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君望--第一部(完)-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叹我不在场!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没能亲眼瞧见,真乃人生憾事!”他夸张地抚掌大叹,惹来羽一阵不满声潮。
“哎哎,你倒悠哉,什么‘激动人心’?那叫‘九死一生’!你好歹也为我担个心吧?真是,明明是为你挨的……”
“去!又说混帐话!自己学艺不精,倒还赖到别人头上!”只有望知薰当时一定已动用天眼略窥过羽的伤情,又左右算过,知有望在不打紧,这才能不紧不慢地待他回来。是故也不插话,在旁边静静地微笑。
“你……你!”羽气得要伸手敲他,却又被薰机灵闪过。他最后只得无奈地气笑道:“好,好。过几日狄寒要进京觐见。我也不管你,留你自己跟他摆平这事!”
薰一听之下果然愣住了:“什么?狄寒要进京?!”
“哼哼,我刚得到的确切消息,就在腊月二十五。……怎么,仰慕者远道而来,欣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哈哈,说的什么笑话?”薰作状地仰天干笑几声,“区区狄寒,何足挂齿?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望,你那什么表情?干吗用这么同情的眼光看我?……难道你也以为我会不是他的对手?哈哈,怎么……可能?……咳咳,那个,望啊,你那儿有催命符什么的没有?……嘿嘿,我没别的意思,有备无患嘛……啊?没有?能将人瞬间移形
换位的符呢?……也没有?腹泻头痛软骨鬼上身……的?……再不济给个隐身符也好啊,我自己用……”
“我修的不是道家,不用符的。”望答,颇遗憾地眼看着薰公子俊美无铸的脸垮下去。
薰对“狄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早在“铁三将”刚成为人人口中相传的谈资时便已有耳闻。后来便是羽此次出征竟受从未有过的重创,军报传来时他已知要对此人重新估计。而最最震撼的,莫过于羽亲口告诉他的两人交手经过。
狄寒要他?!
好大的胆子!好狂的口气!若是换了别个,他只当听了个荒谬的笑话!
可那是狄寒啊,能将罕有敌手的羽伤成垂死的狄寒……唉,他这是招谁惹谁?
薰微咳了一声,将目光又扫到大殿中央,那近三十人里,垂首跪在第二排左三的高大身影。
塘下与黑牙的使团又像商量好了似的联合前来面圣。两国使臣轮流致词,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冗长得连时间都在叹气。
司星辅使虽颇被倚重,但其实不过正六品官,排在一干文臣后,与武官首的武烈侯遥遥相望。
隔着庞杂的使团,身为皇子得以侧站的羽不住从狄寒瞟向薰,再从薰瞟回来。一阵冷笑。
薰虽看得不甚清晰,也能轻易觉察他的动向,光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让他眉头皱得几乎要将手中的牙牌砸过去。奋力用眼神还击,如两道光箭,羽装做举袖拭汗,接过来,加上两下凉凉的笑打包好再送回去。
如此一来一往,待使团得以平身时狄寒借机向后偷看去,落到他眼中的正是这两人眉目传情的铁证。
成帝脾气平和易亲,亦是安享太平久矣,不愿多生战事。是以对此次议和颇为看重,又要显示泱泱大国的气度,当晚便摆下宴席款待使臣。狄寒亦在受邀之列。
太子煌为皇储,理应作陪,羽为洛军主将,更是不可或缺。
太子妃小恙,爱招摇的煌仍是带着新进的一名侧妃赴宴。羽尚无正妃,也极少偕眷露面。他一贯独来独往,如今虽身边有望,仍是硬拽了薰过来。
薰本不喜这样人多嘈杂的宴会,偏经不起他三番两次的激将,也存心过来看看大庭广众,狄寒能奈他何?
当夜月残星稀,惟有灿光不减的三星照耀当空,俯视群伦。命运的幕布正一点点地被拉开。
是夜歌舞生平,宾主欢宴,一派泰然。
轻歌曼舞间成帝频频赐酒,众人畅饮酣然,谁也不会杀风景地谈起数月前二皇子几乎死在对方手下的惨事。
自成帝而下,席位分对面两排。洛国一列,首为太子,随后是羽,本来薰不该进前排安座,偏偏羽无伴,求成帝在身旁给他赐了座。成帝知他二人从小交好,又着实喜欢薰,对他向来甚宽大,俨然已视作一子。所以除了庙堂之上须谨遵规矩,其余的皆由得他们宽泛随意。
望坐在羽身后,与后面的近身侍卫几乎同列,隐没在不为人注目的角落。
使团一列,首为二位使臣,顺列是联军大将。狄寒正巧与薰隔岸面对,为此薰望向羽的眼神已可将他生蒸活煎上百次!
羽装傻到底,只当恍然不觉,笑嘻嘻地跟其余诸人插诨打科高谈阔论。
隔着衣袂翻飞的舞娘,轻纱如浪,翻涌起层层粉色,狄寒眼中薰的身影如在雾中,灯影月下比在朝堂上得见更不清晰。他恼得只想将这些碍事的衣裙全都扯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一看从未和自己这样近的薰。
他的眼神锐利,只在间隙也看得到薰的表情——一脸木然,要不只管低头吃喝,要不频频看向身边的羽,望也不望向他这边一眼,仿佛这里是空的,完全没有垂目的必要。
他捏紧手中的酒杯,心中的苍凉和落寞非言语可表。
这些年来他奋勇杀敌战功卓越,终于有这一日能在朝堂占一席之地,终于有这一日得与洛羽并列齐称为一方名将,终于有这一日……能这样近这样近地坐在薰的对面,看着他饮酒。他以为……至少他会留意一下他。哪怕一眼,也能让他欢欣雀跃欣喜若狂!
一眼,让他就此死了也甘愿了!
可是,没有。
他咬了咬牙,心知文臣武将本难同席,况薰官位不高,今晚这样的机会去了便不会再有,正待找个由头过去搭话,忽闻那边有人高呼他的名字。一抬首,却是洛太子煌。
煌高举酒杯,遥遥敬过来:“狄将军神勇盖世,本宫久闻大名。今次得见,果然威武霸气,有大将之风,如此皇弟一败亦不算冤枉了。来来来,本宫敬将军一杯!”
他话音未落,座下已一片唏嘘。尤其洛国武将纷纷脸色一变,都看向羽。倒是羽神态自如,也举个杯子对狄寒虚敬一下。
本来今晚融融夜宴宾主皆默不谈兵戈相交的过往,况此战以洛军胜为果,他此一开口便大赞对方主将神威,已叫洛军这边面色不太好看。且那次交手,双方各有折损,虽羽倒于狄寒之先,但明眼人也一看即知当时狄寒亦是强弩之末,没有讨到半分好去。现下给太子一语便分了胜败,不说羽本人,单是洛国其他将领也甚觉不快,弱了自家威风
。身为太子,却抬敌抑己,实谄媚得可笑。
便是狄寒也颇觉意外,只笑笑,也不多说便将酒干了,不待他要再说,只管坐下来,正待继续方才的计较,一抬眼却见薰直直地望过来。
薰的眼中几许惊诧,显为太子煌“高论”而生,看着狄寒却是冷笑,不做声,只管眼露不屑。
只这一望,狄寒便知定是他已详知那战交手始末。他那剑得以如此轻易地划上羽的胸腹,那狂妄的宣言可谓功不可没。故此薰为他之“胜”不屑到了极点。
狄寒心底苦笑,知如此一来要与他相交,只怕更难上百倍了。
肚里难过,面上他倒是紧抓这难得的机会。嘴角扯起一个浅笑,遥遥地对薰举起杯。薰更是眉眼不抬,冷冷地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又一杯苦酒,缓缓滑下狄寒的喉咙。
他们两人的距离,现下不啻咫尺天涯。
歌舞夜宴,眼看夜已深了。
成帝早早便退了席,回宫安歇。使臣年纪老迈,也都随后离席。留下来的尽是青壮将领,笑闹更是放肆。
望坐在后面,看着这些权臣贵胄在人前的风光意气,居高位者,人人来捧,不管他是否贤明称道。例证请看太子煌。
文臣武官泾渭分明,煌与羽两派玩笑间已是锋芒毕露,互不相让。
那边厢,狄寒与扉薰,一个有意,一个无情,目光追逐,耐人寻味。
望就这样静静看着,一夜里便看透软红中翻滚的众生之相,清澈的目光中玩味的,又深省的,羽偶一回眸,见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望。
羽笑了,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看得这么出神,是否看上哪个美姬?我帮你弄到手。”
说话间正有台新的歌舞上场,比之方才成帝、使臣都在时尚可称的端整保守,现在已堪称艳色难敌。只著寸缕轻纱的曼妙玉体如磁石,美艳的舞姬们一抬眉一摆手都是勾魂摄魄的万种风情,一干人等看得目不转睛。
京城中让人熟悉的糜烂之夜现在才刚刚开始。
薰回闪着狄寒啮人的眼光,这才注意到这些个尤物登场,美目左右流转,看到场中大小官员一律馋猫见腥的痴相,正要叫羽赶紧吩咐人弄几个盆过来好盛载那些眼看要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一转头便见他贴在望耳边低语,轻轻地笑着,不知说了什么,连望都有些失笑。
这画面,比看到美姬被口水淹没更叫他呆住了。
羽和望,什么时候已经这样亲密?
狄寒紧跟薰的每一个动作。既然已被知自己的目的,他更无任何顾忌,借着酒意放肆自己的眼睛。这时只见那回过首去的朱唇边绽开一朵如花的微笑,比面前这些绚丽的舞娘更要牵动他的心魂。
如若这笑是给他的,他一定立时便醉倒了。
望被羽逗得只笑着摇头:“殿下如有需要,请自便。”
正说着,忽然看到薰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浑事儿?头回看望笑得这般好看,我也来听听。”
“什么浑事儿?”羽看他一眼,“自然就是你跟那狄将军两人眉来眼去情谊绵绵一晚上,让我们看得浑身不对劲,正在商量今晚是送两个上好佳丽过去给他消火,还是直接将你打包送到他房里一并解决了事。”
薰闻言顿时冷笑几声:“洛羽啊洛羽,你不妨说是你对狄寒赏识有加,一心想拉拢于他,现在寻得机会,用我这个上礼让他将黑木也一并打包送你了事。”
羽听得“哈哈”大笑,一把握住薰的手,也不管对面有目光如箭,欲将他万箭穿心,直道:“知我者,真薰也!只是像你这般善解人意的知己,这样便送给那个莽夫,我会心痛呢。”
“哼,便宜话不妨留给爱听的人。”薰抽出手来,整整衣襟,半笑着,“你今晚将我拖来,目的也已达到。时候不早,我也该辞席了。”
羽看看席上,笑着道:“啊,说起来我也得早点回去,一同走吧。”
三人道了辞,一道出来,站在设宴的景誉宫门前正待宫人把马车拉来,不想太子侧妃这时也辞席出来了。
洛国世风开放,女眷常常也可伴夫出席一些宴席。况这等外交宴会,东宫大多也会偕眷参加。这位新侧妃妙龄貌美,坐在太子身边,整晚也没说过几句话,现下宴席风味丕变,她也识趣地先行告退。态度端庄贤淑,进退有宜,与他们在门前相遇,也只微微一笑,算做招呼。
只在敛眉间,目光驻留在羽身上多了片刻。
望和薰是什么人?这点小动作,被薰看在眼里抿着唇暗暗笑了声,侧头与望相视一眼,望忽然就明白了他最后那句话意。
不一会马车过来,羽等三人晃身让给侧妃先用,他们等下一辆。侧妃温柔地又低声谢了,这才在侍女搀扶下踏上登梯。
忽然变故横生!车驾前的头马忽地抬腿蹬踢长嘶一声,引得后面三马也一阵慌乱,车驾摇移不止,毫无防范的侧妃踏在登梯上的金莲不稳,在一众侍女的惊呼声中直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风一般地掠到跟前,侧妃娇躯直直落入一个怀抱。
吓得紧闭的眸子悠悠地睁开时,正是武烈侯俊朗如天神降世的容颜。暖暖地对她笑着,问:“史侧妃可还安好?”
她一阵目眩,这一晚上她看到的全都是这个笑容,心砰砰地跳着,轻声道:“多谢侯爷援手,妾身……妾身没事了。”
羽慢慢将她扶正,动作轻柔如待绝世珍品,马夫已将马重新制服,马车待定,亲自将她送进车厢里。
他跳下车,沉声对东宫的侍从道:“小心伺候着,再有闪失,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车厢侧的小窗布帘被撩起一角,传出侧妃低柔的声音:“劳侯爷费心了,时候不早,侯爷也早些回去吧。”
马车在长明灯的簇拥下缓缓向宫院深处而去,薰看着羽目送的样子,几乎要大笑出来。
他拉着望的手臂,装模作样地学着羽的口气:“史侧妃可还安好?……唉,原本想直接打断马腿就好的,可惜忽然想到今晚还有公务待办,不能顺势请你过府安歇。只轻轻地给了马腹一下,让你倒进我的怀里稍解饥火也全当聊解相思了。你、你可要明白我的心意才好啊……哎哟!”
“就你话多!胡说八道什么?”羽说着抬手又要给他个爆栗,被他轻巧躲过,直大叹,“给爱嚼舌的闲人听去,我一个粗人算什么,坏了人家的名节可怎么好?”
“呵呵,侯爷放心,我敢说,自是有望在旁,确定除了我们四下无人能听到。”薰一副报了仇的得意样子,“你只管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羽怔了怔,看向望,望也正看着他,只略点了头,他安了心,才答:“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及时行乐,人生快事。你还不了解我吗?”
薰“呵呵”地笑开了,竖着食指对他晃:“你啊你,越不该惹的越要惹,怎么说你好呢?”
望却有些呆了,方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在席上羽对侧妃的诸多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他也全都知道。现在听到薰的话,羽的答,他茫然地想,这……不是在玩火吗?羽明明是个这样聪明的人啊!这个俗世为何总有那么多让他迷惑不解的事?
“是吗?他今晚又去了呀?”
望出神地看着停落在他指尖的那只斑斓的彩蝶,翅尾垂下长长的两条彩带一般,如羽凤的烈焰,狂放得不似人间凡品。望喃喃地对着它说话,它却也像听得懂地低垂着头。
“蝶翼,你说我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蝶有些惊讶似地抬起头来,两根触须轻轻晃动,望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怕我看到她情难自禁。可皇城这么大,我也未必就能见到她啊。虽然只是羽王个人的私隐之事,我也不便过问,可是他这样冒险,我实在有些担心。守不住君王的守君再神通又有什么用呢?修行不足,一样难成正果……”
他自说自话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