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歌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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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等会儿我就去同石雨说件事,看你吃醋不吃醋!”
齐梅芳并不在意。林奇到房里看了看还在做家庭作业的跑跑。跑跑将自己写的日记用手捂住,不让林奇看。林奇本来就没有准备看,他转身爬上楼顶。太阳很毒,葡萄叶子已晒蔫了,根部的土堆表面一片焦白。林奇看不到一丝被刨动过的痕迹,他放心的将半截皮管套在水龙头上,拧开了,然后又将皮管另一端用手捏成一只小孔,让水像箭一样射出去喷在葡萄的叶子和根部上。细微的水珠在太阳底下形成小小的彩虹。林奇一边浇水一边看着楼下的巷子。他听见雅妹脆亮地叫了声妈妈,石雨也在看不见的去处答应了一声。林奇一直没看见石雨,石雨是贴着楼底下的阴影走过去的。
林奇跑下楼,打开贮藏室的门,在一大堆瓶装酒中找出那三瓶五粮液和一瓶茅台。他将它们装进一只纸箱,也不用绳捆,抱起来就往石雨家走。齐梅芳在身后撵了几步,问他这是干什么。他反问齐梅芳,说你不是说不管了嘛。
雅妹正抱着一只收音机在听歌,见林奇进来就向屋里喊起来。
“妈,林伯伯来了。”
石雨从里屋出来,林奇并没停下,他将纸箱一直抱进石雨的房中,石雨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呀?”
“几瓶酒,你想办法将它卖了,给雅妹做复读费。”
石雨打开纸箱,见里面装的是茅台和五粮液,禁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这么多的好酒呀!”
雅妹闻声跑了进来,忍不住好奇地拿起茅台和五粮液反复闻着。
“以前我爸总说这两种酒最好,今天才第一次看见。”
“你想回学校复读吗?”
林奇盯着雅妹问,雅妹一时说不出话,她看了石雨几眼,石雨不看她,只用双眼在那四只酒瓶上扫来扫去。雅妹猜出了石雨的心思。
“我不想再读了。真的,我真的不想读。”
雅妹说着扭头跑开了。
林奇看见石雨的眼圈红起来。
“上午我到你师兄老方那儿去打听了一下,他说雅妹复读资格不存在问题,只要交上复读费就行。老方说过,别人复读费要一千多块钱,雅妹只要交一千就行。雅妹这么好的孩子,不读下去实在可惜。这几瓶酒是别人送给林茂的,是他主动说让送给你,卖了给雅妹作复读费。按正价可以卖一千二百块钱左右,你可以卖便宜点,只要一千块钱就行,也别想赚一分。”
石雨盯着酒瓶看了很久。
“不,这酒我不能要,也不能卖。县城这么小,谁不认识谁呀。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高级酒哩,大家一怀疑,自然就怀疑到你和林茂的身上。现在风声很紧,许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林茂,这么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管怎样,我不能害你家里的人,也不能害林茂。”
“你别在县城里卖不就行了!”
“乡镇里谁会买这种酒?”
“那你可以找人带到地区和省里去卖。”
“你怎么就转不过来弯,酒虽到了外地,可所托的人是本地的呀!”
“实在不行,那就不麻烦你,我找个机会到武汉去亲自将它卖掉。”
“还是别冒这个险,铸造厂的徐子能刚放出来,农机厂里不少人议论,说下一个可能会轮到林茂。这种时候,可是一点岔子也不能出,出了就难以收拾。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赵文又一直没生育。林茂若是万一出了问题,别说是为了雅妹,就是与我们不相干的事,我也会为你担心,为你放心不下的。”
石雨抬头望着林奇。
林奇好久没见过石雨这么望着自己,可能有二十多年了。从石雨离开自己独立工作然后熬到二十八岁结婚以后,石雨就没再这么望过他。他从石雨的眼神里看到了从十八岁到二十岁,又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这十年中青春姑娘的种种情感流露。林奇也望石雨,就像当年在车间里上夜班,两人隔着铣床,在半明半暗的夜空中相互凝望一样。这是他们倾诉的唯一方式,除此以外,两人之间没有多说过一个字。同过去一模一样,最后总是林奇先将目光移开。
他喃喃地低下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雅妹这么浪下去!”
“赵文早上同我说过,林茂同意让雅妹到八达公司上班。”
“你答应了?”
“还没有,你的意见哩!”
“八达公司像个机关,估计没什么重活,说不定会适合雅妹的。”
“我也想让她先干一个月试试,不行的话,到开学时再想办法让她去复读。”
林奇没能再说什么。跑跑从门口钻进来,说饭熟了,外婆叫他回去吃饭。林奇转身欲走,石雨叫他将酒拿回去。林奇抱起纸箱时,石雨又叮嘱他,千万将这些东西收好,轻易不要让外人知道,现在的人对腐败敏感极了,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一场灾祸。
雅妹躺在外屋的竹床上,见到林奇,她坐起来浅浅一笑。林奇对石雨说,雅妹这一笑让他想起那年石雨到车间报到,喊他第一声师傅时的样子。石雨没有回答。雅妹抢着问,别人都说妈妈年轻时比她漂亮,她要林奇说句实话。林奇说,在老辈人的眼光中的确如此。他接着问雅妹,是不是已打定主意去八达公司。雅妹说她再也不让妈妈为了自己而吃那么多的苦。林奇夸雅妹真是个懂事的姑娘,他要雅妹尽管先去报到,万一在公司有什么不如意或受人欺负的事情发生,就告诉我,由他去为她讨个公道。
林奇往门外走时,身后有人说。
“师傅,你走好!”
林奇怔了一下,才回头来看。石雨默默地望着他,雅妹则捂着嘴笑。林奇分不清这话是谁说的,只感到这是石雨当年的声音。
16
一进家门,齐梅芳就迎上来。
“怎么抱回来了,人家不领情?”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太领情了。”
“只怕是一厢情愿的情。”
林奇不说话,他看见林茂在沙发上坐着,就赶忙将纸箱抱进贮藏室。出来时,儿子说话了。
“你怎么就这样草率,这种事是千万不能随意暴露的,出了意外可不得了。”
林奇一下子明白,肯定是齐梅芳打电话将林茂叫回来的,不然中午这段时间林茂是不会无事往回跑的。
“石雨不是外人,她也提醒过我。”
“你怎么想出这种主意来?”
“还不是为了雅妹复读的事。你让雅妹进八达公司怎么不先与我通点气。”
“这是工作上的事,又不是家务事。”
“我可不管工作不工作,先将丑话说在前,雅妹可是一点社会经验也没有,她这样的女孩总能让一些坏人起邪念。所以,你得像大哥一样看护好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饶不了你。”
“爸,你别太担心,现在的女孩都是有主见的,别人认为是坏事,她们自己却不以为然。”
“你混帐,这像当领导的!我再提醒你,厂里那个叫绣书的姑娘,你若是不管一管,说不定哪天要出大丑闻。”
林茂不再说话,他起身往楼上走,并对齐梅芳说,中午饭他不想吃,留点稀饭,他午睡起来再吃。
这时跑跑从楼上赵文房中跑出来。
“爸爸打电话回来了,他今天在新疆上火车,三天后就可以到家,他说给我带了好多吐鲁番的葡萄。”
林茂顿时想起一件事,进房后就给肖汉文打电话。肖汉文家里的人说他已经押车出发了,最晚明天晚上就可以到。林茂稍稍放下心来。他看见赵文趴在写字台上写着什么,就走到身后看了看。赵文在写一首歌,纸上的汉字和音符被改得一塌糊涂,林茂扫了两眼竟然一点也没留下印象。林茂同赵文写歌干什么,赵文说写着好玩。
林茂刚上床,赵文忽然问他,怎么不见他为那十万块钱的丢失着急。林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赵文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林茂要她别瞎想,如果不是心理上有巨大压力,他的身体也不会出毛病的。赵文告诉他,自己看过不少医药书籍,都说这种情况有两种原因,一种的确是心理上的原因,可还有一种是生理上的。林茂要赵文想想,这种问题的出现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若是生理上的原因,绝对不会有这么快。林茂说他打长途电话问了省里的186咨询台,电脑小姐肯定地说是心理问题,最好的药方是放松自己,不要有任何压力。林茂给了赵文一个号码,若不相信可以也打个电话问一问。赵文没打电话,却问这号码是谁给的。林茂说是龙飞给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龙飞知道不少。赵文不再说什么,她吻了林茂一下,叫他好好睡一觉。
林茂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才醒。他下楼时,屋里只有赵文和龙飞,两个人在沙发上对坐,不知是什么话题使赵文显得有些兴奋。林奇已出门了,齐梅芳也去了什么地方,跑跑在沙发旁边铺着的竹席上睡得正香。林茂几口将留给他的稀饭喝下去,然后就叫龙飞进自己去银行。赵文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林茂说有可能不回。
上了车,龙飞主动对林茂说,自己刚才同赵文谈起徐子能家里的事。他告诉赵文:徐子能以前在家里很骄横,后来因为受贿和贪污被老婆抓住了要害,从此在家里像孙子一样,连好了十几年的一个情妇也不敢再来往了。赵文听了这话很高兴。林茂刚要准备骂龙飞一句,忽然意识到龙飞这话里还有话。他觉得龙飞其实是在说,赵文的高兴是因为她像徐子能的老婆一样抓住了你林茂的要害。他想了好久,直到车子开进了银行院里才开口。
“龙飞,你刚才那话怎么像是威胁谁?”
“林厂长,可不要误会,我是有口无心!”
“你若是有什么想法要求就直接说,你跟我三年了,相互之间应该说是知己知彼。你也应该知道,若是换个人当领导,恐怕别人不会像我现在这样对待你,就说这辆车,从买到用,所有的发票,我从来没卡过,全部实报实销。”
龙飞有些急了。
“我的确只是想让赵文对你在外面的事放心,要是有别的意思,就让我开车时刹车失灵。”
“你又在乱说,你我都在车上,刹车失灵怎么得了。”
林茂掏出一只沉甸甸的信封要龙飞送到江书记家里去,江书记的儿子自费读大学,这是他送的礼。
林茂想借机试试,看龙飞以前是不是将红包都送到了,他拉开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紧走几步,钻进银行办公楼的玻璃门。楼内有中央空调,到处都是凉嗖嗖的。迎面碰上一个人,也没打招呼便问林茂是来借债还是还债。林茂说,他不想借也不想还,他来是准备抢金库。那人说你若是说抢银行的小姐还可以试一试,真想抢金库那是鸡蛋碰石头。林茂说不这样干工厂怎么能摆脱困境,他觉得现在振兴工业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反正工厂里什么设备都有,金库再保险也是工人建造的,哪有打不开的道理。先抢国内再抢国外,谁先这样干谁就能先富起来。那人说是不错,这主意绝对是世界一流的创造,只可惜林茂是个小厂长,不是三军总司令。说笑了一阵,林茂问信贷股的陶股长在不在。那人说陶股长荷包里的钱正在往外跳,单等他拎着口袋去装。林茂笑一笑,走了几步又回头叫那人什么时候到农机厂转一转,自己负责不会亏待他的。那人说自己知趣,进对了门占错了屋,呆在存款股里一天到晚受鬼的气。
上到二楼,他推开信贷股的门。陶股长用眼角睃了林茂一下,嘴里哼了一声什么,依然低头看那放在抽屉里的一叠写满字的纸。林茂在屋里转了一个圈,然后独自大笑起来,由于持续时间长,他竟像喘不过气来。陶股长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
“林厂长有什么事如此好笑?”
“我刚才在楼梯口碰见小童!”
说着,他又笑起来,陶股长等着他往下说。
“你猜小童对我说什么?他说银行应该取消这丢脸面的存款股,所有其它股室都是供的菩萨,就存款股放着几个要饭的,这与银行的地方太不相称了。”
“就这?这有什么好笑的!”
陶股长很失望,林茂丢了一包红塔山香烟在桌面上。
“我们体会得深。这不,又来磕头烧香求你大发慈悲了。”
“你打算要个什么数?”
“五十万,多一点更好。”
“你也敢开口。五十万意味什么,从帐面上讲,加上以前的贷款,整座农机厂就都归我们银行了。”
“我也会算这个帐。可不管是银行还是农机厂,幕后老板都是李鹏。”
“你不用开导我,五十万数字太大,我当不了家,得找朱行长。”
“我知道。不先进你的门,我哪敢越级找朱行长。”
“快去快去,四点半朱行长要召开行长会哩!”
朱行长的门可不太好进,先是办公室的人反复说不知道朱行长在不在家,逼得林茂说出自己知道下午有行长办公会的话后,办公室的人才去通报,然后又叫林茂等。银行是线管部门,不怎么买县里干部的帐,所以他不敢轻易将自己的王牌拿出来。耐心等了二十分钟,朱行长总算让他进去了。朱行长知道他是来要贷款的,一见面就咄咄逼人地说,农机厂都快资不抵债了,还来贷什么款。林茂有些谄媚地笑了笑,然后说,自己是不好意思来,但罗县长逼着要他来。朱行长听出了弦外之音,就说罗县长怎么就不亲自打个招呼,凭林茂信口说,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的假冒伪劣遍地都是。林茂说自己肯定不会是假冒的,朱行长问他要贷款干什么。林茂委婉而又明白地将罗县长亲自介绍表弟肖汉文来厂推销金属材料的事对朱行长说了。朱行长一口一个难,说银根太紧了,莫说五十万,就是五万也难贷出来。林茂就问朱行长是不是要罗县长亲自来。朱行长说,罗县长来了他管饭管酒,就是不敢管人管钱。林茂便说自己去将罗县长请来,顺便沾光吃一回银行。
林茂匆匆下了楼,让龙飞火速驱车到县政府。
龙飞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