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一]_麒麟前传_by:_桔子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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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陆臻从床上滚下去三次,第三次之后徐知着钻到他被子里,抱住了他,陆臻终于睡熟。
郑楷很明智的调整了训练计划,上了一大堆不需要动脑子的体能训练,每年到了这个当口都是如此,第一次见血的冲击会延续很久,而只有熬过去了,才能成为真正的合格的队员。
每个人发泄自己郁闷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人疯狂跑步,有人疯狂格斗,陆臻疯狂抄机,徐知着虽然没见上血,可是因为他也有郁闷,所以他疯狂打靶。黑色的情绪弥漫了整个中队,然后慢慢消散,夏明朗知道那只是他的队员们把那些负面的恐惧的情绪压到了心里,然而这样的局面他虽然心疼,却也是很欣慰的,毕竟,他更不想见到一群嗜血的兵。
陆臻在自己回过神来之后,忽然觉得他应该要向夏明朗道一声谢,毕竟无论如何,他胳臂上的伤,也是为了救他才受的。最近的训练非常重,陆臻在七死八活的把自己整回了寝室又洗好澡之后,继续七死八活的把自己挪到了夏明朗的宿舍。
天很热,六月底的天骤然爆发,一年之内最热的时候,陆臻站在门口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很干净的说了一声:“进来!”
推开门,很意外的没有烟味,陆臻四下里一扫之后忽然有些愣。
夏明朗赤着膊坐在窗边抽烟,受伤的手臂没有包扎,露出纠结的古铜色肌肉和黑色的缝线。
“有事儿?”夏明朗看到他似乎很意外,从椅子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地上:“热不热,要不然我开空调?”
宿舍里都有空调,虽然,不常开。
“不,不用。”陆臻马上摆手。
“什么事?如果是徐知着的话……”夏明朗拎起椅背上的军绿T…恤往身上套,抬手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被陆臻敏锐的捕捉到。
“不,不是。”陆臻只好再摆手:“是,谢谢你救我。”
“哦?”夏明朗愣了一下,忽然间笑起来,笑得非常热情,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也算是救你一命呢!”
“是啊,”陆臻无奈:“救命之恩可惜小生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夏明朗几乎笑弯的眼睛里蜿蜒出几分诡谲的味道。
陆臻瞪大了眼睛:“呃??”
4.残缺的生命
以身相许的代价就是坐下来为夏明朗打了三个小时的报告,夏明朗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大纲思路,陆臻就前面那一段打下去。这期间,夏明朗一直坐在窗边看书,偶尔抽烟。
陆臻看到汗水把他的T…恤沾成深色,于是在他第N次拉衣服扇风的时候开口说道:“你要是热就脱了吧。”
夏明朗迅速拉着下摆把衣服扯下来扔到地上:“那不是怕硕士少校嫌咱兵痞习气重嘛!”
陆臻无言的笑了笑。
夏明朗转头一看:“噫,果然是文化人啊,作训服都拉到顶了,有风纪。”
陆臻恨得牙痒,他里面都湿透了,反倒是不太好脱,只能淡定的哼了一声:“就当是抗酷暑训练了。”
虽然之前说过不为了徐知着,可是陆臻打完报告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徐知着什么时候才能被承认?”
夏明朗没抬头:“我也不知道。”
陆臻手指绞在门把上,倒是没说什么,开门而去。
每一个少年都会长大,徐知着比原来沉静了很多很多,偶尔陆臻看到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流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忧郁神情,就会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是他一厢情愿的把他留下来,而现在,却不能让他快乐。
狙击手其实是一个很孤独的工作,长久的等待,一枪毙命。似乎反而更适合现在的徐知着,他本来就很好,现在更强,陈默不是一个会矫饰自己语言的人,他开始很平实的称赞他,因为陈默的赏识,方进对他的态度也突飞猛进,除了夏明朗。
一个月之后又有一次小规模的实战任务,夏明朗带了几个人走,仍然没有徐知着。
徐知着这次平静了很多,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发呆,陆臻从背后抱住他,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我觉得你很好。”
“真的?”
声音有点哽咽,陆臻相信此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应该有一些水汽在弥漫,徐知着不是个爱哭的人,狙击黑屋训练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直茫然的,几乎神经错乱,可是那样苦,他仍然不会哭。现在他觉得难过,是因为委屈。
陆臻在一瞬间后悔自己的决定,却只能把他抱得更紧:“很好,非常好,大家都这么说,连陈默都这么说。”
“可是……”徐知着没有说下去。
可是,那不够。
陆臻明白那种心理,就像是小时候在父母面前抬不起头的孩子,即使将来在外面怎样的飞黄腾达,在内心的深处仍然会觉得不自信,仍然需要一份肯定。但是夏明朗,陆臻回想起夏明朗头也不抬甩出的那句:不知道。
他在想,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没人性的妖怪身上。
盛夏的烈日,阳光很猛烈,好像可以穿透太阳底下任何一点阴影,像这样的时刻,不适合谈心事,陆臻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远方,试图向他剖开心灵分享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收获与感悟。
“小花,有时候我们做一些事,有很多很多的可是,我们必须学会忍受残缺的命运,为了自己最终的渴望。可能队长他一辈子都转不过那个弯,但是徐知着,你很强,我会为你骄傲,这是个现实,他抹不掉,所以留在这里,你觉得后悔吗?”
假如只有我们在支持你,假如没有更多的荣誉,更多的光环,陆臻心情忐忑,等待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徐知着忽然挣了一下,笑道:“我有点热。”
陆臻这才发现汗水已经把他们两个人都湿透了。
徐知着反过身去揽着陆臻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人这一辈子可以踏踏实实的干一件自己喜欢的漂亮事儿,有几个兄弟在叫着好,也够了。”
陆臻看到徐知着抿着嘴在笑,脸上绽开漂亮的酒窝,干干净净的大眼睛闪着玻璃似的光,纯净而透明,一时间只觉得心怀激荡,胸口通扑通扑的跳,被涨满了的感觉,异常自豪,傻乎乎的笑。
徐知着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脸:“咋了,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吗?”
我靠!陆臻一拳锤下去。
夏明朗,夏明朗!!
陆臻简直想对着天空吼叫,你快点来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不一样了,他已经不一样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到他有多好?你凭什么就可以无视他的转变他的辛苦付出!
陆臻忽然发现他一边在劝说着徐知着接受现实,另一边他比他还要不能接受这个可恶的现实,或者就是如此,即使是再宽容的人,也会渴望着圆满。
苦夏,那一年的夏天与往常一般的难熬,天气燥热,晒得人皮肤爆裂心情烦闷,整个基地的气压都很高,举手投足之间都擦了火,磕磕碰碰的就会有人甩下两句话:操场见!
于是小侯爷发现如今就算是他不挑拨,大家也打得刺刀见红似的,不过这样也好,打一架流一身汗,冲完澡揉着身上的乌青块,大家又成了兄弟,于是这就叫雄性的发泄,简而言之:找打。
并不是每天都要抗酷暑训练,最近的夜间偷袭作业多了很多,郑楷在正午最热的时候把大家放回了寝室休息。寝室里有空调,老规则:不开!全队死磕,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陆臻和徐知着两个窝在房间里汗如雨下,天太热,床上睡不着,陆臻无奈的抄着机,徐知着坐在地上擦枪玩儿,如果一个人擦枪都可以擦出某种类似于婵娟的表情来,那么似乎也可以理解子弹为啥会那么听他的话,这有感情的东西到底不一样。
陆臻在百无聊赖的单机游戏的折磨中终于恶向胆边生,偷偷摸摸的上了因特网。军区的局域网和因特网有防火墙屏蔽,虽然这种屏蔽对于陆臻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自从他来了之后在总部信息支队的那群人里一向吃得很开,可是基于一点基本的道德观念,他对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控制得很好的,只是此刻39度的高温让他有些荡漾了。
其实真的联上去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网上冲浪的那点娱乐比起军网来,也差得不多,外面能下的片子,FTP里都有,时事新闻也不会多出一条。陆臻一边开着天涯刷刷页面,一边溜去同学录看看留言,玩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开了邮箱去看邮件。
邮箱里半年没清了,乱七八糟的邮件塞了一堆,陆臻耐心的一条条拉过去,该看的看,能删的删,鼠标忽然一停,凝在一个熟悉的用户名上,看日期,已经是一个月前发到的。陆臻没来由觉得紧张,深呼吸,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徐知着,后者正在用一种缠绵悱恻的眼神欣赏他爱枪的三围。陆臻把拦在肺里的空气慢慢吐了出来,指尖一颤,点开了页面。
画面缓缓打开,是一张照片,海天相接的一线,海鸥背云而飞,晨辉如雾。
我的男孩:
我在纽约,长岛,冷泉港,我到了。
我与你相差12个小时,你的黑夜是我的白天,我的黎明是你的黄昏。
你我总是如此。
此刻,我站在这镜头的背后,所以我们看到的是相同的景色。
你的眼睛在追逐着怎样的风景?
是否还会告诉我?
爱,或者有起点,不爱,却不是终点,正如这所谓的天涯海角。
真庆幸我们的故事不会再有反复,时光会永远停在那一刻,所有的回忆都甘甜得几近圆满。
光阴流转,尘埃落定。
终于我也能像你一样。
可以重新笑得坦然。
祝你快乐!
蓝田
陆臻愣了半天,想哭又想笑,好半天之后才用僵硬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眨眼之间回信到来,蓝田大约正在MSN挂机中,回信很短,一句话:
“亲爱的小鬼,你总是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时刻,让我哭过又笑。”
陆臻知道自己在笑,眼睛却觉得有些湿,手指微动打出几个字:“谢谢夸奖。”
蓝田回复他一个笑脸:“没什么,祝你快乐!”
陆臻把页面关掉,瘫到椅子上,头顶的天花板很白,很白很白,白得像一面镜子,于是曾经回忆中的画面被翻搅上来,仍然清晰而鲜活。
祝你快乐!
蓝田只会说祝你快乐。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生命中有太多无端的敌视和艰难,能够快乐的生活,有些小小的满足,就已经是美妙的人生,幸福是可望不可及的彼岸,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徐知着看到陆臻在发呆,表情抽搐,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这是,一副被人甩飞了的样子。”
陆臻大惊失色,摸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徐知着脸上一黑,眨眨眼:“真的假的。”
陆臻望天发了一会呆,把电脑关了坐到徐知着身边去,徐知着很是警惕:“我说,你别哭啊!我最受不了人哭,你要不得劲儿,等晚上训练完了我陪你整两瓶酒,灌下去就好了,当年我们屋遭兵变的,全是这么治好的。”
陆臻一巴掌拍在徐知着的后脑勺上:“瞧不起我怎么的?”
徐知着嘻笑:“这怎么敢呢?心里犯堵就说说呗,哪家丫头这么不开眼,连你都舍得甩。”
陆臻若有所思,苦笑:“其实,要说起来,是我先甩的他。当年硕士毕业的时候,他让我去军区,他说只要我呆在城市里他就回国,天南海北广州南京都可以。可是我不想呆在军区,你知道吧,人事纷繁,我参军,想要的不是这个。”
“然后她就生气了?她就不要你了?”徐知着啧啧然:“要我说人家姑娘也没大错,女孩子一辈子就那么几年,她能等你多久啊,再说了,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吧,一年休假不到半个月,她连你人都摸不着,她还跟着你干嘛,再说你那位,还是个能出国的主,那肯定心高气傲,咱做人也不能这么自私不是?”
“是啊,”陆臻四肢张开摊在地上:“其实他还是给过我机会的,后来还是分了,是我自己没抓住。”
“这就没法抓住,你们两个就不是一路的。”徐知着不以为然。
陆臻愣了一会,有些伤感,拍着徐知着的背:“小花,还是你心明眼亮啊。”
“那现在是怎么着,正式分了?”徐知着盘算着以陆臻那恐怖的酒量,他今天晚上是不是得冒险去买两瓶高梁。
“不,现在的情况是,他刚刚发信给我,好像原谅我了。”
“什么?”徐知着一下子跳起来:“她她……要和好?那你小子这么一副文艺青年的调调给谁看呢?挤兑兄弟我没人要是吧?”
陆臻哭笑不得:“我是说他原谅我了,就是不介意这事了,不是要复合,你明白吗?”
徐知着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噢,这样,”大眼睛转了转:“那姑娘人不错啊。”
“是啊,”陆臻苦笑:“他人非常好,是我配不上他。”忽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嚷着:“他妈的热死了,我要开空调,你开不开?”
失恋人最大,徐知着当然随便他开。
八卦,人们藏在骨血中的,与生俱来的天性,徐知着见陆臻也不回避,于是便扭扭捏捏的开始刺探,而事实上,正所谓往事如烟,汹涌而来,陆臻本来就不是闷葫芦,一肚子的话正想找个归宿。于是这两兄弟一拍即合,一触即发。
“哎,说说呗,怎么好上的?”徐知着抱着枪靠近。
陆臻仰头遥望记忆的长河:“他是我老爸的学生,我老爸带他来家里玩,就认识了。”
“你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人漂亮不?”
“很好看,身材不错。”
徐知着做猥琐笑。
陆臻一巴掌拍断他:“你问这话有什么意义?我喜欢他,当然觉得他好看。”
“好好,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