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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朝天一棍-第49部分

小说: 朝天一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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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石一愣:“不知道。”
    ——他只知道温大姑娘常常生气,时时找岔,款款不同,样样翻新。
    温柔道:“我最生气明明有事口里却说没什么——有事就有事嘛,偏说没有。”
    王小石不以为忤,只说:“可能是我多虑了,没事的!”
    温柔又说:“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是在什么时候?”
    王小石又是一怔:“讨厌我?”
    温柔道:“就是明明心里还是有事,嘴里却说没事,脸上写着有事,偏就不让人与事,好像天塌下来的事儿,也只是他一人的事儿——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王小石笑道:“讨厌。”
    何小河叹了一声,拉住温柔的手,嘘声问:“我的好姑娘,姑奶奶,你可听说过不解温柔这四个字?”
    温柔瞪了瞪一双明丽的眼,奇怪的说:“什么意思?打着我温柔的旗号的字,不是赞我难道损我?”
    何小河忍俊道:“小姑奶奶,我的娘,人家王大侠是不想我们这些小辈们空自担心,更不欲使你大女侠不安忐忑,所以就把事情隐忍不说了,你却来怪人家,这不算不解温柔还算啥?”
    温柔又指着自己圆匀的准头,嗤诋道:“我温柔也会不解温柔?”
    梁阿牛又唠呶了起来:“你们娘儿们就少喋喋个下休了,咱在这里是走是留还是就此吃饭拉屎,总有个分晓吧!”
    何小河嘘声笑道:“你看,这才是个真正不解温柔的浑球!”
    温柔对梁阿牛的恶脸倒有些畏惧,一时不敢答腔。
    梁阿牛对何小河却似有点腼腆,不大敢恶言相对。
    唐七昧便趁此问王小石:“咱们当下该如何进退?”
    王小石对除了温柔之外任何人,都很有意见。
    “离开这里。”
    唐七昧问:“为什么?”
    王小石瞟目四顾:“这儿不止一起敌人。”
    唐七昧点头又问:“往哪儿走?”
    王小石即答:“东南。”
    唐七昧再问:“要不要通知三枯大师?”
    三枯大师是这“六龙寺”的挂单的名僧,曾受过天衣居上恩泽的方外至交,与“爸爹”张三爸有极深的渊源。他既是引介王小石等人避入六龙寺,又是负责他们在淮南路十六州四军二监的接应人。
    王小石点头。
    他手心仍搓着碎裂的水晶,好像要把这些已经成了碎片的紫色水玉再度揉成一块完整的石。
    ——可是,破镜难以重圆,连重明都庶几难矣。
    碎水晶呢?能吗?
    那只小乌龟已完全翻转过来,探头望望世界,乌溜溜的眼睛,很有点贵族气质的伏在那儿,十分满意它此际的四平八稳。
    ——要不是温柔在它的重要关头时替它翻动了那么一下,它可能就翻转不过来了。
    再翻转过来,可能要四五个时辰,也许要四五天——也说不定它就这样渴死了、饿死了、累死了,永远四脚朝天,翻不过来了。
    你可看见过因为翻不过身来而致死的乌龟?
    或许有。
    或许没有。
    但世上的确有翻不过身子来就死了的乌龟。
    ——也许是因为它们只善于爬行,不擅于翻身。
    ——也许它们背负的壳太重。
    那莲花仍在池中,并由紫回转纯白。
    不过,它已失去了根。
    根已断。
    它是浮在水上的。
    ——它此际仍然娇丽清美,但不久之后,它就要凋了便要谢了。
    没有根的花和树,都活不长久。
    人呢?
    王小石、温柔、方恨少、唐宝牛、何小河、唐七昧、梁阿牛、罗白乃、班师之等一干人,仍在逃亡。
    逃亡是为了要活命。
    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翻身的一日。
    ——只是,在这当儿,谁来协助他们?有谁能只消用一指头之力,帮他们翻一翻身?
    逃亡没有根。六石头人语
    六龙寺的围墙外十数丈远,有一座外观九层内实有十六层的高塔:泰感动、郝阴功、吴开心、白高兴四人,还有叶神油,就在第七层塔内,居高临下,观察寺院里王小石等的一举一动。
    他们先看见温柔“赏”了王小石一记耳光。
    他们为之吃了一惊:他们猜估不出理由。
    他们只能看得到,却听不到对方正在说什么。
    ——除了那记耳光。
    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他们吃惊的理由是:——温柔竟能打得着王小石!?
    如此说来,温柔的武功岂非比王小石更高?
    如是,那么,先行对付温柔的提案,就必须取消了。
    可是他们惊中可也有喜:——因为如果不是温柔的武功太高、出手太快,那么,剩下的原由只有一个:王小石很注重温柔。
    ——注重得使他任由温柔掴打。
    如是,那么先行挟持温柔,就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所以他们都紧密的观察寺院里的动静。
    紧接着,骤变遽然来!
    “雪人”偷袭温柔。
    方恨少扯走温柔。
    何小河、梁阿牛突现身攻向二“雪人”。
    莲池中的白衣公子突现偷袭梁、何。
    王小石截击白莲花般的公子。
    院里忽有一纤小之人影却以凌厉的剑气攻向王小石。
    王小石接下了那一道“气剑”——中断——因为突然间,一物飞打而至,直从寺院、冲破围墙、打上七层塔来,迎面向吴开心打到。
    这下突如其来。
    吴开心反应算快,大叫一声,仰首跌身,“呼”的一声,那物险险自他们面门掠了过去,擦伤了他的鼻头,却打向他背后的郝阴功。
    郝阴功百忙中一掌拍去,与那物抵个正着。啪的一声,那物碎裂成数十块,疾迸喷射向泰感动和白高兴,还有叶神油。
    郝阴功虽然一掌挡开来物,但只觉右掌像给斩了一剑一样的痛。
    痛得他忙细看自己的手还在不在:他以为是已给人一剑斫了下来。
    他不好过,他的同党也不好过。
    碎片很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大块的射向白高兴。
    白高兴比较幸运。
    他乍见吴开心闪躲,已有警惕;再见郝阴功遇险,更生防御。
    故而,白高兴及时双手一拍,夹住了数大块碎片。
    一块也没有遗漏。
    那是砖石。
    ——他马上就感觉得出来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不但夹住了砖石,而且这几块砖石碎片还全嵌入他手掌里。
    泰感动的情形也决不比他好。
    砖石的碎片多飞向他。
    他因见郝阴功、吴开心先后失利,所以己早一步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武器是刀。
    一把柔刀。
    ——刀形就像竹叶。
    ——刀有个名字,在武林中也很响亮:——竺柔刀。
    他的刀柔、而且软,所以特别快。
    他在刹那间出了十三刀。
    十三刀刀刀不落空。
    刀刀都命中。
    每一刀都斫下一块砖石碎片。
    总共十五片。
    有两片他仍不及斫落。
    那两块未给斫落的碎片在哪里?
    ——就嵌入他的身上。
    左臂和右腿。
    ——砖石打入肉中,要比中箭还疼。
    他一生中也曾揣想过:中刀、着箭、吃了一剑的痛楚——但却一个人未想过有天居然要吃砖石的苦!
    这一块小小的砖头,一下子,擦破了吴开心的鼻端,震痛了郝阴功的右腕,嵌入了白高兴的双掌,切入了泰感动的肌里。
    那一块平凡至极的砖石,一下子,竟在他们的生命里如此亲切,仿似在生死契阔间打了个亲切得痛入心脾的招呼,好让四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这块与他们有肌肤之亲的砖头!
    ——那是块什么样的砖头?
    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记起了一件事:一个人!
    ——那砖头碎片不止打向他们四人,还有一个人:叶神油!
    所以他们也不约而同的望向叶云灭!
    叶神油负手站在那儿。
    气势很盛。
    样子也很火爆。
    但却很定。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他身上。
    迸溅向他的砖石,有大有小,至少十来片,去了哪儿?怎么直如石沉大海?
    叶神油哑声道:“就凭你们,要对付王小石,还差远了呢!”
    他双手一垂,夸拉拉连响,碎砖都自他袖子里全落到地上。
    ——不知何时,那十八块碎砖全给他双袖收下了。
    一块不剩。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叶神油望着窗外,透露着十分杀气两分不甘的说,“他用他的石头说了话,也对我们作了警告。”
    这时,六龙寺那儿,打斗也告一段落,王小石正与方应看对话。
    然而,王小石无疑也向他们发了话。
    他的话是用一块砖头来说。
    他就是借雷媚那一记“剑气”,以“移花接木神功”转击于砖墙上,直飞过来,以一砖连打五人。
    ——就只叶神油并未挂彩。
    全皆伤。
    当时,王小石却正在对敌中。
    ——而且还大敌当前,强仇寰伺。
    他却仍然说出了他的话,对远在明孝塔的“窥视者”作出了警告,在大家都以为他最凶险的时候,他居然还有余裕去打击更远的敌人!
    郝阴功、白高兴、吴开心、泰感动这时才晓得心头沉重:——他们这时才明白过来王小石是多可怕的敌人。
    所以他们只好忍受。
    忍受叶神油的冷笑。
    ——冷笑通常不是真笑,而是讽刺、轻蔑或瞧不起。
    就算是笑,也只是嘲笑。
    叶神油当然嘲笑得起他们。
    叶神油的右腰衣衫破了一处。
    可是,他们四人大概谁也没注意到:——那是一道寸来长的口子,翻掀出来的部位,还带点血。
    沾着一点点的血。
    叶神油仍负手望着窗外,指拳捏得特登拍勒的响。
    他仍俯视着寺院里的一动一静。
    他在忍痛?还是在忍耐?有隐忧?抑或有隐瞒?七六龙三姑
    就在一众人在寺院韦驮金刚像旁、莲花池畔跟来袭者对敌之际,罗白乃之“徒师”两人,到底在哪里呢?
    原来罗白乃正在跟六龙寺里的高僧三枯说禅倾偈。
    三枯是当地有名的禅僧,道行高深,智能天纵,被誉为: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的名僧。
    听说他本来连名号都没有,他初入六龙寺挂单时,人问他从何处而来?他不立答,只看着院前花草,说:“花草就要枯了。”
    当时主持六容大师听了,特别出来迎接他,跟他谈佛论经,不半晌,便十分推崇服膺,又请教他的名号,他只说:“海枯石烂,何须名号。”
    当场接待的还有一位名人,正是洛阳温晚。温晚马上接问了一句佛偈:“生死事大,光阴知矢,无常迅速,时不待人,既然如此,行方便门,黑昼白夜,各有其秩,父子夫妻,应有其序,四方八面,皆有其位,万物有情,各有其名,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无不例外,汝何独无?”
    大师却低眉合十,只说:“你赴时间,我不赶。我心悠悠,油尽灯枯。”
    温晚马上豁然顿悟。
    ——许多人在禅门参了几十年,还是得不到一点讯息,换不来一个悟。可是时机一到,所谓啐啄同时,即是小鸡正孵化而出,母鸡正好啄破蛋壳,就会得来全不费功大。这正是佛门心法相传的难得之处。
    由于他一入“六龙”,就访问了三次“枯”,人就称他为“三枯”大师。
    三枯最胜点化人。
    使人启悟。
    他在这儿一带很有名。
    他也曾离开过六龙寺,云游四海,回来后更享有盛名。
    ——或许,早在他入“六龙寺”以前,他就很有名吧?
    只不过,他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罗白乃原来也不知道这位三枯大师是很沉默、寡言、木讷的人。
    他一向以为世上的“大师”,平常要念很多经,对人常常唠唠叨叨,而向人教诲难免有一匣子说不完的噜嗦。
    但事实却不然。
    三枯往往没有话说。
    总是一言不发。
    他好像根本就不爱教人,不爱说话。
    他在高兴说话的时候才说话。
    非要他说话不可的时候,有时,他只叹了一声,或瞪人一眼,扬眉瞬目,咳嗽一声,便算是说过话了。
    ——虽然,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说的是什么话?
    罗白乃当然也不明白。
    但觉得很好玩。
    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玩的人。
    他对不明白的事觉得特别好玩。
    所以就在众侠于菩提树下、莲池边抗敌之际,他却去逗这大师说话。
    他很喜欢找大师说话,但不见得大师也很喜欢跟他说话。
    有一次,他见庙里来了许多香客,熙熙攘攘的来拜佛上香,寺里僧众都忙着打点,却见大师在菩提树下木然端坐,完全没有反应,连一个小孩在他身边扑地摔了一交,哇然大哭,大师也无动静。
    罗白乃便上前扶起了小童,哄住了他,直至其母亲把他接走,大师仍跌坐不动。
    罗白乃便问:“大师病了?”
    大师答:“没有。”
    罗白乃:“大师睡了?”
    大师:“我在打坐。”
    白乃:“大师没有看到有人摔交么?”
    大师:“人生在世,谁没摔过交?跌倒了自会爬起来。”
    罗:“大师没看见今天香客特别多么?”
    三枯:“没。”
    罗:“那大师看见什么?”
    枯:“老衲只见来的只有两个人。”
    罗:“哪两位?”
    枯:“一曰名,一曰利。他们烧香拜佛,都不过是为了这个。”
    罗白乃想了想,很狐疑:“怎么熟口熟面,好像是那个前人说过?”
    三枯:“……”
    罗白乃:“我觉得你说少了,也看少了。”
    枯:“少了什么?”
    罗:“我看到四个:一个名,一个利,还有一个权、一个势。”
    罗:“不,还有……还有一个,是禄,啊,再来一个,叫做什么哇?哦?是欲……”
    罗白乃遂而教训起三枯大师来:“你把事情说少了,也说得太简单了。”
    三枯为之气结,不再理睬罗白乃。
    偏是罗白乃要走开之前,还“点化”了三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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