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 by 朱雀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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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饮得几杯,老仆“咚”地趴在了桌上。
小厮更好,“哧溜”一声,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王爷见状便笑,他酒量再好,喝了一天,也有些耳热了。他再看身旁的先生,却是面白如玉、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醉态。
王爷不禁叹息,“你一点都不醉吗?”
先生微笑,“我从未醉过。”
“从来不醉?那喝酒还有什么意思?你啊,就是太过清醒了……”
屋子里暖暖的,酒气氤氲,身边的人低垂着眼帘,橘红的烛光落在他脸上,忽忽闪闪,王爷忽然觉得自己醉了。
酒不醉人,醉人的是那似曾相识的茫茫前尘。
他知道他认得他,然而他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王爷伸出手去,想碰那人的唇,指尖还没触到温腻的唇瓣,外头“碰”地一声巨响,将两人都震得一惊。
“劈劈啪啪!”
窗外接连的爆响,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放爆竹呢!”
王爷向后一倒,靠上椅背,“你放过炮竹吗?”
先生苦笑,“我落地便是个瞎子,只有听别人放了。”
“我也没放过。”王爷说着,对着昏睡的小厮,轻轻踹上一脚。
“都说我是千金之体,要小心,要小心,连个爆竹都不让我放,年节岁末的,倒是一班奴才玩得开心。”
先生微微笑了,忽觉腕间一紧,已被王爷攥住,但听那人兴致勃勃地道:“走,我们放花去!”
屋外皓月如霜,先前又落过阵细雪,分不清哪是雪色哪是月影,直把个庭院里作了银台琼阁。
王爷将先生扶到紫藤架下的长凳上,安排他坐好,又取了花炮,线香过来,笑着问他:“有鞭炮、也有烟花,先放什么?”
先生摇摇头,“我看不见,什么都好。”
“那先听响吧!”
王爷言罢,引燃了串长长的鞭炮,胳膊一甩,抛到院中,随着“啪啪”的爆响,大红纸屑四下纷飞。
王爷越放越高兴,将些个爆竹一溜烟地排开,一个个点了过去,一时间,急响如雷、硝烟漫天,好不热闹。
爆竹声歇,半天都没听到新的响动,先生自疑惑,右手却被捉进个温暖的掌心,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被塞进了手中,仔细摸去,是支线香。
“我带你点烟花。”
王爷说着,搀着先生到了院中,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蹲下:“来,把手伸出去。”
晃了半天,线香终于对上引线,“哧”的一声轻响,引线顶端冒出了橘红的花火、王爷忙把先生拽开,退到了紫藤架下。
“碰”地,烟花炸开,华丽的光带直冲云端,到了半空散作繁星点点。
“这烟花是紫色的,一点点坠下来,像紫藤花一样。”王爷叹了口气,“可惜你没见过,紫藤开花是极漂亮的,一开便是一片,远远看过去,像层紫色的云霞,如火如荼。”
先生颔首,“春日里我常坐在紫藤架下,落花掉到手上,又轻又软,幽香淡淡……”
王爷扳过他的肩膀,“你也喜欢紫藤?”
先生低眉应道:“是。”
“为什么?”
先生略略沈吟,半晌淡然一笑,“宛如故人。”
子时已至,家家户户辞旧迎新,四下里爆响连连,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把个静夜炸开了锅。
王爷心里也似燃起了簇簇花火,恍惚迷离,乍惊乍喜,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四个字入耳入心,遂了旧愿,又引出新问,他不禁握住先生的肩膀,“前世里你我是什么人?”
先生动了动嘴唇,只可惜爆竹声太大,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王爷靠到他唇边,侧耳再听,话没听到,却有两瓣温软贴上了脸颊,柔腻如花,翩翩若蝶,轻轻一点,倏忽而去。
王爷登时楞在了原地,只觉着脸庞上那点温热,慢慢晕开,从颊上直暖到心窝,滚滚前尘、种种痴缠、点点爱恨,纷涌而来,如潮如浪、拍得人阵阵晕眩。
渐渐地,王爷心中澄明起来。
他记起来了!眼前是他!
那个让他愁肠百转、求之不得、舍不下、忘不掉、爱不得、恨不能的他!
“是你?”
王爷托起他的下颔。
先生淡舒秀眉,并不答话。
王爷也再不容他说话,俯下身去,紧紧地吻住了他。
只计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吻他。
若要算上前世,这张唇他却不知尝过多少遍了。
可是不管是一遍,还是一百遍、一千遍。
他只知道,这两瓣嘴唇间藏了花蜜,莫说此生,便是轮回千次、万次,他都尝不够,更放不开。
邻家燃了花炮,“哧溜溜”礼花升天。
夜色里绽出丛丛银花,到了半空又散作银星点点,纷纷零落,柔柔地里住那拥吻的两人。
好半天,王爷才松了嘴,却舍不得松手,把个人牢牢地箍在胸前。
先生淡然笑着,他的眼眸还是空蒙蒙的。
可王爷知道,这一次,他的眼里有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