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3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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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乔说:“她说了来,肯定会来的。”
小剑说:“你和她约过好多次了么?”
天乔迟疑一下,摇了摇头。
小剑说:“就是嘛,女人应的话,是不一定作数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女人。
后来,还是田生先看到了黄莺。黄莺是从上面下来的,她看着田生的那支枪走过来,似乎带着好奇的神情。走近时,她嘴里说:“我早就来了,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田生像是吃一惊,他不相信似的盯住黄莺看了一会儿,接着就咧着嘴笑了。他笑的时候,天乔看到,他的嘴显得很大。以前天乔很少注意到别人嘴的大小。
走上山去,早春的风还很寒冷,山道边的荆丛还都是枯色,近看过去,前面零星的树也没见绿色。
田生走在最前面,他靠着山道边上走,有时就踩着倒伏的荆丛。他不时地侧过身来说话。走在他后面的黄莺,一步步跨着石台阶。小剑走在她的旁边,天乔只是跟着他们。
田生说:“这山靠近了城市,也受了城市气的污染,荒荒的。”
黄莺说:“是啊,城里的人来得多,总会有拉一把、采一把的人。”
田生说:“主要是城里人有那么多闲功夫,手也闲。”
黄莺说:“是啊,凡是风景点,除了保护着的,都会遭到一定的破坏,不自觉的游人总是层次低的。”
碑材林里到处都是半成形的碑,最大的一块碑几乎像一个小山包,他们走到了这块割方了的碑石上,田生伸着手说:“这些啊,就是层次高的人搞的,层次高的人更有闲。层次低的人手闲,就是采一朵花,折一根枝;层次高的人心闲,破坏的就是一片一片的。叫人想不通的是,人死了,立这一块块碑有什么意思?”
黄莺笑了:“是啊,人活着总会有一点特别的爱好的。在别人看来就觉得很奇怪。”
天乔觉得田生与黄莺聊得很愉快。本来他以为田生对黄莺有着成见,而黄莺会不耐烦田生说话的。
天乔看看小剑,平时喜欢说话的小剑,今天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朝黄莺看着。
小剑突然叫了一声。大家扭头看她,她指着那边荆丛,说:“有东西有东西,一动一动的,会不会是狼?”
田生说:“怕什么?有我呢。”他就从衣服里掏出枪来。黄莺看到他的枪,眼光盯着,晶亮晶亮的。
田生观察了一会儿,说:“那是只野兔。我说嘛,靠近城里的山,哪还有狼。”他朝那边猫身走去,黄莺也微猫着身,跟着他的步子。
田生的枪响了,那边一片荆枝与草叶的碎片飞起来。黄莺高叫着,奔过去,去抓那只野兔,把它捧过来给田生。
小剑说:“你把它打死了,多么可怜的一只小兔子。”
田生朝枪里灌着子弹,嘴里说:“进了城的我,手也闲了,也就成了破坏自然的刽子手。”
黄莺眼亮亮地望着田生说:“你打得真准。”
田生又打了一枪,这一次打中的是一只停在树上的鸟,黄莺叫着奔过去。田生俯身对天乔说:“这个女人啊,不是一般人。你,可罩不住。”
小剑听见了,冲田生说:“你就能罩住?”
田生摇摇头,他张嘴大笑着。
黄莺捧着那只还在颤动的鸟过来,见他们的神情,问:“你们在说什么?”
田生说:“我们在说,谁能罩得住你?”
黄莺低了低眼说:“谁都能罩住我。”
从碑材林的另一条小道下去,看着已无路,穿过一片林子,便见略宽的水泥路。只是山道地形弯曲,劣质的水泥路显出了坑洼。
从小道钻出来的四个人,散开着走得很自在。
田生说起了在乡村里流传的傻女婿的故事,那是一串系列故事。天乔曾听他说过一则,说的是傻女婿不懂男女之事,新婚之夜闹出不少笑话来,故事粗俗得很。不过,今天田生说的是傻女婿上岳父家的事:岳母疼女儿,送了一台缝纫机,傻女婿把它扛回家。傻女婿把缝纫机扛到半路,满身是汗,把缝纫机放了下来,看了它一会儿,突然叫起来:你有四条腿,还要我两条腿的扛着走?于是傻女婿就自己回家去了。回到家里老婆问到缝纫机呢,傻女婿说它有四条腿还没到家吗?老婆顾不得数落他,只是叫他赶快去把机子扛回来。傻女婿回头去,看到缝纫机还在原地。此时已是半夜,缝纫机上落满了露珠。傻女婿冲着它叫着:你四条腿不会走,只会哭!
正说着了,后面开来了一辆四个轮的小轿车,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却开得很快,小剑和黄莺让得慢一点,被车轮在坑洼中碾起的积水溅了一身。
小剑追着轿车叫骂了一句。黄莺只是低头抖着自己的裤腿。
田生笑着说:“你们两条腿躲不了它四条腿。”
天乔听了一会儿车去的声音,后来说:“车停了,前面没路了。”
田生说:“我早注意到,这条路根本不给上机动车的。肯定是个官儿,弄权。”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停着那辆轿车,车前的路越发窄了,看到几个很小的人影往上面攀。
田生突然叫了一声:“狼……”叫的同时,他举起枪来打了一枪。枪的散弹在轿车的后面形成一片烟雾。天乔也能看到车后的左尾灯破裂了,车灯边原来锃亮的黑漆磨去了一片。
感觉到前面的人影转身来看,黄莺朝前露着微笑。
田生大笑地叫着:“我的枪法太差了。”
他们没再往前走,就回头了。
十三
很快,S形街上满是春色了。这条未经拓宽的小街,街边的柳树绿得嫩嫩的,柳条随风飘得袅袅绕绕。
这天,天乔送黄莺出店回家,天色已晚,一路上黄莺很少说话,天乔也就默默地跟着她。
临到走近黄莺住所的时候,黄莺提到了上次去碑材林的事,说到田生,她对天乔说:“你要当心他。”
天乔说:“他就是那样的人,很喜欢打抱不平的。”
黄莺动动嘴,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已经走到黄莺住所的楼下,黄莺说了一声:“你回吧。”就自己上楼去了。
天乔站着没动,他听着她的脚步声上去。他的听觉自然地延伸着,他能听到她的手偶尔在楼梯扶手上拍了一下,听到另一个脚步声在她的身边擦过,走下楼来。
听到黄莺的脚步在门前停下,听到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天乔准备转身而去,这时,天乔突然听到黄莺的声音:“……不……”
天乔顿了一顿,听觉也顿了一顿,底楼人家有小孩叫了一句。他凝思集中听觉,慢慢地听到了黄莺又一句:“……不……”
夹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就靠在黄莺的身边:“……我只有辞职了,我也已经离婚了……”
黄莺的声音:“不要……”
男人的声音:“都是为了你……”
黄莺的声音:“不……”
男人的声音:“就是为了你,你不是说了,你总是等着我,你不是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吗?我现在什么都丢开了,我只要你……”
黄莺的声音:“不要这样……”
天乔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对话的意思,但黄莺一句句的“不”是明确的,后面的一句“不要”似乎带着明显的拒绝,像是一边推着什么,声音夹着一点慌乱。天乔便快步爬上楼去,一路上还似乎听着黄莺说着“不”。
门关着,天乔只站了站,便清晰地听到里面黄莺的声音:“你不要这样……”
天乔敲响了门,门立刻开了。就见黄莺站在门口,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领带有点歪着,他的头发也有点乱。
男子冲天乔说:“你做什么?”
黄莺说:“你没看他穿的是保安装吗?他是这里的保安……”黄莺转过身来对天乔说:“没事的,他是我一个朋友,有点喝多了,没关系的,你去吧……”
天乔下了楼,他在楼边站了一站,他不想去听什么,明显黄莺不想让他听。他听着远处有一户人家传出自娱自乐的卡拉OK歌声,声音有点走调,不过唱的人依然很是得意地唱着。
看到穿西装的男子也出了楼门,他似乎习惯地朝两边看看,随后走了。
第二天,他去“龙凤”店里,黄莺正进了一批货,她把一件件首饰拿出来,一件件欣赏了,再放进柜台里。她一句也没对天乔说到昨天的事,只是后来他送她的时候,她拿出了一只BB机来递给天乔。
天乔在超市里看到同事用过BB机,知道它的作用,只是拿在手里,觉得用这个东西实在不可思议。
天乔说:“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黄莺说:“你不是在保护我吗?你的耳朵真尖,尖到能在楼下听到我的声音,尖到让人觉得讨厌……我爽性再给你一个东西,这样离得再远,你也能听到我呼你的声音。”
天乔觉得握着这东西是合理的,不会有别人知道它的号码,只会用来听黄莺的呼声。
黄莺笑着说:“有什么事,我会呼你。我可不喜欢你老听着我与别人的说话。”
天乔说:“我不是有意听的,所有听在耳朵里的,我都没有想它的意思。”
黄莺盯着天乔说:“你说有什么意思?”
天乔举起一只手来,像是发誓似的:“真的,我不去想什么的意思,什么意思也没有。”
黄莺也习惯了他的说话,他的说话在她听来,有时和他的听力一样,是很奇怪的,她相信他说话的诚意,在这方面女人是很敏感的。
天乔第一次听BB机在腰间响的时候,他吃了一惊,很奇怪地看着那声音。有一种什么被丢掉的感觉。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黄莺在电话里的声音:
“你来!”
她的声音是简短的,却又含着无限的味道似的,像掺了风声和花声,与平时两人相对时候的她,与郊外游玩时的她,语调都显不同。仿佛她的声音变化出许多的味道。
这天,黄莺的穿着也很漂亮,一身套裙,花纹五彩之色,整个套裙宛如一条长凤,映到天乔的眼中来,使他觉得满眼亮堂。
她在玩弄一条长长的项链,细看链上的一只小坠子,是一只金灿灿的小凤。宛如从她身上变化下来的。天乔已不是刚进城的打工仔,对所有城里的精巧东西,已不再惊讶。黄莺引他看,项链连链子也都是一个个细巧的凤型的环。黄莺看着他入神的样子,便笑起来。
天乔说:“做得真好。”
黄莺说:“你觉得好,我就给你。”
天乔说:“我不要。”他又说:“我没用的。”
黄莺看着他笑,天乔注意到她的眼睛,宛如一泓水,很深的水,有一点晶亮的东西在水底下晃动着,一闪一闪的,晶莹剔透。
黄莺笑着说:“你要什么?”她像是鼓励他想一想,天乔就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摇头说:“城里有好多好东西,不过,要了也都没用的。”
她还是笑,笑得那么高兴。天乔知道田生会说他说的是傻话。黄莺不会说他傻,她似乎喜欢他这么说。他也喜欢她的笑,笑起来很单纯,显得晶莹剔透。天乔生来喜欢玻璃制品,他喜欢它们的晶莹剔透。
黄莺关了店门,拉下了门板。这是个星期天。天乔看天上太阳还老高的,街上正流动着很多的顾客。在天乔看来,黄莺做生意与天乔看到的其他生意人都不一样,她很随意。她开店也只是随意的做法。天乔喜欢这种随意。
“你跟我走。”黄莺说。
一路上,黄莺高兴地说着话,话很多。天乔也感染着她的快活,像凤一样飞展着。他随她来到家透着红色光亮的店里,那家店门口镌着彩凤,挂着“凤来居”的招牌。天乔还从没进过这样高级的饭店,饭店里到处显着红亮,服务员也都穿着红色的店装。店里的人很多,在一片红亮之中游动着。
在店里面转了两个弯,过道两边是一扇扇门,门上钉着词牌名,诸如:“鹊桥仙”、“蝶恋花”、“桂枝香”等。服务员打开一个包厢门,天乔随黄莺进去。这是一个小包厢,在门口脱了鞋,进里去盘腿在一个茶几般的桌前坐下了,茶几上已经放了几碟小菜,碟子很小,每一碟的菜,只有两口吧。
端上来的都是盘子,没有碗。盘子也都是小型的,每只盘里的点心只有小小的两个,菜也只有两筷子。服务员不时地送进来,大红盘里托着一对对小红盘,盘里一对对点心与菜,放满了一茶几。黄莺要了一点酒,天乔天生不喝酒的。黄莺给天乔也倒上了,自己喝着并不劝他,一边喝着,一边说着笑着。
天乔说:“这里吃得很节省的。”
黄莺笑着说:“是。”
天乔知道自己说得不对了。“这是日式的。”黄莺告诉他。
黄莺把束在腰间的裙带松开来,衣服宽宽大大,有点日本和服的味道,她站起身来,踮着脚跳了几个日本舞蹈的动作。
黄莺重新坐下来时问:“我跳得怎么样?”
天乔说:“像鸟在树上飞。”
黄莺笑起来:“你还真会形容。”她看着他。天乔也静静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的眼光,恍如一泓无声无息的水,却有似一种清流旋动着,旋动着的那静静的声音,卷着他整个身子往里,一直往里……
服务员开门进来,放下两盘小小的水晶包子,包子皮很薄,透出里面绿绿的菜色。服务员俯身在黄莺耳边说了一句,天乔听到他轻轻地说:“隔壁的先生想请你过去一下。他说,你笑声很好听的。”
天乔觉得黄莺笑声确实好听。黄莺笑着问:“他是谁,为什么不过来?我这里可是有朋友在。”
服务员出去了,又进来的时候,他的托盘里没有菜点,只放着一张名片。从服务员郑重地托着的样子来看,他像是对着一个什么大人物。黄莺随意地拿起来看了一看,还是笑容满面地说:“喔,搞房地产的啊,我认识一个叫黄大天的,小名叫狗剩,他来了没有?”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去了。后来服务员再进来,托盘里是一个矮胖型的酒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