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4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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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就住在巴黎,因此我没有急着回家,驱车向她家直奔而去。简陋的房子位于阿拉果街,周围总共才十来户的人家。这是巴黎贫民区一条名叫盘藤的小胡同。在这些狭小、干净的房子里主要住着退休的人和生活不大有保障的人。安娜所在的门洞装有对讲系统,我找到写着“安娜”的按钮,按了一下,门就马上打开了。
“真是个粗心的安娜,”我心里这样想到,一边走进一个如同肥皂盒般窄小的电梯,“她连谁来了都不问一声。”
安娜家的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金发女人。
“哼,终于来了,”她气愤地说,“这就是你说的九点钟来!现在可是快中午了。赶快进来。”
说着金发女人转身进了屋,我只好跟在她后面来到一个小房间。
“你是安娜夫人吗?”
“是,你得赶快给我修电脑,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不是电脑维修公司的。”
“那您是谁?”安娜惊讶地问。
“我是刑警队的,”我的舌头开始充满灵感地撒起谎来。“您在绿色茅屋宾馆住过,走的时候偷了那里的电暖器。您最好把东西还回去,那样宾馆就不会起诉您。”
不幸的女人差点气死:
“我?我偷了电暖器?可我连这个茅屋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提还去住过了。”
“宾馆的工作人员给了我您的地址。而且对您记得很清楚。的确,他们的描述与您的外表并不太相符。清洁工说,安娜夫人瘦瘦的,长着一头黑发,脖子上挂着独特的饰物——两只水晶鞋吊坠。”
安娜拍手说:
“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卡特英,她是个骗子,依我看快要坐牢了!她怎么能想出,偷了东西却留下我的地址。这件事我不会放过她,我直接去找她,看我怎么对付这件丢脸的事。”
我害怕了:
“也许,您还是不去过问的好。只需告诉我她的住址,让专人来办吧。随后专家会到您这儿来。”
安娜寻思起来:
“住址!这个混蛋有固定住处就好了,她的住处总是换来换去。最后一次,她住在一个小旅馆……但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她现在多半已经搬走了。”
安娜真是料事如神。卡特英大概在五个月前就离开了……有人对我说,卡特英当时打算住到附近的另一家宾馆去。
大功告成,卡特英至今还住在这家宾馆的十九号房间。房门猛地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美人:身材苗条、头发淡黄,穿着粉红色的高档套装。她疑惑的看着我:
“您在推销什么东西?”
“我不是来推销东西的,我是来找卡特英的。”
“她是我的朋友,她出去旅游去了。您是谁?”
“是这样,说来好笑。前不久我住在绿色茅屋宾馆时,在房间的地毯下捡到一枚戒指,非常独特。宾馆说,在我之前这间豪华套房里住过卡特英,并给了我她的住址。瞧,我把她弄丢的东西给送回来了。”
说着我取下手上的紫水晶戒指。唉,阿卡奇知道了,我又要挨训了!金发女郎慢慢地接过戒指,并试了一下:
“大了点,我的手指要细得多。您说是宾馆给了您这个住址?谢谢您决定把她弄丢的东西送回来。卡特英将会很高兴。您喝点咖啡?”
我表示同意,走进房间。那女人客气地要我坐到小沙发上。
“您说,您同卡特英住在一起?”
“不,不,只不过在她走后,我又住进了这个空着的豪华套房。”
“您究竟找卡特英有何事?”
“我不是说过了吗,来送戒指。”
女主人轻轻地笑起来:
“卡特英没有紫水晶戒指,她不喜欢这种石头。为什么您要编造这个故事?”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
“我的一个熟人,谢琳娜认识您的朋友。我偶然在她房间里找到一张写有‘安娜’的字条。我想弄清楚,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您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熟人呢?”
“她死了,自杀了。看来,安娜夫人能揭开这个谜底。”
那个女人几乎冲到了我面前,我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并看见由于她的一只手在激烈运动,衬衣的领口张开了。在她那结实的、晒黑了的脖子上,金项链悬着的两只水晶鞋在闪闪发光。我恍然大悟,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关掉了电灯。
第十八章
头部剧痛,我感觉恶心得要吐,眼睛也不想睁开,但最终我还是睁开了双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极其难看的浅蓝色:窗帘、卧具、大褂。就连搭着大褂的圈椅,颜色也是浅蓝色的。床周围摆满了托盘,里面放着许多小药瓶。一台不知名的仪器在床头令人厌烦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叫上一阵。一切都像是在医院里。我到处看,是否有呼叫按钮,但是没有找到。有意思,他们这儿难道要病人自己坐起来拔掉身上插的管子,再挪到走廊上去叫医生吗?
就在这时,房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讨人喜欢、穿着浅蓝色大褂的男医生出现了:
“怎么样,您醒过来了,达莎夫人?”
我点了点头:
“您从哪儿知道我的名字的?”
男医生笑了起来:
“您包里放着驾照。”
“我咋到这儿来了?”
“您是被救护车送来的。瞧,这是警察局派来的人。现在由他来给你解释一切!”
卓尔施走进病房。我害怕地闭上眼睛,恨不得看不见才好呢。但局长舒适地坐在圈椅上命令道:
“睁开眼睛,不要装死。”
我怯怯地看了老熟人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如果在巴黎还能再找出个达莎·瓦西里耶娃,那您就介绍我同她认识。一一讲来!你究竟在卡特英的房间里干了些什么?”
“我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我只是突然迷路了,到宾馆去问路。”
“就上了二楼,敲十九号房间的门,说道:对不起,请问到柏林怎么走?”
局长明显在挖苦我。嘲笑一个病人是很容易的,要不是我正在反胃,我可是要好好地反驳他。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躺在医院里?”
局长气愤地低声说,“这种人,正是因为这种人……”
他气得喘不过气来,稍稍平息了些,继续说:
“卡特英从宾馆跑掉了。她对服务员说,她的姑姑死了。经理很同情她,就帮她叫了辆出租车。接下来服务员本来要去打扫房间,但和一个房客聊忘了,一小时后才去卡特英住的那个房间。她拿了桶、抹布,开门之后发现了你躺在地上。亲爱的,你身旁扔着一个很大的青铜台灯。卡特英把它砸在了你那糊涂的脑袋上。我想知道,这到底为何。”
“抓住卡特英了吗?”
“没有。我们没能及时地发现那辆载着她往火车站赶的出租车。她现在多半已经离这儿很远了。好了,我想听你解释。”
“头好痛。”
“不足为怪。青铜灯座,通常会有这种效果。”
“还反胃。”
“毫不奇怪,你是脑震荡。那就开始讲吧。”
“还有没有人权?怎么能审问一个快死的人?”
“法律甚至还规定可以在复苏科进行审问,如果你现在不说,我就拿这个东西揍你。”
说着卓尔施就抄起了一个搪瓷便盆。我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
我不得不在这家医院里呆了两个星期,无论怎么求爹爹告奶奶都没用,就是不能走。家里的人也倔得要死,断然拒绝接我回家。而且还拿走了报纸、电视机和收音机。
“妈妈,”阿卡奇激动地说,“大众传媒会让您心神不安、头昏脑涨的。还是读读女性小说,喝点咖啡吧。”
说着他递给我一摞时下流行的低劣读物。书名让人错愕:《荒漠狂喜》、《棕榈树下的爱情》、《闺中情欲》……我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而且没有一本像样的侦探小说!一个巨大的惊喜就是,早上我做完B超回来时,发现窗户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沓新来的报纸。我怕他们拿走,就顺手塞到衣服下面,跑进了病房。坐在床上,我在被子下翻开报纸开始享受。前两张昨天的报纸索然寡味,但今天的《费加罗报》让人吓了一跳,毛骨悚然。
《厄运紧随龙恩一家》,报纸头版的大标题触目惊心。“所有的神灵都抛弃了牙膏厂厂长一家。我们先是报道了他死在突尼斯,但随后他又神秘地复活了。之后,他的小女儿——谢琳娜又去世了。他老婆住进了精神病院。今天清晨,弗朗西斯科本人也意外身亡,但这一次他不能复活了。九点钟时,这个牙膏厂的拥有者在‘北站’惨遭地铁碾压。地铁全线因此中断了近半个小时。赶来的法医只能收集遇难者散落在路基上的尸块。谁将是龙恩家下一个无情厄运的牺牲品呢?”
我合上报纸,果断地爬下床。别再闲躺着,该采取行动了。首先应该决定,怎么从医院逃出去。我能穿的只有病号服、睡衣和拖鞋。这副打扮是不能混过门卫走到街上的。他们会把我拦住,并赶回去。出医院就如同越狱一样,只能一次搞定,不然还要背上一条“企图越狱”的罪名,之后定会严加看管。不,急不得。
只得挨到中午。吃过饭后甜点,护士拉上窗帘,想好好地休息。我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然后悄悄地探头看了看走廊:没人。
医院里规章制度严格。午休时间禁止病人在走廊走动,他们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医生们此时几乎全都走光了,只剩下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利用这段时间也在放松自己,抽烟喝茶,反正干一些护士长不让她们干的事,但护士长自己此时却跑回了家。
我脱下拖鞋,偷偷溜到走廊。在写着“医护人员”的门后,传出茶杯的丁当声和一个男人的轻轻咳嗽声。哈,太好了,她们在喝茶,值班医生也在里面。我继续朝前走,恰好在电梯旁有一个杂物间,清洁工把水桶、抹布都放在那儿。如果走运的话,我能在那儿找到我所需要的东西。我还真走运。在一个小柜子里,我找到了一件深棕色的大褂,一顶小帽,还有一双鞋跟已穿歪的藏青色的鞋。清洁工就是如此穿着去打扫大楼的。
我飞快地穿上大褂,解开绷带,戴上小帽。但在这双鞋上我是失算了,三十五码,不会更大。也许,给他们干活的是些中国人?好不容易把一双三十八码的脚塞进这双“灰姑娘”穿的鞋中,我便拿了拖把、水桶下楼去。
门卫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这个假冒的清洁工不慌不忙地出了大门。我假装十分卖力地用那把干拖把在进门的台阶上拖来拖去,搞了几分钟后,我放下水桶、刷子,沿着街道一路狂奔。
那双鞋残酷地挤着我的脚。我拦了辆出租车,马上把它们给扔了,天哪,多爽啊!出租车司机看着后视镜说:
“钱,你有吗?”
我在向他保证了我的偿还能力后,叫他直接把车开到龙恩家。卢伊莎泪光盈盈地扑过来抱住我:
“达莎,你从哪儿来?怎么穿成这样,还光着脚?”
我挥手说:
“你最好还是帮我把车钱付了。”
卢伊莎付了车钱。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卢伊莎之间已经不自觉地以“你”相称了,不再陌生。
“卢伊莎,把你的衣服给我拿一套来,还要一双鞋。”
过了会儿,我穿上卢伊莎的裤子和衬衣,更重要的是,穿上了一双敞口鞋。谢天谢地,卢伊莎的脚刚好是三十八码的。我坐在客厅里,听姑娘讲述。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的几周,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父亲实际上不再给她钱,而丈夫也不和她说话。卡罗琳被从精神病院接了回来,但她成天卧床不起,需要别人照顾。可怜的卢伊莎在三个自私自利的人之间忙得团团转,尽力使所有的人都满意。但她显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因为今天早晨父亲狠毒地说,他要去找公证人把遗嘱给改了。但没等他走到公证处,他就倒在了地铁铁轨上。
“这太可怕了,”卢伊莎啜泣着说,“但我不可怜他。不但如此,而且我还很高兴,他没来得及更改遗嘱,我还能得到一笔钱。他的尸体现在搁在停尸房,皮耶尔认得出是他的遗体。当警察通知妈妈的时候,妈妈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医生也怀疑,她的神经能否再次承受打击。总之,我们这儿的怪事接连不断。”
我听得很认真:
“怎么回事?”
“有人隔一段时间就在屋子里乱翻一通。先是把爸爸的书桌翻得乱七八糟,然后又去翻书柜,但什么也没拿。总之,这个好奇的家伙是个可怕的白痴,你想啊,他把燕麦全倒了,又不知为何把罐子里的果酱也倒了。多么愚蠢的行为啊。要知道,实际上我们这里没有外人。也许,这是妈妈彻底疯了,胡闹的结果?”
我想起了那次糟糕的麦片粥、酥饼事件,不禁寻思起来。不,这不是卡罗琳干的。
第十九章
家里的人看到我跑回来,都很生气。一向文静的奥丽娅也大发脾气: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一点都不能着急,本来就吐了一整天!病还没治好,你干吗要急着溜回来?”
“首先,那里早餐只有脱脂酸奶,午餐是菠菜汤。第二,没电视看,总之无聊透顶。”
奥丽娅耸了耸肩:
“菠菜汤始终让我想起飘着的抹布。卓尔施又要训你了!”
局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医院可能还会去告你。”
“天哪,我拿了些破衣烂衫,给他们寄张支票总行了吧。”
“别忘了还有水桶和拖把!”
“可我把它们搁在台阶上了。”
卓尔施双手一摊:
“你是放了呀,但有人把它偷走了。”
于是,卓尔施长时间地教训我,说我不成体统。这时,幸好奥克萨娜来了。但还没过五分钟,他们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不让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