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3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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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黄莺的店关了门。这事情以前也有过,他不知她遇着了什么。肯定是突然发生的事,昨天她还没有对自己提起。
他去店里吃了一碗面条。穿着制服去小吃店,那个老板似乎有点不认识他,很殷勤地对着他,弄得天乔有点手足无措,几乎把汤泼在了制服上。
独自走在街上,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早回住所了,宽街的尽头,天色还有点亮,橙红色的云条垒在深蓝之上,映到城市的街道上来,仿佛应着了多重的声息。
这天,田生和小剑在那边房间里很安静,天乔只听到很细微的动静,他想与人说话,便敲门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天乔见田生与小剑坐在床边上,田生在抚弄着小剑的头发。
田生朝他摇摇手。小剑半低着头,把眼转过来,笑着说:“你看我样子变得怎么样?”她的声音依然有点沙沙的。
天乔摇摇头。小剑说:“你真是有眼无珠,你看我的头发。”
天乔细看,原来小剑把头发染成了黄色。田生正翻着她的头发,想找出一丝黑发来。
小剑说:“老夫子,你肯定会说难看吧?”
天乔说:“不难看的。”
小剑说:“那么真是好看了?难得你也开通,到底当了保安见识多了。我父亲险些要把我剪成光头。”
天乔说:“也不好看。还是那个样子。”
小剑几乎跳起来:“真把我气死了!真有你的!老乔子!我还宁可我父亲说我难看死了,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不好看也不难看。……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
田生笑说:“我赞成天乔的话……”
小剑说:“你刚才还说好看的。”
田生说:“我是说天乔的话,他有他说话的特点……我也算明白了,在他眼里什么都是一个样子。”
小剑也笑着说:“除了一样。也有一样是不同的。”
田生问:“是什么。”
小剑说:“一个人呗。”
田生问:“什么人?”
小剑说:“一个女人呗。”
田生说:“什么女人?”
天乔这时候也听出来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说的是黄莺。他想着黄莺在他的感觉中确实不同,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清。她的声音和她的动作,她眼睛中叮咚作响的笑意,许多的许多,确实与众不同。天乔原来的世界,是浑然一体的,她似乎从那浑然一体中凸现出来,带着一层橙色的光晕。
田生说:“说真的,我对这个黄莺很有看法,觉得她太不一般了。她把单纯的天乔,一下子开了情欲的窍,她真的不是一般的人。”
小剑撇撇嘴说:“有什么不一般的?就像你说我们女人一样,两个鼻孔,两个耳孔,两个眼孔,还有上面一个嘴孔吃的,下面两孔排的,最多再加一个肚脐眼,算实了十个孔,总不至于她没有肚脐眼少一孔?”
田生说:“这样的话,你女人也说得出口?”
小剑说:“你能说,我就不能说?”
天乔并没觉得小剑说得粗俗,他很喜欢听小剑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的,一点也不掩饰。田生与小剑两个在一起就喜欢这么说着。田生像是逗着小剑说出什么来。
天乔也清楚,田生总对黄莺有些看法。从一开始,田生就对黄莺不以为然,觉得天乔是被她玩着转的。她不可能是真心对他的。天乔无法作解释,也不想作解释,他并不需要黄莺为他做什么,黄莺也并没有要他做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是自自然然的,就像田生与小剑双簧似的对话,是很自然的。天乔喜欢听自然的声音,自然都是善的美的,没有什么不好的。自从接触了黄莺,天乔就有一种美的感觉,她让他感觉着一种自然的美好的东西,像花绽开的声音,像云飘浮的声音,连着一串自然的美的感觉,凸现出来。他们在一起,天乔回忆到在乡间与爷爷生活时许多淡然的平常的东西,都有了很美好的感觉。
田生一旦听天乔说黄莺,便揶揄她,田生说那个女人是个精怪,能把天乔这样几乎不开通的小伙子弄得这样。这也几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聊天方式。
田生从来不相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就像天乔不相信有绝对的坏人一样。田生惟一喜欢的是小剑,因为她口没遮拦,却又是很精明的,什么都懂,具有很高层次的聪明。田生喜欢聪明的人。他知道天乔也是聪明的人,不过没开通。天乔是在一个闭塞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的想法是简单的,田生却又觉得他内在有着一点深深的东西,那点东西是什么,田生百思不解。
似乎他与天地的声息通着,不只是耳朵尖,而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的感觉是迷人的。
特殊的东西,总是会有用的,有什么用还不清楚。田生想到,天乔的爷爷肯定是个哲人,许多天乔说出来的思想,像是他爷爷的回声,让人有着深沉的感觉。
小剑说,我们还是到一个地方玩玩去。
小剑把田生和天乔带到了夜总会,那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天乔从来没有进过这灯红酒绿的地方。他听超成和超市小姐说过,那地方够刺激的,听他们的口气现在没人不去那里的。
这是一个有钱人去的地方,到了这儿便不能露出没有钱。
田生肯定是来过的,他晃着身子往里走。一旦走进去,天乔就觉得与自己有些格格不入,里面暗蒙蒙,黑洞洞的,一种很嘈杂的巨大声浪冲耳来,从喇叭里传出的声音罩住了整个场子,天乔的听觉在这里消退了,听不到原来那细细的声息。灯光在旋转着,许多的感觉,杂乱地冲击着神经。天乔有点发蒙,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看清东西。这里是不能用听来感觉的,因为声音到了极致。天乔本能地减弱了听觉,他也就看清了暗蒙蒙地旋转着的灯光下,一对对的男女在面对面跳着,脚下的步子踩着节奏。
小剑在天乔耳边说:“怎么样?”
天乔听不清她的话,他想她是在问他。只是现在他听不到她的声音,而只看着她的笑脸。他要让耳朵熟悉一下,恢复一下,慢慢地他听清了她在说:怎么样?天乔一时还没有感觉到怎么样,他只是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否定,那是他的习惯动作。他还没有进入那种认知的感觉。
在一个厢座的角落里坐下来,服务员端来了茶水。
小剑凑近他们说:“要不要给你们找个女伴?这里是最好找的,你看那边边上坐着一排的姑娘,都是陪舞小姐。你看哪个对眼,就找哪一个。很便宜,陪你跳舞一百元钱一个晚上。想搂紧了讨便宜,也都由你。假如你需要了,可以带她到外面去,那价钱就凭你们高兴了,底价是三百,也有上千的。”
田生笑起来。小剑说:“什么?”
田生说:“看你的样子就像天天泡在这里,是这里的小姐一样。“
小剑说:“做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给你们男人快活,满足男人的需要,快活了给钱,两相情愿,有什么不好的?”
田生说:“我没说不好。”
小剑说:“也许天乔会这样想。”
天乔摇了摇头。他根本没对那些小姐有感觉,他自然也没有想过这些小姐好不好。他坐下来,看别人在那里蹦■,看上去快快乐乐的,视觉里是很美好的。
田生说:“你也别把人当土包子,就是天乔,也是懂的。”
天乔说:“我看很好的。”
田生与小剑觉得奇怪地看着他,天乔发现他们的眼光有点不一样。
后来,小剑说:“我们也去跳。”她就跳进池子里去了,出了座就扭动着身子,她的身子扭得很好看。
天乔看着小剑,她钻进了舞群里,淹没在一个个年轻的身影中,只见她头发长长抖散开来。一曲终了,小剑回头来,拉他们下去跳。天乔就下去了,他学着她的步子,听着节奏,很快他也就跳起来,跳得自由自在的。她转去了,他就一个人跳着。一曲跳完了,他有点汗意,浑身松快地回到座位上,只见田生独自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喝茶。
小剑过来说:“你看看天乔一下子就进入状态了,你就缺少一点现代气。看你平时什么都前卫。”
田生说:“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并不反对跳舞,这没什么不好的……告诉你,我来过不止一次,我喜欢在这里看着许多的人……你看那边的一个肥胖的男人,脸大大的中年老男人,我上次就看到他。可是他的身边坐着的是多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女孩是变化的,可不是上一次的那个。”
小剑说:“那有什么,他有钱呗。只要有钱就会有小姐陪他。”
田生说:“我能看出女孩不是这里的小姐,这里的小姐都有着一种粗俗气……上一次的一个女孩,我还记得,绝对是一个很脱俗很文秀很漂亮的,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她朝我看了一眼,我就觉得那眼睛里流着一种东西,像花一样的东西。”
小剑说:“人家只看你一眼,你就暗恋上人家了。”
田生说:“我只是在想,这里的一切是自然的,却是社会中最腐败的土壤。绝对让人腐败的地方。一切到这里都可以用钱来买,一切是钱。……你可以看到是一张张钱在跳动。”
“就你一个人是哲人。”她带笑地揶揄他说:“天乔就不像你,很快能进入现代,而你永远是个落伍的人。”
田生说:“应该说,天乔骨子里还是腐败的。……世上的人又有多少能是永远清醒的?大多数人只是没有腐败的机会。”
天乔摇摇头。他并不觉得他进入舞池就是腐败。下一曲开始,天乔先小剑走进舞池,就听到田生与小剑在后面笑。他放松地跳着。这时他看清了场上的诸多男女,不管是年龄大的男人还是年轻的女孩,都放开来跳着。年龄大了跳起来不怎么好看,但每个人都那么快活。
小剑不知从哪里引来一个女孩,说她叫天平:“与你排名。”她凑近天乔的脸在他耳朵边说:“可以为你称东西的。你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她上面称,看哪头重。”她说笑着。
在这里,男女接触是平常事。天平还显得生疏,只是笑笑不说话,很严肃的样子。天乔集中精神来看她,她的脸有点长,白净,带着几点微微的雀斑,很生动的。天乔觉得她也可爱。他们对着面跳,故意很快地旋转着,只一会儿,天平就抓住天乔的手,后来他们跳在了一起,身体靠近着,像旁边的男女一样,一边跳着一边笑。她开始摇头摆脑的。天乔觉得她是一个怪人,他也学着她摇头摆脑。他的身体碰着了她的身子,接触到的她的部位显得特别柔软,像酥了一般。天乔整个的感觉打开了,却似乎掩盖了他的听觉。本来很敏锐的听觉都像虚着了。他的视觉却在朦胧中,能看清她的长脸与高耸的胸脯,还有衣服里露出来的乳沟,他能触觉着身体相碰时微微的酥麻。许多外在的感觉都实实在在地进入他的全身心来,让他觉得以前的感觉都显得单调。
天平说:“你很会跳的。”
天乔说:“我是第一次跳。”
天平说:“我不相信。”
天乔说:“我不会说假话的。”
天平说:“你不是第一次。……你告诉我,你是会说假话的。”
天平也像小剑那样凑近在天乔的耳边说话。她的声音也虚着,而她的胸脯给他的感觉却是饱满的。
天乔说:“我真的不说假话的。”
天平还是说:“你说嘛。”
天乔说:“真的。”
为了这句话,他们一边跳着一边凑近着耳边说个不停。天乔觉得她是故意说笑的,他后来的回答也带着了笑意。他一直说着真的,是真的,不说假的。也如同一种跳舞的形式。
跳完了那曲舞,天平就走了,她再没过来。又一舞曲开始,天乔下池以后,一边转着一边伸头看着。小剑在后面撞他一下,说:“你找她吧。人家说,你不喜欢她。”
天乔叫屈地说:“这怎么说?我又没骗她,我对她说的是真话。”
小剑说:“可是人家认为你都不愿意顺着她的话说。”
天乔说:“我是第一次,你是知道的。”
小剑说:“我知道有什么用,人家不在意真的还是假的,重要的是态度。”
天乔说:“我是笑着与她说的,态度好得很呀。”
小剑笑说:“你那态度,哪是对人家姑娘的。”
天乔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其实是乱蹦的。还能说会跳吗?”
小剑说:“跳这种舞就是一种感觉,你的音乐节奏特准,就是踩得特好,我都感觉出来的。”
天乔说:“不就是跟着蹦嘛。”
小剑说:“能跟着自然地蹦,就是跳舞的最高境界。人家夸你,可你却跟人家反着说。人家当然以为你不喜欢她。”
天乔说:“这说真话倒变成了反着说,我真不明白呀。”
小剑说:“不明白,我明白你的不明白,可是人家不明白。”
天乔觉得两人像在绕口令,同时他觉得在舞厅里小剑也变了,变得很纯了。没在意间,乐曲变得悠悠的,灯也不转了,几乎都熄灭了。他们跳在了一起,很轻柔地搂抱着,像旁边一对对的男女一样。不过天乔只注意听小剑的声音,却没有那些肉体接触的感觉了。
他们仿佛跳了很长的时间。回到座上,田生说:“你们跳得很不错嘛。”
天乔说:“你也来笑话我。你大概也不相信我是第一次吧。”
小剑说:“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给他。可他把人家天平给气跑了。”小剑也不管天乔在摇头,笑对他说:“是我跳得好还是天平跳得好?”
天乔想了一想说:“与你跳,没有与天平跳的那种感觉。”
小剑说:“你真的对她有感觉了?那我可以告诉她。……不过你也不用当着我的面说对我没感觉。”
田生坏坏地大笑。天乔说:“我说的感觉不是什么特别意思的感觉。”
田生说:“那你说是什么感觉?”
小剑也跟着说:“有感觉与没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么我与黄莺到底是谁让你有感觉呢?”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