琴吹着。
我点上烟,抽起来。过了会,又点上一根塞在他手里,踢了他一脚:嗳,我问你个事。
口琴声顿住,眼倒还没睁开,吸了口烟问:什么事?
我妈说,你快要办了,有这事吗?
。。。。。。,沉默。
噢,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也带来给哥们看看啊。
有你什么事?老猴有点不耐烦。把一只手枕在头底下,夹着烟的那只伸到旁边,手指点点弹烟灰。
那什么。。。。。。我笑:你还不好意思啊。
我没有。老猴粗声粗气地说。
你老实说,是不是搬人家家去了?。。。。。。是不是就你陪着看病那朋友?
。。。。。。你问那么多干吗?
我。。。。。。我拿手拔着草,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我。。。。。。
老猴睁开眼,支起半个身子审视着我:你怎么拉你?恩?湿哒哒地冻着了?
我把脑袋都快埋到膝盖里了,过了好半天,才问:老猴。
恩?
你说,喜欢上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空气一窒,老猴就愣了愣:你喜欢上谁拉?
我。。。。。。我没有。
啊?
我就想问问你,怎么才算喜欢?
你好端端地问我这个干吗?
这不是你经验多嘛。切,我有点恼羞成怒了:不说就算了。
过了会,我又忍不住说:也没见我问别人啊,难不成问我妈去啊?
老猴拉开啤酒,喝了几口:好,那我告诉你了,你得告诉我你相中谁了?
那你别说了。我拿过鞋来,倒倒石子,扯开鞋带就开始往脚上穿。
老猴叹了口气:得得。
我就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仰头望着天,出了会神。
喜欢,嘿嘿,这还真不好说。。。。。。老猴想了想说:我觉得吧,其实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有的人是恨不得天天粘一块,有的人是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有的人死去活来的,有的人淡了八鸡的,这。。。。。。这真的不好说。。。。。。
那你什么感觉呢?
我?老猴低下头来看着我,我点点头。
我。。。。。。老猴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把头仰了上去:我觉得。。。。。。喜欢就象虎口脱险。
56
害!
我一侧头,对上金毛狮王的一双碧蓝猫眼:奥,害!
这是陪同洋鬼子欧资团来考察旷明县工程的俩翻译之一,刚来中国几个月,汉话说得不溜,但用英文跟高总和事业部的精英们交流是没问题的。这个酒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人人站着手里捏着高脚杯,小里小气地嘬上一口,侍者们托着闪闪发亮的银盘子晃来晃去,自助餐台上全是一小样一小样拿手拈着一口就能吃完的小点心。远远地阵阵朗笑,三两精英簇着高总和胖团长正愉快地交谈着。胖团长是个法国人,表情手势都特多,不能多看,否则就跟看人打了一套伏虎罗汉拳一样眼前全是重影。旁边站着的另一个翻译莫小姐也是一张嘴必要耸肩歪脖抽脸皱眉,也不能多看,否则就象背上也长了跳蚤一样,光想伸手进去抓。
你,要吗?金毛狮王冲我举举杯。
我拿过旁边的杯子摇摇头:我有这个。低头吹了吹,喝了一口。
茶?金毛狮王探了探,看着上下漂浮的茶叶很高兴:我,喜欢。
那我给你兑点?本是一句玩话,谁知道人当真了,眼睛一眯猛点头:好,好。
嘿,我笑了,往她装着香槟的杯子里就倒了一点清褐色液体,心想这他妈什么味啊。
好!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品味着,再睁开就赞赏了一句。看我正看着她,把杯子一推:你,要吗?
我心说,骗谁啊你,赶忙摆摆手,做了个转方向盘的姿势:我呆会还得送你们上山。
她点点头,继续自己喝上了。喝完了还跑去又倒了半杯白的,接茬又兑了我这半杯黄的。坐我旁边接着喝。
我叫苏三。
喝,你老家洪洞县的?
我特,什么?她睁大了猫眼。
没什么。我摆摆手,心想这跟你解释起来就太费劲了。
苏三一指高力强:穷说,你叫炮。嘿,我一听就乐了,原来她管高力强叫穷。看这名给起的。
对,王炮。
苏三做了个写的动作:怎么,写?
我沾了茶水就在桌上写了两字:那。
嗖,她恍然大悟道:我想的是。。。。。也从杯子里沾了水,写了个PAUL字出来说:这个,PAUL。
我掏出烟盒刚抖出一根来,忽然省悟,递到隔壁的面前客气了一下。
苏三倒老实不客气地捻了一根,我给她把火点上。再自己点上一根,叼在了嘴里。依然两眼发直地看着前面。就见莫小姐飞快地说着什么,然后高力强说了一句,众人猛地爆出一片长笑,几个都前后仰合,莫小姐更是掩着嘴都快软到高力强身上了。高力强扭头和别人说了几句,转过来的时候,好象眼神往我这远远地一瞥。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一只白色的领结给遮住了。
先生,对不起,这里不允许吸烟。
出来一拉裤腿,蹲在接待厅外面的墙根,我就继续抽上了。最近烟瘾大了,眼干嘴臭舌苔厚。上次回去看我妈,非塞给我一瓶六味地黄丸,让我每天一粒。我说这是人用来补肾的。可老太太非说,这就是最便宜的滋补品,不分男女老少谁吃都没坏处。我看你最近老走神,这个静气安神也挺有效的。妈,你不是说,是药三分毒,让我没事少吃吗?唉,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你现在要多补补。说是这么说,拿回来我就塞床底下去了。
你很慢。苏三也出来了。挺自觉啊,其实倒真还没人赶她。
啊?
我愣了愣,直觉反应就窝了窝右手,难道这手好了以后头回摸方向盘,就慢了?回想了一下,今从机场开到这来一路上是一直保持着平速的。
很慢吗?我纳闷地问,看到她点点头。
那我下次快点。
闹,她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笑:挨明,你很。。。。。。手腕绕了半天圈才想起来:男人。她学着我拿了个捏烟嘬吸的姿势。
噢,这回我听懂了,脸上一红:有吗?
苏三点点头:有。指指我腮帮子挂勾的地方:这。又指指我的北京布鞋:这。最后指了指右胳膊短袖衫外露出的狰狞疤痕:这。
虽然很奇怪她与众不同的审美,但多少从来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所以还是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咧开嘴抓了抓头。
开着大客在盘山路上缓缓行进着,苏三不坐在座位上,反而站在我身后抓着栏杆边看迎面的风景,边跟我插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搞岔了的时候就哈哈大笑。
到了目的地,挺依依不舍地跟我挥手:拜拜。
拜拜。我也象招财猫一样挥了挥爪子:呆会见。
背后哼了一声:你挡着路了!
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片平地,哪有路啊。我转过身,看见旁边还有几个人就把〃我他妈故意的〃给咽了回去,扬着眉一挫腮帮子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让到一边,呼啦呼啦的人马过去了,空气中还留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
回到驾驶座上,干坐了一会,扭开广播却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全是干扰。看见导游对讲机了,操起来拿到嘴边,先喂喂喂试了试音。
整个车厢里立刻传出被放大器加足了码的我那三声憨嗓,效果震撼啊。
哎,不错。我把头向四周望了望,恩,没人,按了自动关门钮,扒拉一声,这下这么大的豪华大巴里只剩下我一个拉。
我操着对讲机,手握变速杆就开始左摇右晃,上俯下冲,嘴里模拟着战斗机起飞翻转回旋的声音,时不时地还加上猛烈地下滑气声,从小到大,从远到近,最后砰咙一下在地面炸了个正着。
冻妖冻妖,我是冻拐。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
。。。。。。请汇报地面情况,我将在3号基地降落,重复,3号基地。请回答,请回答。。。。。。轰!哎呀呀呀呀。。。。。。报告!我被敌机击中,重复,被击中,尾翼起火,申请紧急降落紧急降落!
我这一个人又要模仿背景音效,又要模仿画内音。还扭来扭去地加大动作幅度。喇叭被我猛烈的投入的气流冲击地一阵阵滋拉鹊起的噪音。
终于随着一梭子机关枪扫射,我倒在了地板上,两眼做死不瞑目状,手脚乱伸,最后缓缓舒展,还偶尔抽搐一下。
伸出手把自己不甘心的眼皮合上,我的临终遗言是:对不起,任务失败,我方。。。。。。全军覆没了。
众人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我在车上睡了好大一觉,才起来找了块布就爬上爬下地开始擦车。其实这车挺新的,刚跑了没多久。钻到车下察看底盘的时候,就听见苏三在外面喊:PAUL,PAUL。
诶。我横出来,站直了,边拿棉丝擦了擦手边问:完了?
对。她点点头,脸上有不少雀斑,夕阳下简直变成了橘黄|色。递给我一盒东西:你,要吗?
吃的?
她挑起大指:好的!
我打开来,拿手一抹,送到嘴里,味道甜中带苦,再一品:有酒?
苏三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我,忘了。
没事,不错,我回头再吃吧。我舔了舔手,往身上擦了擦。
苏三也拿手抹了一驼,送进嘴里,闭上眼很享受地〃母〃了一声,然后把五根手指放在嘴边比出个七字再猛地向外弹放开:好的!
我乐了。
她指着那黑白相间的东西竖大拇哥:提拉米苏,好的!
提拉米苏?我没听明白。
苏三想了半天,对我比了个心的手势:爱,爱。
她也舔了舔手,却没找到纸巾擦手,眼睛就盯上我手里的棉丝了。
呵呵,这个不行,太脏了。我把衣服一拉:你擦这得。苏三也不客气,就把脏手在我衣服上蹭干净了。
就在我们相视而笑的时候,大家就都来了。
胖团长对苏三笑说了一句什么,苏三眨了下眼,把提拉米苏塞给我就上车了。
这里面有酒!高力强拉长了个脸过来:你别找事啊。
我没看他,点点头说:我知道。
下山的时候走到一半,车出了故障。几次没发动起来,我就傻眼了。这大客我可完全不在行。发动机在尾部,开了网门检查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名堂来。
事业部负责外联的小周打了手机问租车的公司,说可能是因为新车,还在磨合期内。问能不能派其他车来接一下,对方就表示有车没人实在是困难。
小周就把电话摔挂了。所有的人都望向了高力强。高力强说了几句,让苏三和莫小姐分别跟外方解释了,安抚了一下。
高力强看了我一眼,我就明白了,点点头:那什么我下山去把车开来。小周,你把那公司地点告我。
小周递给我一张名片,问:那你怎么下去啊?
腿下去啊。我笑笑,一拍腿,就下去了。刚迈到一半,有人抓住我胳膊:PAUL。
苏三坚持要和我一起去。
这下不光别人连我自己都有点明白了。腾一下脸上就罩了层火烧云。
我把苏三的手轻轻拉了下来。眼光向前一扫,就发现众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只有一个人的眼睛在皱起的浓眉下眯着。
有个栗色头发的四眼田鸡笑嘻嘻地说了什么,其他人笑了起来,交头结耳,连我都能看出他们在说什么玩笑话。苏三的表情就失望起来。
PAUL?
我一失神,苏三就笑了。
啊?是我点头了吗?怎么那小子脖子上的青筋忽然跳了几下。
只那么一眼看过来,我就脑子里轰隆一声,转身就走。走出好远了才感觉到苏三在后面跟着我。我一言不发地抓住她手腕,吼了一声:我们跑吧!也不管她听没听懂就拉开腿狠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耳边响起老猴的话:喜欢,就象虎口脱险。
我想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山顶的云雾一个下腰就降到了周围。雾中狂奔,恰如失明失聪。
我预感到在前方的某处一定会有一个陷阱。
就象我觉得背后,始终扎着一双眼睛。
57
卡!卡!
苏三激动地指着前方。
我心想我早看见了,还用你说。我还纳闷,她是怎么能仅通过雾里折出来的光就判断出来的是辆卡车呢?后来才想起来,她是在说车。
苏三已经站在路边,大拇指朝下地竖着了。
你给我回来,小心!我把她往后一拽,心想能见度近乎只有10米,万一来的车速度太快,就刹住了也还是需要缓冲带的,瞎激动什么呀。
然后我就上下跳动着,把手窝在嘴边大喊:哎!哎!喊完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比苏三更激动啊。
小货车缓缓停下,一师傅探出头来:大晚上的,你们俩怎么上这来压马路拉?
我上去就敬烟,跟人套近乎,把情况一说。这师傅是本地人,要到另外一个镇上送东西,说也是急事,不然不会这早晚还没回家去。
小伙子,这山一到晚上就下雾,你想走下去,可不太容易啊。再说就下山了,这附近你也不太容易能拦着车送你进城啊。这可离城远拉,你想再腿那去可不大可能。
我抓了抓头,陪着笑心里犯难。心说,废话,我这不是就是想搭你的车嘛。嘴上说:那什么,您看看,您方不方便。。。。。。
不方便。这师傅也抓头:我肯定得先把我这货送到山那边去。。。。。。要不这样吧,你们跟我一路过去,我反正肯定还回来,再把你们撂镇上。
我心里正在合计,这样大概需要花多少功夫呢,这师傅又想起来了:哎,对了,山脚的镇上有个矿厂,里面好象有接送职工的大客。
真的?我眼睛一亮。
最后,还是决定走下山,因为要跟上这师傅的车,那时间可就耽误的多了。山里是越到夜里越冷,回头再把洋鬼子们给冻着了,那对公司影响也太不好了。这师傅还借给我一手电筒,告诉我具体怎么走,说镇子不大,很好找。
我看苏三冷地直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