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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中国虎-第6部分

小说: 中国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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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等着我呢?记这个倒记得真清楚!”   
  “为什么不记得?我问了你三遍,你都说是老虎。”   
  “我夜盲,行了吧?我瞎!还不行么?”龚吉理屈了,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你就不该这样,”嘉尔抱怨他道,“其他问题可以开玩笑,学术问题一定要实事求是。你这不是弄巧成拙吗,让他以为我们中国人爱撒谎!”   
  “我不就是想多拖他两天吗,万一明后天就能找到老虎了呢。再说,我一不代表官方,二不代表学术机构,我不就是我嘛,一个穷照相的……”        
  十五        
  十天艰苦又充满趣味的考察要结束了,他们的足迹已经越过百山祖区域,把凤阳山保护区也查了个大半。对野生华南虎一无所获,连根像样的毛也没有,最后现眼的是头华南豹。   
  林教授最为遗憾,他清楚,山外多少期待者将再次失望,这很可能是最后一回了,中国人灭绝了与自己共生共存几十万年的老虎。   
  是的,今天人们有了忏悔之意,当人们意识到老虎灭绝意味着生态环境的崩溃,也意味着离人类灭绝不远时,已经太晚了。   
  中国虎是一个骄傲的失败者,宁选择消亡,也不与人共处。中国虎当真绝迹了吗?还是剩有一个幽灵,在它昔日的栖息地徘徊!   
  “现在看来,这个保护区的王位是属于豹子的,”斯蒂文边走边分析说,“一只老虎至少需要70平方公里的森林,还必须生存有200只梅花鹿、300只羚羊和150只野猪,百山祖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相比之下,豹子的体积小,食量也小,比老虎容易生存。”   
  “那我那张照片从哪里来的?自己画上去的!”龚吉不服气道。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回答。”   
  龚吉火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百山祖自然保护区没有野生虎存在,你的野生虎照片是怎么拍摄的,我弄不懂。”   
  “那是你脑子有问题,或者就是睁眼瞎……”   
  “小伙子,不要火气太旺,解决不了问题。”林教授提醒龚吉。   
  斯蒂文轻蔑地:“科学不是文学,靠想象力就能出成果。”   
  林教授也开口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小龚不要着急,急也没用,我找华南虎已经找了近二十年了,不知失望了多少次,如果急的话,早急死了。回去和有关方面共同开个会,总结和研究一下,如果真的需要,我们自己可以再组队进来,只要华南虎存在,它总会出现。”   
  他们情绪不高地继续朝山下走,昨天在山林中穿行了一天,晚上又在树上呆了一夜,汗水、露水、雾水,以及树胶等各种植物的分泌液弄了满身,难受死人啦,几个人都恨不得扒层皮下来。   
  他们顺路迈进山谷,因山形奇特,这一带被称为锅冒尖。几条溪流汇集过来,组成瓯江的源头,山势夹出一道河湾,巨石横卧拦截,水流被缓冲,没有任何杂质的水沉静下来,清澈到泛出幽幽的深蓝。如果你凝目注视,你会感觉这片水成了一块固体。   
  假如力气够使,你能将清净的潭水整块搬出来,摞到一边。   
  “不行,不行,我坚持不了啦,”龚吉叫道,“我要洗个澡,我胳膊腿都粘到一块,分不开了。”   
  林教授警告说:“这山泉水很凉,小心抽筋!”   
  “这水最深才不过肩膀,抽筋也淹不死。”龚吉说着就要脱衣服,“我豁出去了,宁愿抽一次筋,也比脏着舒服。”   
  “我也洗一洗脚,洗一下脸吧。”林教授倒是也忍不住了。   
  嘉尔打量一下河边的地形,决定到巨石的另一侧去洗。她说道:“那我到那边去洗了。”        
  十六        
  巨石的另一侧,这里水面较宽一些,溪流从岩石顶上漫下来,形成一个落差两米的瀑布和一团白色的水雾。   
  她蹚水到瀑布下,让水帘淋浴般从头上浇下来,或许是太享受了,或许是那些乳白色的内衣裤湿水后也完全透明了,贴在身上还难受,她干脆全部脱掉,并打开了头发,让瀑布的浪花,漫游着身上的每一处。   
  背衬雾蒙蒙的大山和深色的森林,她的皮肤显示出熟桃子的透亮和淡红,身上流水般的曲线和瀑布融为一体,时光在瞬间倒流,似乎是回到了伊甸园。   
  她对面的山林中,一个小亮片反射着太阳光。   
  那是监视着他们的摄像机镜头,持机器的人显然把焦点转到了嘉尔身上,无论他们先前是什么目的,这都算意外收获。但闭着眼淋浴的嘉尔,并没有注意到阴险的反光镜头。   
  这边,龚吉洗不下去了,想着那个腿长长、腰细细、皮肤白白的女孩子就隔着一块石头洗澡,他心里痒痒得不行。   
  他匆匆爬上岸,套上衣裤,抓起相机就朝石头后面跑去。   
  “小龚,你别乱来……”林教授想喊住他。   
  龚吉回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冲他们“嘘”了一声。   
  林教授眯眼一乐,不再干预。   
  龚吉迂回到一片芦苇后面,从中悄悄穿插,他不想在按快门前惊动嘉尔,万一挨骂还没拍上,那样就不合算了。   
  一只锦鸡在树上发出一连串的鸣叫,这是森林里常有的警戒声,大多数动物都能品出其含意,可惜人还不够聪明,或者说是太高高在上了,压根解读不出动物传递的信息。   
  高度的兴奋控制着龚吉,肾上腺旺盛的分泌也让他忘乎所以,以至于在芦苇里弓腰穿行时,碰上半只獐子的后腿,还嫌它碍事地踢往一边。那会儿脑子真是进水了,不去想獐子腿咋会丢在这里。   
  獐子腿刚踢开,紧跟着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右侧呼地扑面而来,差点没呛得他咳嗽。   
  啥家伙?他一惊,还没转过这根筋!他把相机换到左手,右手顺便伸过去一拨带血的芦苇丛,这些植物很密,他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呜”的一声,像是雷声从地面响起,震得芦苇那高粱似的脑袋乱摇晃。   
  你说龚吉这小子该死不该死,他还是没有醒悟过来,色迷心窍的他朝右又拨了一把芦苇,而这一把进去深了,直接触到一个毛茸又粗糙的东西,感觉扎手。那东西又“呜”了一声,一甩头,站了起来。   
  龚吉直觉得手被数十根钢针划了一下,他缩回手,看到的是一座金黄的小山立了起来。   
  正对他的,是一个大花脸盆般的虎头,你说多大就有多大!几只绿头金背的大苍蝇盘旋着,那老虎圆瞪栗子般的眸子,直视着他,把血腥气直喷在他脸上,银针刷子一样的胡须前短后长,上面还粘有他手背上的血迹。   
  龚吉魂没了,这一瞬间,肾上腺素消耗了一半。   
  他想喊,却喊不出声,只感觉心咯噔一下卡在肋骨上,再也不跳了,还感觉得脑血栓了,血压少说有三四百。   
  他的照相机掉了,掉了也罢,砸了都应该!   
  那只老虎跟雕像似的,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白额下的三角吊睛透着威严。龚吉突然想起林教授的告诫,不能和老虎对视,会被它判为挑衅。   
  他低眉藏眼,谦卑地看着老虎的前胸,只有如此近的距离,只有在完全没有保护的状况下,人才会真切体察老虎的雄壮。   
  老虎蹲着比你站着都高,那前肢粗壮得不成圆形,明摆是一个立方,强烈的虎臊味几乎凝成移动的城墙,平推着龚吉倒退。   
  老虎后腰一弓,站起了身,龚吉瞬间凉了。   
  老虎一纵身,迈出了芦苇,庞大的身躯使草丛倒伏一片,却没有任何声响。它旋转过来的尾巴犹如武术中的扫堂腿,把龚吉扫翻在草丛里。他感觉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棍子。其实,那时候,就是一根柳条也能打倒他。            龚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更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河中的嘉尔短促地惊叫一声,他意识到,老虎下河冲嘉尔去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弹簧般跳起来,直奔向自己放猎抢的地方。   
  嘉尔的叫声也惊动了斯蒂文和林教授,当他们奔过来时,正看到龚吉朝溪流举起猎枪。林教授敏捷得像个武术散打队员,一把按住了猎枪。斯蒂文往河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碧水里,一头斑斓猛虎游向崔嘉尔,冲击出巨大的水纹,把潭水一劈两半。赤裸的嘉尔呆立在瀑布下,两手交叉,本能地捂着咽喉,盯着冲她而来的老虎,一动也不敢动。这几秒钟等于几年。   
  当老虎接近嘉尔时,林教授突然松开了手,龚吉再次举起了枪,他激动得全身发抖手心发凉,这会儿还无依托射击,子弹不飞到姥姥家才怪呢。   
  斯蒂文朝前跑了两步,可着嗓子大吼了几声,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溪流两岸的树林间劈劈啪啪响起鸟的鼓翅声,他是想警告一下老虎,可美国人的吼声,只能吓唬吓唬中国鸟。   
  那头老虎没有回头,似乎是聋子,龚吉看得真切,它左边那只有点残缺的耳朵仅仅朝斯蒂文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它从嘉尔身边游过时,也没有看她。   
  老虎跳上对岸,一抖浑身的水花,水泡般炸开,一些水珠越河飞溅到几个男人脸上。然后,那老虎从容地迈进了对岸的森林。   
  而就在老虎游过嘉尔身边的瞬间,天赐良机,让林教授踩上了照相机,差点崴了脚,就是龚吉丢掉的那个宝贝。林教授比猴子还利索,举起相机对准老虎,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直到连尾巴也看不见为止。   
  当赵队长带着欢欢来接他们,发现这四个人全都不对劲儿了。   
  林教授在河对岸撅着屁股量老虎爪印,嘉尔拱进芦苇丛里寻什么,斯蒂文忙着用笔记本电脑画图,把老虎出草丛到下河、到游过嘉尔身边、再到隐进森林的过程,全部用电脑复原。   
  赵队长不消问,单从欢欢那极度紧张又兴奋的反应,他就猜中了。   
  “碰上老虎了,是吧?”   
  “赵队长,咱们差点就见不着了,我几乎跟老虎亲一个嘴,就差这么远。”龚吉撒娇般地比划,“脑袋这么大个儿!就是你老爹救过的那只老虎,左前腿上有一道伤疤,清楚得很。”   
  “真的?”赵队长也吃惊了,“那只老虎真还活着?”        
  十七        
  百山祖一带的山民,关于山里有老虎的说法,几十年就没有中断过。   
  考察组刚进驻保护区管理站那天,一个副主任就向他们讲述他父亲遇到过老虎的经过。   
  那还是六十年代,一个黄昏。副主任说,他父亲从山里背柴出来,沿着干涸的河床朝家走,忽然,发现十步外一个天然石桥上,蹲着一个黑糊糊的大家伙,几乎比人还高,一根花蛇般粗的大尾巴轻轻摇动。   
  副主任说,那家伙绝对不是狗熊和豹子,豹子没有那么大个子,狗熊身上没有花纹,也没有尾巴。   
  他说,那只老虎侧脸看着他父亲,除了尾巴仍摇动外,没有其他动静。他父亲愣在河床里,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父亲看看两边,石壁陡峭得很,根本爬不上去,如果退回去呢,要绕几十里的山路,而且天已经黑了,绕路会更危险。   
  万般无奈时,他父亲想起长辈人常说的“人没害虎心,虎无伤人意”的老话,就横下一条心,以正常的步伐,稳稳地继续向前走过去。   
  他父亲后来说,那桥很低,他走到跟前时,老虎一伸爪子就能捞到他。他当时腿直打颤,感觉老虎的尾巴突然不动了,低下头看他。那一会儿,他全身血都凉了。他慢慢走过桥下,老虎没有举动,感觉是一直盯着他。   
  他父亲说,过去以后,他回了几次头,都看见老虎端坐桥上,一直到相互都快看不见了,才看到老虎起身,缓缓跨过了石桥。他父亲说,老虎有自尊心,它不侵犯人,也不想在人面前先躲避,所以它坐着不动,等人远去才离开。   
  龚吉看到这头老虎前肢有伤疤,那是听队长赵冬生讲的故事。   
  赵队长的父亲是有名的老猎户,禁猎前,他主要打野猪、梅花鹿和山鸡和黄麂,从不打老虎豹子。   
  赵队长说,山里的老人都敬畏虎豹,把虎豹当作山神,绝对不招惹它们,虎豹也很少出山侵犯人。当地世代相传的说法是,人靠山吃山,就不能打山神,谁打了山神,早晚会遭大山报应。   
  1958年大炼钢铁,砍光了好几个山头的树,有一晚老虎进村,咬死了一头耕牛。结果,公社干部动员民兵进山,说是为民除害,一连打死了七只老虎。紧跟的第二年,天少有的大旱,稻田颗粒不收,秋后又连下大暴雨,山洪冲垮了村庄,死了十几口子人。   
  赵队长说,自那以后,人们提起这档事,都说是打山神作下的孽。   
  他说,1988年冬天,他父亲套野猪,没想到套住一只半大的老虎,他父亲赶到的时候,那头半大野虎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前肢几乎被钢丝勒断。   
  赵队长说,当时他父亲有些慌,他想放走老虎,可又不敢走近,怕受伤的老虎再突然发狠,对他抓咬。赵队长说,他父亲愣了好一阵子,看老虎太可怜,就硬着头皮慢慢接近,同时嘴里不停地哄着老虎,声音很轻,就像哄孩子。   
  真是奇怪了,赵队长说,那老虎就像是听懂了他父亲的话,一下也没有挣扎,安静卧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父亲,直到钢丝被剪断。   
  赵队长说,他父亲还看见了老虎眼里隐约有泪,他父亲以前从没听说过老虎还会流泪,一下子就被打动,他估计这只受伤的老虎很难逮着吃食,就把两只死野兔留给老虎,返身下了山。   
  赵队长说,后来百山祖成立了保护区,他父亲把猎枪和兽夹上缴,不再打猎也很少进山,慢慢也把老虎的事忘了。有一天进山挖春笋,遭遇上一头受伤的公野猪。老山民最怕这种野猪,刚因打斗失败,被赶出猪群,身上有伤,心理变态,见什么活物都想拼命。   
  他父亲手上没枪,跑也来不及,那头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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