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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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要把电话挂断的时候,万宇忽然提高了声音问到:“YUKI?!是你吗YUKI?!”
我又犹豫了片刻。
“YUKI,我知道是你,你别放电话,我有话和你说。”万宇的声音很急切,他确定自己的感觉,确定是我打过去的电话,无疑,他,他们都是了解我的人。
我听到薇拉和李妃问万宇的声音,“真的是YUKI姐?”
“YUKI,东子回来了,嘟嘟把咱们的儿子也生产出来了,戴卡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还有。。。我们都很想念你。。。。YUKI,你听到了没有,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听我把话说完了,你别挂电话好不好?”万宇很迅速地说,:“YUKI,罗博特回美国了,他让我们告诉你,他放弃了,他请求你回来我们的生活里,罗博特说,他现在是孤儿了,他不希望你也是。。。。”
我把电话断掉了,当我听到万宇说罗博特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脏在无可奈何地抽搐着。
回到住的地方,我打开电脑,我的笔记本电脑里的HOTMAIL上联络人的名单上万宇的名字显示着他在线,我把所有的联系人都设置成了“阻止”的状态,所以,我能看到他们在线时候的状态而万宇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线,显示有新的EMAIL,我打开,发现是万宇写给我的,只有短短的几个字,“YUKI,我知道你现在在线,出来吧。”在他们的面前我仿佛是个透明人,他们了解我所有的心情和小伎俩。
我在互联网上现身了。
“YUKI,你打过电话回来是不是”万宇马上发过来一个消息。
“是的。”我很老实地承认到。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
“好吧,你打到我们家的电话上,我和嘟嘟都有话和你说。”
“很重要吗?”
“很重要。”
我老实地把电话拨到万宇和嘟嘟的家里。
我手里握着的听筒里还没有传出嘟的声音,嘟嘟就已经把电话接了起来。“YUKI?!”
“是我。”
“还好吧?”
“不错。”
“心情呢?”
“不错。”
“住在哪里?”
“朋友帮我租来的房子。”
。。。。。
我一直等待着嘟嘟说出谈话的主题,而我们都只是在绕圈子,终于,还是嘟嘟忍不住开口了,“YUKI,你知道刘立过生日的那天也是ALEX的生日吗?”
“不知道。”我的心平静地像一块已经冻结了几千年的冰山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知道YUKI,我现在做了妈妈,我忽然很明白小芳失去她的孩子的感觉,她只是在那天希望罗博特跟她和ALEX在一起。。。。好象,她也没有错”嘟嘟这句话说的很小心翼翼,“况且,你知道一直以来,罗博特是很惦记着他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的。。。”
上海的夜晚特殊的潮湿和细腻的空气的味道流淌在我的血液里,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能感觉到那些流淌在我身体里的空气带着某种奇妙的力量,正在瓦解我的固执。
“总之,嘟嘟,我累了。”我的确感到心力憔悴。
嘟嘟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罗博特临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请我们一定告诉你,他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是,他累了。”我听到了嘟嘟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流泪了,我想,她原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总是感动在别人的故事里,为别人流许多的眼泪,其实在她流给别人的眼泪里,总少不了她留给自己那一份。我在嘟嘟默默地涕泣声中泪水滂沱。
是的,我们都累了,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像开始了一场永远都没有输赢的游戏,一出从一开场就已经开始落幕的戏剧,我们真实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们合演这出戏剧的背景,我们为了演出这样的悲剧耗掉了几年的光阴和情感,赔上了我们的灵魂,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罗博特说她不会再回来北京,你们从前的房子他舍不得卖掉,请求你保留着。。。。也许,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我们都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他会回来中国,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来看这个他曾经的家。。。”
多好的言语!等到我们老到不能再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我想着,那也许是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我们都坐在摇椅上不能动弹,用贪婪地眼光看向窗户外面的天空和天空里面飞翔着的鸟的时刻里,当我们都回忆着我们曾经年轻过的身体里流淌过年轻的血液的时刻里,和缅怀着那些我们曾经年轻过的爱情的时刻里。。。也许,也许就在此刻,也许就在下一个分钟,也许就在明天的早上,在太阳刚刚升上天空,第一缕光芒照耀着我的脸庞的时刻里,我,或者我们会在着宇宙之间微乎其微的万分之一秒钟里老去,老到不能再老。。。直到。。。死亡。
自始至终;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嘟嘟还在说。
〃YUKI;回来看看我的孩子,你会很开心。〃我想不到一个理由为什么嘟嘟现在变得如此脆弱;好象一直她都在哽咽着和我说话。
“儿子好吗?”我问。
“你不知道他有多可爱。。。”
“像谁?”
“不像我也不像万宇,倒是很像你。”她有开始快乐起来了,很愉悦的声音。
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会像我?完全跟我没有关系,这个孩子是你亲自生产出来的,你应该知道。”我在开玩笑。
嘟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不知道罗博特的妈妈多希望看见你。。。她把你看做了她的女儿一样的。。。只可惜,。。。罗博特跟我说的时候,我为你感到幸福。。。。”
我想,罗博特的妈妈离开世界的那一天,她永远都不会再老去了,她永远保持着年轻的心灵,留在我的心版上的那个她永远是那个我初次见面时候的她那个在底特律机场开车来接我和罗博特;有着金黄而柔软的一头短发;带两个大大的好象来自中国的耳环;瘦瘦小小,穿一身素净的衣服;等待在机场的门口;等待着他的儿子和一个爱他儿子的女人回到美国的女人,她永远的活着。那天的天很黑;只有她站的地方很明亮;罗博特和我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欢呼着抓着我的手扑向他的妈妈。。。。所以,我的心中将永远都有一个明亮的地方为她而保留着。
我重又将自己掷躇到大街上,我不停地走路,走路,走路,让自己感觉到疲惫,浑浑噩噩。。。。
上海的夜充斥着西洋着味道,我的嗅觉似乎变得像狗一样的敏感,我能嗅到夜的空气里流淌出来的那些气味,从遥远的又遥远的地方飘荡过来,越过海洋,穿透时空,带来某个人身体的气息。。。
我停靠在街边的一颗巨大的梧桐树的旁边,像一个等待施舍的乞丐,我想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用她的灵魂书写的那些诗句…缘何让我遇到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我隐约听到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曲的内容,那歌者仿佛我的老朋友,他在唱…
你是我记忆中,忘不了的温存,
你是我一生都解不开的疑问,
你是我怀里永远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我身边永远不变心的爱人,
你是我迷路时远处的那盏灯,
你是我孤单是枕边的一个吻,
你是我爱你时改变不了的天真,
你是我怨你时刻在心头上的皱纹,
你是我情愿为你付出的人,
你是我不愿让你缠住的根,
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你是我靠近你是开着的一扇门
。。。。。。
这些从街边的某个在夜晚开放的空间里送出来的很平淡的旋律点缀着一些很平淡的文字,在我的心里爆炸开来,把我的灵魂撕得粉碎,洋洋洒洒地落满在我的腮边,冰冷,没有温度,我知道那些苦涩的液体会将我的身体连同粉碎的那些灵魂浸泡起来,构成我还没有来得及书写的那一半人生的一部分。
二十一;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和我一样曾经活在一种没有色彩的真实里;在经历了那些日子之后,我翻然醒悟;原来这个宇宙当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地狱的地方;有的只是天堂和人间;当我享受着生活当中那些爱和辛酸或者纯粹的快乐的日子里,我身在天堂;周围到处都是上帝;而当我置身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那就是人间;人间是没有上帝的;人间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我回到了人间的北京。
罗博特的房子空着;除了没有了人;一切如故。我的红灯;我的铺着白色床单的暖和的大床;我的书柜;我的飘着熏衣草的香气的大浴缸。。。。。
书柜上有一幅罗博特的妈妈还没有画完的画,是一个什么人的脸,只有一半,另外的一半被一扇门的阴影挡住,半开的门有阳光透在门后的那张脸上,仿佛那个画中的人物是罗博特,似乎又是我,我不确定罗博特的妈妈画这幅话的真正的意义是什么,我能看到许多许多的爱就在那个画里面的人物的眼睛里,或者,她画的就是她自己,站在生与死的边缘望着我们所有的依然属于生活的人。
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了,只有回忆。我知道,她最后的日子里能在她喜欢的中国,跟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她的儿子罗博特,一起度过,她很幸福。只是,我很遗憾没有履行我当初对她的承诺…我答应和她一起回去美国,住在她的家里陪她度过一段日子。我知道,她不会介意。
嘟嘟的孩子很健康,漂亮,把嘟嘟的万宇的优点集中到了一起,黑黑的头发,大大的充满着智慧的眼睛望着我,在我被他看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而翘起嘴角,呜哩哇啦地冒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音符,然后张开他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被他感染,抱起他,把我的充满了生活味道的脸贴近他的纯净地皮肤来回地摩挲着,似乎我怀里抱着的是我明天的生活,我的希望。
嘟嘟就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摆弄她的儿子,学着他儿子的样子咯咯地笑。
最后,我也笑了,有个孩子实在是太好了。
走出嘟嘟的家,我心中对她的儿子充满着感激,这个小家伙在他咧开嘴巴一笑的瞬间点燃了我的又一次面对生活的热情。
秋天的北京的黄昏,我走在街上,周围依旧喧哗,我像个陀螺,不停地旋转着,一直以为远离了我最初旋转起来的那个中心,停下来的时候,蓦然发现,原来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在原地,只是,许多的时光飞逝过去,将永远不在回来,一如那些写满了故事的只属于我的生命岁月。
街道上的人们步履匆匆,我看着他们的脸,和我一样的没有表情。
月亮早早地升起来,不圆,只有一半,仿佛某个人刻在我的心版上的半张脸,我对着它仔细地端详,我看到笑容,眼泪;还有大片大片的热烈的红色,半个月亮的光芒流淌在我的身上,于是,我知道了,我要快乐的生活,不会寂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