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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寂寞歌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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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友谅指着林茂的鼻子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又该受些什么,今天当着爸妈的面你给我说清楚。” 
  林茂冷笑着说:“我一直在等你像个男人的样子来反击,你也当着爸妈的面说清楚,那封揭发客户索贿的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 
  何友谅说:“是我写的又怎么样,我哪里错了?” 
  林茂说:“你做得太对了,先将农机厂弄垮,然后你再出马收拾局面,这算盘打得够精了。” 
  何友谅说:“我再精也精不过你,也没办法将八达公司变成康采夫公司,更没办法将国家财产合法地转变成私人财产。” 
  林奇在一旁说:“你们也太离谱了,自家人瞎猜忌什么!” 
  林茂说:“我说的是实话,姓何的就是想拆我的台!” 
  何友谅说:“你总算露出了真面目,我只是姓何的,谢谢你的提醒!” 
  林茂说:“可你也是一直将我当作腐败分子!” 
  这时,跑跑从房里冲出来,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著作业本,冲着林茂说:“你就是腐败分子,你在饼干盒里藏着那么多的钱,电视里警察抓坏人时,总是从他们家里搜出许多钱!” 
  跑跑刚说完,林茂就给了他一耳光。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跑跑没哭,倒是赵文先哭起来,她抱起跑跑回到楼上房里。齐梅芳赶紧追上去。隔了几分钟,齐梅芳又是惊又是喜地跑下来。 
  齐梅芳说:“你们快别吵,赵文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林茂说:“我怎么不知道!” 
  齐梅芳说:“她刚刚告诉我的,她见你这一阵心情不好,总想等个好时机,让你大大惊喜一场!” 
  何友谅忽然站了起来说:“爸妈,赵文怀孕需要照顾,跑跑我就带走了。” 
  林奇一瞪眼睛说:“你这是什么话,自家人争了几句,就想不认人!儿子是你的,外孙可是我的,我不答应,谁也带不走。” 
  何友谅说:“你们放心,家里事是家里事,我也不会将跑跑的话当真。真的,我不是生你们的气!” 
  林茂在一旁忽然开口说:“哥,就看姐的面子让跑跑留在这里,赵文怀孕有跑跑在身边,她会快乐些!” 
  何友谅低头向大门走了几步,又扭过身子说:“我想好了,那下岗的百分之四十的人中将我也算进去。你姐摆小吃摊的东西还在,我也可以再摆出去。” 
  何友谅走到街上,不知是由于冷风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凉爽。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碰见大马和林青他们几个说说笑笑地乐个不停。看情形又是到县领导面前汇报工作去了,他突然想起个老观点,不怕领导人能力不强,就怕领导班子不团结。何友谅以为林青会离开大马他们先回家,可林青只是望了望自家的窗户依然跟着他们往铸造厂走去。 
  何友谅进屋后真的将那些摆摊用的东西都清理出来。正忙着,林茂打电话过来找他说话。林茂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干不了这农机厂厂长,所以他准备向县里推荐何友谅来接替自己。何友谅断然拒绝了,他说他不会上这个当的,一个大活人将头伸进吊颈绳套中箍着。林茂说了半天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该让贤。何友谅等他说完后,突然说起别的。 
  他说:“有件事只有我这当姐夫的才能给你提个醒,就连你姐姐我也没说。世上的事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死先烂眼睛,是因为眼睛最会看事。你也别误会,也别计较,我说的只是我察觉到的。你知道爸为什么退了休还要到街上踩三轮车,他不抽烟不喝酒挣的钱又都到哪儿去了!实话对你说,爸做这些都是为了雅妹她妈。他们之间虽然说不上有爱情,但爸对她的爱护之心,胜过对我们的妈妈!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雅妹的妈妈受到谁的伤害,爸是绝对不会宽恕他的。你要是还不懂那我就明说,我已经从雅妹的眼光中看出来,她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想想,你是什么人,雅妹是什么人,石雨若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情景,爸若是知道又会怎么对待你!我还不说赵文!所以,我劝你一定要三思而行!” 
  何友谅一番话说得林茂哑口无言。 
  何友谅心里好不爽快,他第一次感到,一个人如果不把升官升职当回事,活起来也就潇洒轻松多了。 
  林青回家后,见何友谅这番情景,马上表示坚决反对,她说如果何友谅真的上街摆摊,那对他的形象将是一场重大伤害。何友谅不比她和大马,何友谅是多年在官场上走的人,身份早就摆在那儿,而他们在此之前是什么也没有,干什么都无所谓。何友谅执意要干,还说自己只想当个逍遥派。 
  沉默了一会儿,林青主动说:“厂里几个人分了工,大家让我管经营。” 
  何友谅说:“肯定是大马亲自管财务。”见林青嗯了一声,他继续说:“我就知道谁也摆脱不了中国国情,企业一把手不控制财务就当不了企业的家。”说着他笑起来。 
  林青问:“有什么好笑的?” 
  何友谅说:“所有企业班子的矛盾都是这样开始的。一把手不管不行,管起来又权太大!” 
  林青说:“我们有规定,任何超过两千块钱以上的开支都必须集体开会研究。” 
  何友谅说:“所以我说你们是没读多少书的书生。若是家里过日子每天买菜都要商量该花多少钱,你能忍受得了?” 
  何友谅估计,用不了半年时间,他们这一班人之间就会出现裂痕。林青不相信,说他们都有约定在先,决不让徐子能看笑话。 
  林青突然说:“你们农机厂本来也要搞股份制的,江书记说林茂耍滑头,溜掉了。” 
  何友谅说:“他那时还没有吃下八达公司,现在他会很热心的。” 
  林青说:“搞股份制的确很有意思,你可以试一试。” 
  何友谅说:“我现在最有兴趣的是小吃摊。” 
  林青说:“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一生若没当上农机厂厂长你会甘心?” 
  何友谅说:“人是会变的。” 
  林青说:“你那心都结了老茧,要变也是被水泡的时间长了,发发白,水一干又成了原样。” 
  何友谅忙碌了一番后,还是将小吃摊摆出去了。他往街边一站,立即引来不少议论,大家都说铸造厂刚上去,农机厂又下来了,连副厂长都这个样子,可见是糟得不能再糟了。也有人说何友谅是个草包,早就该离开领导岗位。何友谅听了浑身上下像有毛毛虫在爬,他很奇怪,自己上街摆摊怎么会同林青、大马他们给人的印象不一样,连个同情的人也没有。 
  旁边的摆摊人都在吆喝。何友谅试了几次,嗓子里都发不出音来。也没有人到他的摊点旁来询问卖哪几样东西。正在张望,忽然看见江书记带着一群人一路找过来。离得不远时,有人对着江书记指了一下何友谅。看见江书记径直走过来,何友谅多少有些紧张。 
  江书记冲着他一笑说:“你的手艺怎么样,今天我请客就在你这儿,可得好好露一手哇!” 
  何友谅忙说:“书记大驾亲临,我尽力就是。” 
  江书记同那群人坐的坐,站的站,让何友谅着实忙了一阵。大家闹了一阵便纷纷散去,江书记走在最后,他对何友谅说今天自己忘了带钱,改天专门给他送来。何友谅客气地说不要钱。第二天晚上,江书记又带着那帮人来了,吃完后江书记又说忘了带钱。一连闹了三天,到第四天晚上,江书记吃完又要走,何友谅拦住他,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书记的总不能老是不给钱白吃。 
  江书记接着话说:“你知道没钱找书记要,那农机厂的工人哩,你跑到这儿来摆摊,他们没钱找准要!” 
  何友谅说:“有林茂嘛!” 
  江书记说:“你们是多位一体,出了问题你就想溜!告诉你,你一天不回厂上班,我就天天来你这儿白吃。工人下岗时,就该你们这些当厂长的去上刀山下火海。” 
  江书记说着还踢了那烧得正旺的炉子一脚。 
  林青回家后,何友谅对她说了经过,还说自己没到到当县委书记的人竟会用这么这么痞的办法对付他。林青劝他说这也可能是江书记用另一种方法在考察他。 
  何友谅给林茂家里打了个电话。林茂说江书记早两天就同他通了气,说是要整整何友谅,林茂叫何友谅明天早半个小时到厂里上班。有些事他们要研究一下。林茂的语气比从前温和了许多。 
  何友谅听见那边隐隐约约地有女人的哭声。 
33 
  赵文的哭声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何友谅说走就走了的这几天,农机厂里乱成了一团糟。由于下岗人员达百分之四十,厂里几乎人人都很紧张。林茂将各车间主任、班组长召集起来开了几次会,让大家提出一个初步的名单,哪些人该留,哪些人不该留,使厂领导有个参考的东西。可这些会都开得像追悼会,除了自己像读悼词一样说一通话以外,其他人的牙缝哪怕用撬棍也撬不开。憋到最后,胡乐乐出了个主意,干脆什么条件也不讲,都凭运气抓阄。林茂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表态各车间可以自己用自己的办法,前提是不留后遗症。会后,林茂让龙飞去跟胡乐乐打招呼,让她无论如何想办法不让石雨下岗。虽然雅妹从没有向他说起过这事,林茂自己心中却有数。况巳还有一个林奇在一旁不发一言地看着。上个星期一的中午,他同雅妹在公司办公室里匆匆做了一回爱,避孕套就放在废纸篓里,还没来得及处理,龙飞就将废纸篓拎出去倒。返回时,龙飞什么也没说。但天黑时龙飞却买了一床新真丝被和毛巾被回来,说是自己有时想在办公室睡个午觉。同时,龙飞又极力怂恿他将开车的技术学会,说那样自己要办点私事更方便一些。林茂知道他已是心中有数了,就干脆将石雨的事托给他去办。胡乐乐只知道林奇对石雨一向很关心体贴,以为是林茂给林奇的面子,就在抓阄时耍了一个花招,将所有纸四放进一只暗箱里让大家像摸奖那样伸手去摸。她还多写了一个“下”字放在里面。然后嘱咐石雨要她最后去抓。实际那些在上面抓到“下”字的人,一个个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哭天抢地,聚到一边同抓到“上”字的人对峙起来,由于下字多,阄还没抓完下岗的人就已经够了,胡乐乐就宣布剩下的人不用抓,都是上岗的。下岗人员确定以后,林茂家里被闹了个天翻地覆。不少脾气火爆的人当即就冲到黄陂巷,所幸当时林奇正好在家,工人们给他留个情面。但林奇也说了狠话,他说下岗就下岗,闹个狗鸡巴,大不了像他上街去蹬三轮车,像何友谅去摆小吃摊,至少共产党的政策有一条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再怎么艰难也不让饿死人。那些人见在林奇这儿闹不出什么名堂,就转而向康采夫公司寻衅,他们认为是这个公司将农机厂的血吸走了。快到康采夫公司时,张彪和一帮警察拦住了他们。工人们不理会张彪他们,继续往前闯。张彪他们同工人硬碰硬对峙一会儿又退几步,又对峙一会儿又退几步,并且反复地表示找康采夫公司还不如找江书记和罗县长。工人们在火头上,听不懂张彪他们的话,仍然一步一步地将警察逼到康采夫公司的门楼里。康采夫公司开业庆典时的红布标语还垂在楼顶上。工人们拥上去将它扯下来点着火烧成了一团黑灰。接着一楼的窗玻璃被砸了几块。林茂在远处望着,龙飞拉着他不让上前。他一露面只能火上浇油涨彪他们正无计可施时,雅妹却开了一个人走出去,冲着工人们说,林总不在她是秘书,有什么事可以先同她说。十八岁的雅妹认起真来另有一种魅力,有人叫了声,说小姘头别在这里神气,人群中却没有响应。雅妹说,你们都是我妈的同事,不是叔叔阿姨就是哥哥姐姐。我爸在深圳被人软禁几年,这么艰难的日子,我妈还不是领着我熬过来了,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林总,合同是人家毁的,阄是你们自己抓的,凭什么要到这里来出气哩!铸造厂的工人都知道到大街上去逞英雄,不落得别人说只会窝里斗的口舌。这公司现在是外国老板的了,再闹下去对大家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林茂没想到雅妹在紧急关头能说出这番话,让那群工人的心火熄了三分。那些工人讪讪地走了后,林茂也没有批评别的人,只是当即在众人面前宣布,奖给雅妹奖金一千元。林茂还让李大华安排厂里的财务人员提前搞一次核算,搞清楚厂里的真正家底。康采夫公司那边王京津已给了准信,什么都扣除后纯赚近十万。当然实际上还要加上公司的全部资产,这样一算,加起来不会少于五十万。许多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林茂个人的了。林茂自己也有点不相信,这么多的资产都归到自己的名下。在某种意义上讲,他当众宣布给雅妹以奖励,实际上是对自己是否真的是这些财物的拥有者的一次验证。验证的结果是肯定的,不过林茂对大家的沉默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又宣布给全公司每人奖励两百块钱。林茂后来在电话里同肖汉文谈起这事,肖汉文说他还是国营老板的作派,在心理上没有作好私营老板的准备。肖汉文问袁圆的情况,他有两天没有同她通上电话了,林茂告诉他袁圆随剧团一起下乡搞慰问演出去了。肖汉文在电话里用广东话说了句什么,听口气是骂人。林茂在办公室里同雅妹一起吻过那支玫瑰,然后深深地接了一个吻,出了门各自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夜里林茂正在听赵文腹中胎儿的动静,赵文忽然问下岗的人员中有没有石雨。林茂说石雨没有下岗,是胡乐乐安排的。赵文沉静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小声哭泣起来。问了半天她也不说原因,正好何友谅打电话过来,林茂无话找活地说请他明天早点到厂里去研究工作。说了这句话后,林茂开始认真想起来,工厂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好研究的。慢慢地他想到了股份制。赵文为什么哭他心里其实完全明白,赵文一定嗅到了有关雅妹的异样信息。她问石雨也许也是一种验证。林茂将话岔开,希望赵文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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