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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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中央,放着一只紫檀木矮几,上面铺了一块白色绒布。
矮几的中央,放着一只金光闪烁的香炉,虽然多日无人燃香,可是香灰疏松,余香犹存。
在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五尺的中堂面,画的是苏武牧羊,笔锋细腻,古意盎然。
靠在墙边,放着一套擅木椅几,都垫有紫绒,并放着四个细磁盖碗。
盖碗之上,各雕着一副山水,是春夏秋冬四景,画工,着色,无一不是上乘。
另外,靠右壁的石墙上,挂着一枝紫竹洞箫,和一把白玉为柄的拂尘。
在屋顶中央,悬挂着一盏古老的白油灯,灯光似月辉,银芒灿烂,很是悦目。
白如云不禁怔在了当地,虽然他自己一向讲究,可是陈设布置,比起裴大希这间书房来,真个黯然失色。
裴大希把行囊放在了石桌之下,含笑道:“你先请坐,我去烧茶!”
白如云处身在这种环境下,似乎觉得自己非常渺小,他有些拘谨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不必费心!”说罢,他坐在了木椅上。
不大的工夫,裴大希已然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衣,含笑道。“树枝雪水已然煮上了,快得很,马上就好;你可要换上衣服么?”
白如云摇头道:“不必!我坐一下就走!”
裴大希面色突然一沉,不悦道:“室内不比旷野,你既然进得房来,就该换上干衣,不然,我怎么与你谈话?”
白如云心中又气又笑,付道:“读书人的规矩真多!我穿湿衣对他算不敬,真是怪事!”
白如云一生行事,本都使人感到惊奇,可是他这时反而对裴大希的一举一动,都感到万分惊奇。
偏偏他是一个读书人,白如云怪异的脾气,在他面前似乎没了作用。
他点点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换一套好了!”
白如云说着,由革囊中取出了一套净衣,问道:“在哪里换?”
裴大希招手道:“你随我来!”
说罢之后,转身而去,白如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小孩子,什么事都按照裴大希吩嘱的话去做。
白如云这么想着,不但没愤怒,反而暗自好笑,忖道:“要是老道看见我这么听话,他一定会大笑起来。”
这时裴大希指着一扇门道:“这是我的卧房,你进去换衣服,把脏衣带出来!”
白如云点点头,推门而入,这间卧房的布置,立时又使得他惊奇起来。
在靠墙之处,横放着一张紫木小床,雕制得甚是精巧美观。
床上铺着一块雪白的丝巾,上面绣着一丛青竹,密密茂茂,其下垫有很厚的棉褥。
床上放有一床白缎棉被,另有一床细毛毯,白如云心道:“这老家伙盖得够温暖的!”
在床头本远的地方,放了一张小躺椅,上面垫着金猴软皮垫。
床头靠着一扇小窗,半开半掩,窗外有老梅一株,蓓蕾半吐,随风传来了阵阵清香。
白如云见室内除了寝具及一张躺椅外,别的任何东西皆无。
自如云不禁暗暗点头,付道:“这裴大希果然是读书人,内外分得极清。”
白如云勿勿把湿衣服下,换上了干净衣衫。
白如云一向也很讲究衣着,这时他所穿的,是一件净黑的缎衫,无论工料,都是极上乘的!
白如云换好以后,推门而出,他把脏衣服卷成一束,带了出来。
正厅之内,裴大希已用雪水煮了两杯香茶,香气喷鼻的。
裴大希望着白如云笑道:“你果然是一表人才,衣着也很讲究,很合我的脾气呢!”
白如云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不自然,尴尬地笑了笑,把脏衣塞在了革囊里。
裴大希用手拍着椅子,说道:“坐下!喝口荼!”
白如云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试呷一口,果然芳香可口,以白如云这么精细的人,竟品不出是什么茶叶来。
他实在是第一个使白如云感到惊奇的人,因此白如云对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他似乎比一般人高出许多。
裴大希等他把茶杯放下之后,含笑道:“你可愿意参观一下?”
白如云对他的房子有着很大的兴趣,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正想看一看!”
白如云说着话,站起了身子,裴大希笑道:“我这里房间很多,放的东西也不少,也许杂乱了一些。”
裴大希说着,在前领路,自如云随在他身后,由一条五尺宽的通道向后转去。
裴大希推开了一间房门,笑道:“这是我的藏书室!”
白如云随他进去,打量了一下,不禁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这房子比正厅还要大上一半,里面满满地都是书籍,全是八尺多高的书架,分上、中、下三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每一格书架上都有标签,注明了书名和类别及作者的名字。
白如云顺着书架的甬道,转了一遍,只见藏书怕没十余万册,心中的那份惊奇,简直就不用提了!
裴大希在旁含笑道:“我的藏书还不算少吧?”
白如云睁大了一双俊目道:“啊!太多了……难道你都看过么?”
裴大希摸着短须,含笑道:“我从四岁读书,八十二年从末曾间断,这些书读都读过好几遍了!”
白如云简直不敢相信,心中既是惊奇又是羡慕,默默地付道:“真是了不起……这么多书,光是把书名记得,就不得了!”
白如云在这个神奇的环境,才真实地感到自己的渺小无知。
他见书籍分类极广,举凡儒、墨、道、佛……等等,各家著作都分类排好。
白如云拙出了一本《荀子.非十二子篇》,打开看时,只见其上密密麻麻的有许多圈点和眉批,足见裴大希不但读过,而且读得非常仔细。
这时白如云心中的这种羡慕和敬佩,简直不可形容,他感觉到,一个读书人,八十余年不离岗位,不断充实自己,这种毅力,和吃苦的精神,又岂是一般练武人所可以比拟的?
他心中讨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读完这些书?那是不可能的!恐伯我一辈子也读不完!”
他在羡妒别人,和怨艾自己的心情下,离开了裴大希的书房。
裴大希看出白如云的心意,笑问道,“你若是愿意读书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
白如云却摇了摇头,苦涩地道:“我不读书。”
白如云的语调有些异常,裴大希早已洞悉他的心里,知道他并不是畏难,而是他高傲的性格,使他不得不矜持着。
裴大希笑了一下道:“你再看看我的丹房去1”
他又推开了一间房,白如云好奇地跨入,立时又使他感到莫大的自卑,讨道:“可怜我常以天下奇人自居,看来,这裴大希才真是天下的奇人呢!”
这间房内,一样的有着木架,上面搁满了大小各色的磁瓶,上面标着名称、功效和用法,为数何止数千。
此外在靠窗之处,有一个特制的小火炉,以及刀、秤、锅、罐等等,看来是他炼丹药之用。
白如云如入仙境,他简直不敢想,这是一个平凡人的作为!
他们一同出了丹房,裴大希又笑道:“再去看看我的古玩室!”
白如云却反常地摇头,说道:“不看了!不看了!”
他说着走回了正厅,他似乎把心中的恐惧,转变为愤怒。
裴大希笑了笑,他很了解白如云的心情,忖道:“看你的样子,分明爱书如命,却要矜持着……我干脆来个激将法,比劝你读书还有效!”
这个老文人慢吞吞地跟了过去,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道:“唉!你们练武不易,我们读书更难,所以我时常想,我当初没有选择练武,实在是对了,因为练武之人,多半凭自己的意气行事,往往做错了的事情,自己还以为做得很对,这就是无知之失了!
“像你长得这么聪明,当初如能念书多好,可惜现在这么大,尽做些糊涂事,就是想读书也读不好了!”
白如云心中愤怒,可是又无理反辩,气道:“我就不读书,将来未必不能成大事业!”
裴大希一笑,口中发出“啧啧”之声,用手摸着他发白的头发道:“凭你这句话,就知道你没读过书!唉——天地间的很多道理,与你们没读书的人,真是谈都不能谈!”
白如云大怒,也感到极度的悲哀,他抓过了革囊,点了点头道:“打扰了!”
裴大希神色如常,说道:“不送!”
白如云气得回头就走,他出了门,上马而去,踏着冰雪离开了这间神奇的小房子。
当他走上那条甫道时,耳边似乎听得裴大希苍老的语气,感叹地道:“唉!真是些俗人,讨厌得很!”
白如云用力在马屁股上打了一掌,马儿立时奔了出去。
他策马跑上了不远的一座雪丘,下了马,坐在雪地里,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已是一个无知之人。
“无知”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柄毒刃一样,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
他双臂抱着头,埋首其中,咬牙道:“难道我真的不能念书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遥远的希望,对白如云有着一种强大的诱惑力。
在以前,没有任何人这样对待过他,现在对方只是一个文弱的老书生,但却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白如云是一个最要强的人,他决心要抽出余暇念书,可是他却不愿向裴大希求教!
他自语道:“我一定要读书!”
三天以后,白如云已然定居下来。
他在裴大希房宅数十丈之外,寻着了“风眼”。
在他开始修练“两相神功”的头几个月里,他每天只能坐禅半天,以后随功力而增加。
他在“风眼”之处,打了一个七尺多深的地洞,每当坐禅之时,便一丝不挂地坐在其内,以本身的真气,抵抗“风眼”之内的奇寒。
到了晚上,他便居住在简陋的山洞内,这种艰苦的生活,与他在巫栅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一天白如云坐完了禅,手脚都几乎僵硬了,所幸他还能以丹田之热护体,否则不要说修炼,冻也冻死了!
他在地穴之内,活动了一下躯体,以他这么高的功力,也觉到有些不能支持,心中讨道,“难怪这么多会武的人,都不愿练‘两相神功’,确实不是容易的!”
他脚尖轻点,跃上洞来,像一个原始人一样,站在冰雪里。
他把洞口用一块枯木制成的大板盖上,然后回到他所居住的山洞里。
这座山洞很小,也很简陋,地上只铺了一张皮褥和一床薄毯,这就是这个一代奇人的居住了。
白如云取过了一块布巾,慢慢地擦拭着身子,一直到皮肤发热时,才穿上了衣服。
他取过了干粮,和着冰水,慢慢吃了起来。
他吃得极少,因为距离他辟谷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他吃完了之后,又把马喂了,这时他不禁有些后悔,付道:“我真蠢,当初不该骑马来,这样久了,我一入定,马非饿死不可……再说山上一片冰雪,马料一完,这匹马也是非死不可了!”
这时白如云又想到了裴大希,付道:“他一定存有粮食。”
可是他很快地把这个念头打消,很奇怪,他们之间并没有丝毫的争执,可是他却不愿意去想裴大希。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也许有些人,对比他高强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仇视。
他背着手,出了山洞,天色已经很昏暗了,他望着不远的裴家,燃着银辉色的***,在遍地银白的环境下,把那所小房子衬托得美丽极了!
白如云听得书声琅琅,阵阵随风传来,他不禁轻轻地咬着嘴唇,他心中不由有些恨。
不久,书声停止了,又传来一阵悦耳的策声,白如云目力极佳,已然看见裴大希穿着一袭长衣,坐在门首,正在吹箫。
室内的灯光清晰地照着他,看得出他那种优雅的神情,很是令人羡慕。
白如云心中忖道:“他倒是怪舒服的呢!”
裴大希只吹了一支极短的曲子,然后把箫放入袖中,张开了嘴,大声地唱起歌来。
白如云听不清他唱些什么,可是歌词古雅,虽然稍嫌中气不足,可是依然铿锵有力。
白如云入神地注视着他,心中暗道:“他一直这么快乐,平和,这种生活,才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裴大希唱了一阵,停了下来,自语道:“不早了,我再写几张字就该睡了!”
两下相距虽然数十丈,可是白如云仍然听得非常清晰。
裴大希说着,站起了身子,把椅子搬开,“嗯”了一声道:“嗯——一天又过去了!”
说着进房而去,顺手把门关上,白如云就看不见他了!
白如云越看心中越难过,他极端羡慕裴大希那种读书、写字的生活。
可是他自己却办不到,他沉默了半晌,直到天都昏暗下来,这才叹口气,自语道:“也许我生来就是要受罪的!”
他又在雪地里徘徊良久,这才颓丧地进入洞来。
白如云上山之时,也曾带着油索及灯盘,他用火摺点燃。
洞内立时有了昏黄的灯光,油烟冒起了很高。
灯光照在白如云的脸上,他似乎消瘦了,但却更有精神,也更成熟了!
这一段饭后的时间,是最难打发的。
在巫山之时,白如云有做不完的事,他可以查监,可以看书习字,可以整修庭院,可以与老道谈天,可以……
但是现在,他只能静静地坐在洞里。
这三天来,有很大的转变,以前他憎恶大部分的人,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太孤独了。
他常想:“若是老道也在这里,那该多好。”
于是,他也想过北星、南水、伍青萍,甚至连他最伯见的哈小敏,他也会思念起来。
前两个晚上,他都在回忆中度过,现在又坠入了回忆之中。
人类的回忆,似乎是无穷尽的,尤其是对这些不平凡的人来说,应该更有正确性。
白如云坐了一个更次,直到夜凉时,他才惊觉过来。
“下面的裴大希一定睡了。”
他想着,因为前两天在这个时候,裴大希一定入睡,他的生活很正常。
这时,白如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