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3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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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夹来的),林肯屋积木一种小型积木。的短连接物,莱阁专利名。彩色塑料积木(蓝色的)。他把东西一一投进火堆,然后看着火,像被催眠了似的,每个东西着火后的样子他都记住了,用以留作未来的参考。
桶空了之后,贾斯汀在屋里找来找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烧。他要的是巴克家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是已被人遗忘的,不会被想起的。咖啡桌下有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装照片的硬纸盒,照片还没找着合适的相册放,也没有合适的相框可以放在桌上。他快速地翻看着这些照片,其中有一张他特别讨厌,是巴克太太站在露天平台上,弯腰挨着一位年纪更大的老太太。老太太在微笑,但活像一只被太阳晒干的昆虫,萎缩在轮椅里。他拿出这张照片放进火中,把其余的也一起扔了进去。他看着纸、塑料和化学物品在火里弯曲,折叠,收缩。那个老女人和她的轮椅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成为一堆气味难闻的焦炭。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子里面全是烟雾。奥斯汀低声叫着跳下沙发,绕过沙发角跑到楼上去了。贾斯汀不知道屋里有气门,他爬上一个带垫子的沙发,踩在靠背上,把头顶的一扇窗户砸碎。他明天会再来一趟,把他弄的这堆一半烧毁,一半熔化的东西收拾好,他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保存好,再另起炉灶。
— 27 —
在密歇根湖畔的一个公园里,萨莉·巴威克一只手拿着大相机,像拿手枪一样。她找到一株老树,粗壮弯曲的树干上没有叶子。玛莎和贾斯汀跟在她后面,距离挺远。当他们赶上来后,巴威克已经在用远焦镜头取景了。
“这儿,”萨莉说,“这儿太棒了。”
每隔几个月,玛莎·芬恩会打电话给萨莉,让她开车从谢里登路到诺思伍德镇给贾斯汀拍照,记录他成长的历程。背景经常选为庭院,公园里的田园风光,或者是芬恩家里临时布置的台子。有一次贾斯汀戴着红色的蝴蝶结领结,穿着黑色短裤;另一次他穿上的衣服是他爸爸母校田纳西大学的标志颜色:橙色和白色。今天,玛莎把他的穿着风格定位为 “年轻、休闲、典雅”:新的蓝色牛仔裤、白衬衫、干净的水兵鞋,头发打理得不错,脸上涂成象牙白,还扑了些粉色腮红。
每年秋天斯科特·科利兰都会打电话给比格·罗布,索要一张贾斯汀最近的照片来交给他的匿名客户。巴威克给贾斯汀的数码照片做了电脑备份,她不情愿地从这些连续的照片中选取一张提供给他们。她做同一份工作可以得到两份报酬。梦里的贾斯汀会减轻她的罪恶感。
“我们只是工具而已。”他安慰道。
她一个月会梦到贾斯汀三次。梦中的场景不同:她的高中,她的公寓,伦德奎斯特太太的客厅,比格·罗布的办公室(她心里明白是这些地方,只是看起来不像),还有一次发生在奥黑尔机场门口。在绝大多数梦里,贾斯汀有着艾利克·伦德奎斯特成年的身材和面孔。他总是谈到责任。
他说,“负责任是最重要的事。”
“你说话的口气真像比格·罗布。”巴威克说。
“比格·罗布是个想得开的人。”贾斯汀说。
“如果承担的责任是在帮助非正义事业呢?”在梦里说这话时,她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生活中她说话的方式——很可能没人会用这种方式说话。
“你和我都只是工具罢了,”贾斯汀说,“工具是没有事业的。”
“那谁有事业?”
贾斯汀看起来不在意这个问题。“其他人。”
当她交出照片时,比格·罗布总会对她说:“你真像一个双重间谍。”这话只会加深她内心的矛盾。她是在出卖朋友以换取别人的信任。这就是代价,她告诉自己,必须乐意去别的侦探不愿去的地方。比格·罗布和斯科特·科利兰对她的工作非常满意,这冲淡了她的内疚感。科利兰说客户很满意,用他的话说是满意得不得了。
“爬到树上去,贾斯汀。”萨莉说。老树干在分岔的地方形成了一块平坦的地带,好像一只手抬起三个手指后的掌心处。贾斯汀观察了一下这个齐胸高的地方,听话地爬了上去,转身对着照相机,做出咧嘴大笑的表情。当他意识到还要等几分钟才能开始拍照后便放松了表情,盯着远处一些在丛林健身器材上爬来爬去的小孩——他们没有他那么多责任。
玛莎站在萨莉旁边,努力在脑海中想像照出来是什么样子,“我喜欢他这个姿势。”
萨莉稍稍调整了一下贾斯汀的姿势,把相机放在眼前。“笑一个。”她说,贾斯汀照着做了。她连按快门七八次,做完全相同的曝光。贾斯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每张都那么阳光、可爱。她放下相机,发现真实的贾斯汀同样像一幅图画——这是一个小男孩最理想的模样,连远处的湖面看上去也静静的,一动不动。
“保持别动。”萨莉吩咐道。她调整镜头照了几张贾斯汀的面部特写。她会把这些给玛莎,但其实真正要给的是金徽公司的客户。镜头中的贾斯汀看上去不太真实,如梦如幻。地平线消失在他的金色鬈发周围。他一直保持着微笑,湛蓝的眼睛灵活、深邃,如星系一般。
他的眼睛。
萨莉移开照相机。贾斯汀大概在十五英尺以外。不从镜头看,贾斯汀的眼睛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男孩子小脑袋上一对长着双眼皮的圆点。但从镜头上看,贾斯汀的眼睛亲切。迷人。似曾相识。
这是萨莉梦中迷恋的那双眼睛,艾利克的眼睛,他作为贾斯汀来到萨莉身边。她再次从镜头望去,旋转变焦镜头调整焦距,直到贾斯汀那宝石般的右眼虹膜进入取景框。这不是七岁孩子的眼睛。
她拍下了一张贾斯汀眼睛的特写留给自己。
几小时后,贾斯汀玩去了,在诺斯伍德一家酒吧的铁桌前,玛莎说:“有你这么个朋友帮我做这些真好。”
“我喜欢到这儿来,”巴威克说。她注意到这里是富裕城镇里的高档地方,不像她在空闲的夜里常去的“野兔”酒吧,那家酒吧在克拉克街上,是西印度群岛风格。她努力不让自己一口喝光玛莎为她点的俄勒冈加州红葡萄酒,这可是十二美元一杯呢。她每隔几分钟就比较一下自己和玛莎酒杯里酒的多少。“贾斯汀是个很棒的孩子。”
玛莎犹豫了一下,优雅地微笑着,不确定地眯起眼睛来:“是啊,是啊,他是的。我想你是被他迷住了。”萨莉脸红了。“他心肠好,不是我吹,我在做晚饭,他就开始布置餐桌。全是他自己弄的,我没让他做,真是太可爱了,他这个年龄特别希望得到我的肯定。”
“真棒。”巴威克说。
“他还很聪明。所有考试都是九十九分。”她脸红了,用高分来表扬小孩已是陈词滥调,既有点夸张,又毫无意义(但仍然那么不可抗拒)。“当然,他也有不乖的时候。”
“是吗?我想所有孩子都是这样。”
“对,和所有小孩一样。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他有时说脏话。”
巴威克哼哼着说:“噢,是说他妈的?”
玛莎猛地一笑,呛得她把酒吐回了杯子里。“天哪,萨莉,你真逗。我在这儿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我有朋友,但不像过去那种,不像我过去在城里时交的那种朋友。”
“你的老朋友怎么了?”
“嗯,有的搬家了,有的结婚了,有的生了小孩。”玛莎喝了一大口。“有了孩子就过不舒坦了。单身的时候可以放下所有东西,你是灵活自如的。住在城里时,即便结婚了也可以做晚餐,看电影,或者心血来潮搞个最后的狂欢。有了孩子就很难再这样了,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大多数时候朋友根本不来电话,你知道你会怎么着?你会为此高兴,因为真他妈的太累了。”
“是啊。”巴威克说,虽然她真的不知道是这样。她弯曲手指拿住高脚酒杯的水晶细柄——翘起的小指和无名指就像一把不太锋利的剪刀。旁边的桌子坐着一对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年轻夫妇,模样都很俊俏,他们的头靠得很近,说着萨莉听不到的悄悄话。在郊区居住的二十岁同龄人中,巴威克通常有种优越感,但今天却没有。
“而且孩子成了你的老祖宗。”玛莎又喝了一口,她杯子里的酒比巴威克的少了。“萨莉,你曾经惹过什么麻烦吗?你小的时候?”
“噢,上帝,惹过。”萨莉说,“我是个问题少女。你知道吗,我真的和那些坏男孩混在一起。上十年级时,我被停课六周,差点就被开除了,是我父母想方设法又让我留了下来。”
玛莎惊得大张着嘴巴,萨莉的话让她又兴奋又震惊。“真的吗?你做了什么?”
“干了件蠢事。我和几个朋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午饭整整两年。眼看着就要升入高中到别的学校去了,我们决定一定不能让别人坐上这张桌子,所以在一个星期六,我们几个闯入学校,偷了这张桌子,用一个男孩的货车把桌子运到印第安纳沙丘公园位于密歇根湖畔,是著名的国家湖畔风景区。,在那儿喝酒,然后用铁铲和斧头把桌子砸了个稀巴烂。后来警察出现了,我们被捕了,因为我们偷的是学校财产,他们不让我们再回去上学。”
“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如我说的,只是件蠢事。”
“我是个典型的乖乖女。”玛莎说,“从没惹过什么麻烦。我是学生会的,学年年鉴上也是可圈可点的。”她眼珠一转,“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么担心贾斯汀,肯定是这么回事。当人们不按规矩办事,我就特别紧张。”她停顿了一下,“贾斯汀玩过火,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烧坏什么东西。但他一直找火柴,点蜡烛。他在壁炉那儿烧过一堆报纸。”
“有点吓人。”
“他还从我这儿偷东西。我在他房中找到了我的首饰。你说他吧他就说对不起,回过头又接着干。”她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真是太烦了,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的。邻居家的狗死了,我会想这事儿是不是和他有关。”她笑了起来,努力赶走脑中的恐惧。
“邻居家的狗?”
“连环杀手小时候喜欢玩火、折磨动物等等,你读到过的对吧。我的意思是,贾斯汀不会干这些事,真的,我肯定他没干过,但有时候半夜里人会往最糟糕的事儿想。特里说我成偏执狂了,他说所有的男孩都对火着迷,对贾斯汀偷首饰这件事也不怎么担心。他更担心儿子以后变成一个同性恋。”
“哦。”
“当然,特里的问题另当别论。”
萨莉不确定玛莎是否愿意她问起特里,所以选择什么也不说。
“对不起,和你说了他这么多……”
“说特里吗?”
“不,是贾斯汀。”
“没关系。”
“特里就是不愿听我对这事儿的想法。”
巴威克想,她第二次提到特里应该是故意的了。“据我自己的经验,男人对任何事都不愿想太多。”
“我甚至做梦都想着贾斯汀,”玛莎说,“都是些恐怖暴力的噩梦。天哪,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总梦见自己的小孩干那种事?”
“你只是太担心了,这是正常的,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的。父母的担忧是物种得以生存的关键。”
“你真会说话,萨莉。”玛莎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转换话题。然后她果真话锋一转:“你做梦都梦见些什么?”
巴威克吓了一跳,把手放在胸前,像要给火烧火燎的心开一个气门。她多么希望玛莎能看见她梦里长大后的贾斯汀——帅气,自信,睿智——在黑夜中向她走来。“我梦见些什么?”巴威克重复着玛莎的问题,“尽梦见些男孩。”她说。
— 28 —
玛莎的爸爸认为只有弱者才找心理医生。“一个人的行为不该被另一个人横加指责。如果你让他们看,他们会把人性本身也弄成一种病。”他说,“人们有时会伤心、激动、害怕,甚至绝望。对心理医生来说,情绪就是病兆。在他们眼里,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病。”玛莎的父亲是一名正牙医师,他说话时经常过于夸张。
办公室里有皮革、酒精和多米尼加雪茄的味道。玛莎猜想是基斯·莫罗医生插空吸了会儿烟的缘故,他充分利用了前一位预约病人离开,后一位还没进来的十五分钟时间。玛莎想知道除了她的儿子外,其他人在这儿吐露过什么秘密;她也好奇儿子对莫罗医生说了什么;除了儿子自己说的,莫罗医生还能看出什么——他在本子里记录了些什么,对着录音机咕哝了些什么,他承诺保守的秘密是什么,仔仔细细思量的是什么,他最后做出了什么样的诊断。这一切都使玛莎害怕。莫罗医生把贾斯汀薄薄的病历平摊在桌上,开始说话,带着商量的口吻,这时玛莎开始浑身发抖。莫罗医生矮矮胖胖,胡子刮得很干净,脑袋圆圆的,穿一件米黄色罗纹高领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巧克力蛋筒冰淇淋。
“贾斯汀是个成熟的孩子。”莫罗医生说道,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有点早熟。”
“谢谢,”看到微笑玛莎没那么害怕了,但仍不敢像贾斯汀那样称呼他为“基斯医生”。
“早熟在很多方面是好的,但在另一些方面也可能不好。”
“不好?”特里问,“何以见得?”
“成熟应该是一个过程,”莫罗医生说。他的嗓音深沉,有节奏,像“议会乐队”由乔治·克林顿于20世纪60年代晚期创立的一支“放克乐队”(Funk)。放克音乐是黑人音乐的一种,流行于七八十年代,是一种注重节拍,适合跳舞的灵魂音乐,以有律动感的低音线著称。 中最低的声部。“上帝让人从小变大自有他的道理。贾斯汀非常聪明,根据自然法则,他太超前了,这会给他适应学校里的生活带来麻烦。”
“我知道孩子们老取笑他。”玛莎说。
“会过去的。有一天这些男孩会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