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4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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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演员,也可能彻底葬送一个演员。”
“那天才呢?”
“天才好比是贿赂,还得善于递送出去……”
大家试图帮助谢瓦。在维堡市,他的阔亲戚与这个总导在几代之前曾是一家人,他们请求原谅这个少不更事的男孩子,总导的态度似乎开始缓和起来。然而,血管里仿佛流淌着不知疲倦的革命者鲜血的谢瓦,却在剧院策划造反,并把事情闹大了。母亲无法承受这一耻辱,心脏病突发猝然去世。拉斯金也一下子失去自控,惶惶不可终日,变成了一服药接一服药的弱不禁风的神经衰弱病人。
起初,莉达为拉斯金奔波劳顿,带他看大夫,犯病时照顾他,甚至发现自己怀孕后还暗暗高兴过,以为他知道后会有所改变,能振作起来,恢复健康。
(“你太棒了!”达玛在竭力夸奖她。“为了心爱的人,就要斗争到底!”
“嘿,耗尽最后的细胞吧!”沃托尔娃咆哮道。“放弃他!拯救迷失者,你自己也要迷失……”)
可是,谢瓦像垂死的人那样对未来的岳父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事情终于以莉达撞见拉斯金与一个骨瘦如柴的吸毒女郎鬼混而结束。莉达明白这场斗争已经毫无意义,于是下决心去做了人流,尽管大夫以危险期为由千方百计地劝说她,提醒她因此可能造成的后果。
(“你扼杀了一条人命!”达玛吼道。
“做得对!”沃托尔娃安慰说。“不要生养没爹的孩子!”)
后来有一天,突然从耶鲁撒冷来了个谢瓦的远房女亲戚,她声称,与俄罗斯不同,在神赐予的那块土地可以治愈吸毒,并且带走了谢瓦。谢瓦在那里果然成功地戒了毒,他还去服兵役,并且成功地劝服了一名阿拉伯恐怖分子。对此,电视台有过报道:谢瓦在微笑中拥抱自己的妻子,她是个头发蓬松、着军服的犹太女人。莉达痛哭了一夜,几天后她就满怀厌恶地和那个对自己追求很久但始终没得逞的著名演员上了床。不久,那家伙来到剧团的集体宿舍,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把一瓶摩尔多瓦葡萄酒放到桌子上,莉达却干脆把他逐出门外。
(“干得好!”坚决反对她的床笫之过失的达玛赞许道。
“让他见鬼去吧!”沃托尔娃随声附和。“毕竟他太尖刻、太令人恶心了!”)
莉达适时地感悟到,在给予她完美无瑕的身体和俊美的面孔以后,吝啬的大自然在演技的才华上显然已经不那么慷慨了。于是,她很快便告别了剧院。两年时间里,她以出演电视剧三流角色或者拍摄广告片来挣钱。其中一个角色曾闻名一时。莉达扮演一个沉睡在水晶棺材里的公主,一个俊俏的王子叶利谢伊悄悄地接近她,温存地吻了公主的前额。嗜眠的女孩子并未醒来,她筋疲力尽了。于是,王子从怀中摸出一包“超鲜”水果口香糖,一下放进嘴里两片,腮帮子努力地工作起来,并且再次吻了公主。不用说,这次公主苏醒了。她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我在哪里?”幸福的叶利谢伊用奇妙的口香糖招待她,接着钻进水晶棺材,和她一起躺下。
自从和拉斯金分手以后,莉达几乎没有了私生活。老天爷使她避免了女人那种既不明智又无法排遣的东西。对于瓦尔纳切娃称之为“恋童癖”的什么,她从来不以为然。仅仅那个吸烟很凶的女戏剧家大发伤感时,莉达才会以玩笑敷衍一番。
“莉达契卡,您可是大美人啊!一张幸运的彩票落到您头上,您却把它当书签用!莫斯科有很多认真的男人,为了您,他们甘愿打遍那三个电话。记得吗,我对您说过的那三个电话?千万不要耗费青春啊!女人的美貌如同酸奶,是有使用期限的!”
宁卡风风火火地出现了,这很出人意料。她晒得黝黑,还亢奋于疗养地的又一次罗曼蒂克邂逅。宁卡宣称,地中海之旅使她结识了一位准备把巴尔扎克《淘气的故事》搬上银幕的导演,并且他几乎已筹集到了资金。
“那些故事可不怎么体面啊!”莉达表示怀疑。
“但钱是体面的!噢,你以为你是修道学校毕业的啊,那赶紧回你的斯捷普诺戈尔斯克好了,别再蒙人了!”
“我决不会拍裸戏!”
“谁需要你脱光了?就是一点点色情戏。非常轻微的……导演是同性恋,伙伴是灯光师。你尽管放心好了!”
试镜非常成功。在一大群参加竞争的长腿姑娘中,莉达脱颖而出。导演兴奋地打量着这个年轻演员,犹如古董商在旧货市场廉价购得一枚法别尔热(1846—1920),俄罗斯著名彩绘家,其作品色彩绚丽,形象逼真,为宫廷收藏珍品。亲手绘制的复活节彩蛋。面试之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窄脸矮个子男人走近莉达。此人有几分像剧院里给演员们发放微薄薪水的那个永远睡眼惺忪的会计。不过,观察他的做派,你就会明白,这家伙所掌管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数额巨大的钱,而且是自己的,不是人家的。这主的眼睛很奇特:充满智慧,但目光忧郁,既透明又浑浊,好像纸币上面的防伪水印标记。
“我叫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来人自我介绍道,并且不容置疑地补充说。“请您与我共进晚餐。”
“谢谢您。我要保持体形,从不吃晚饭。”
“您这是当真?”
“绝对的。”
“嗯,您知道吗……”他迷惑不解地看看莉达,接着像是在说起那段无聊的电视广告:“显然,您还没有睡醒!”
“没人叫醒我!”她不服气地应道。
(“这就对啦,莉达契卡!”达玛赞赏地嘟哝着。
“佐尔尼科娃,你太傻了!”沃托尔娃说。)
“你是用脑子想事吗?”宁卡知道情况后有些激动。“整个方案都是他埋单!你知道为啥吗?”
“为啥?”
“他在物色女友。原来的情人不久前因车祸丧生了。”
“你怎么知道的?”
“骆驼说的!你现在读什么?”
“契诃夫。”
“你别再丢人了!快看看《莫斯科共青团员报》吧,那就什么都知道了。明天,就会对你参加面试表示感谢,还会给你理想的屁股一击,你真是个糟糕的老处女!”
“随他们的便!”
然而,令大家惊奇的是,莉达还是得到了一个角色,当然不是起初希望的主角,而是一个配角,出演一个保护淫荡女主人安全的女仆。自然,女主人的角色由宁卡扮演。
片子要去克里米亚半岛拍。在空中飞行时,浑身充斥着各种信息的瓦尔纳切娃像条肚子里塞满肉馅的狗鱼,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的事情一点儿一点儿地全告诉了莉达。在过去那种平均主义盛行得令人作呕的日子里,他是个迂腐的程序工程师,只有一套休息日穿的衣服,住在用积攒的钱付了一半款的厨卫共用的筒子楼里。后来,当一切都允许做的时候,他开了一家叫做“有保障”的保险公司,接着成功地在全社会都知道的那次私有化债券运动中捞了一把,并且及时地脱身出来买下整个一个港口。
“什么港口?”
“怎么啦你?莫非你是想去给他当装卸工?”
“我才不愿意呢。”
“顺便告诉你,他有配偶,三个孩子。不久前,妻子还在‘女性故事’栏目中露过脸。叫你讨厌的是,他们是同学,而且他是帮她拿书包的。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毕业晚会上。你知道吗,毕业晚会以后我做了第一次人流。他喜欢孩子到了忘我的地步!总之,是个模范的顾家者。”
“他有情人,还算得上什么顾家?”
“你真是糊涂到家了!有了情人,男人才可能成为模范的顾家者。否则,他只会惹人厌烦和制造脏衣服!”
“这说明,我没跟他去任何地方是对的。”说着,莉达把头抵在了舷窗上。
海水在下面闪闪烁烁,仿佛表层是绿色箔片,起初被揉皱,然后不均匀地抚平和铺开,一直到地平线。
外景只给了二十天时间,没有配音,也不排练,几乎是念剧本。对光的时间特别长。一周以后,宁卡险些被除名,因为她总是忘记台词,并且和一个灯光师眉来眼去。导演原来是个声音刺耳的暴虐者,而且满嘴脏话。而每当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突然出现在现场,他一准变得彬彬有礼,甚至卑躬屈膝。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缺乏光泽、神色忧郁的目光匆匆扫一眼现场情况,冲着景仰他都发了呆的导演冷冷地点点头,然后就像出人意料地出现那样,又出人意料地消失了。不断有人说,他似乎是乘私人飞机从莫斯科来的。
与巴尔扎克有关的内容一天比一天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被克里米亚烈日晒焦的女人裸体。但是,脱衣服的基本是宁卡和那几个使用硅酮隆胸的影视老女人,还有来自辛菲罗波尔芭蕾舞团的一些放荡的年轻女孩,每晚她们都要和剃了寸头的当地权势结伴外出。
不过,这一天也轮到了莉达头上。根据导演要求,编剧给巴尔扎克生硬地安排了一场戏。而那位编剧是个忧郁的酒鬼,整个拍摄期间都处于狂饮状态。当需要把什么地方重新编排一下时,导演就会差人从宾馆把他找来。尽管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这个家伙在聆听导演的吩咐,但他的面部表情明白无误地告诉旁人,他早就想杀掉眼前这个影界暴君了,只是在寻找适当的时机。不过,预定的那场戏稿在第二天就写出来了,在导演歇斯底里的叫喊下,演员们还演得挺起劲。
起初,莉达出演的这段戏里没什么特别的:她扮演的女佣提着一篮子衣服去河边洗。贪婪的男爵不满于妻子多情,暗中守候着女佣。接下去便是色鬼扑向不幸的姑娘。然后,循声而至的男爵夫人用斧头柄痛打负心人。
“她怎么会有斧头?”编剧试图要尊重历史的真实性。
“这不是你的事,可恶的醉鬼!”导演扼杀了可能的创作切磋。“各就各位!”
当灯光已经给好,导演看了一眼摄像头,嘴里喊出的不是“开拍”,而是“佐尔尼科娃,脱衣服”。
“什么,脱衣服?”她惊愕了。
“脱光。”
“剧本里没有这个!”
“剧本是为了要钱的!可我是在拍电影!”导演吼道。“女人在苏联电影里总是洗衣服,你在我这要洗澡!光着身子洗澡!”
“我不脱!”
“你反了吗!脱了吧,他娘的!我要除你的名!”
莉达瞧了瞧在沉默中期待的剧组人员,原以为能看到男人那边对于淫念的满足和女人那边对于复仇的得意,可发现的仅仅是她这种不合时宜的任性和固执所引起的那种人们在处理公务时的不满神色。
(“快脱呀,你这不正常的女人!”沃托尔娃命令道。
“在水里……就一次……也许,还是可以的……”达玛含糊地说。“你还记得科罗的《浴中狄安娜》吗?”)
“都去见鬼吧……”莉达横下心来,动手去解那件气味不佳的皮革道具紧身衣。这时,莉达发现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就站在一块巨石后盯着她,使劲抿着嘴唇,目光里既有同情,也有嘲弄。
“你们自己去做吧!”莉达喊道,为自己的愚蠢而颤抖着,哭着跑回去收拾行李。
宁卡试图劝说她,但无济于事。莉达回想着百万富翁嘲讽的目光,厌恶得直颤抖,动作剧烈地把为数不多的衣衫摔进旅行箱。
(“做得对!快离开这罪恶的巢穴!”达玛赞许道。
“你要后悔的!” 沃托尔娃警告说。)
“回来吧,佐尔尼科娃!”瓦尔纳切娃在背后喊道。“他们变卦了:你不光屁股也行!”
在赴机场途中,一辆红色跑车超过稀里哗啦乱响的的士,并拦住了去路,从里面轻巧地钻出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
“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怎么啦?”她离开的士后才刚刚发现自己几乎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我不会回去的!”
“也不必回去。我想说,您做得对。众目睽睽看裸体,龌龊,有失体统。导演简直就是无赖。片子不拍了。”
“怎么不拍了?”
“平常事情一桩。我终止了方案。我不喜欢导演把巴尔扎克搞成那种样子。”
“别人怎么办呢?”
“您不必操心。会付他们酬金的。今后我能给您打电话吗?”
“您会徒劳的。”
“怎么讲?”
“因为我没有电话。我租住的是不带电话的房子,便宜。”
“无论如何我都会给您打电话!” 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笑道。
令她惊诧的是,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的满口黄牙参差不齐,朝里凹去,就像鳄鱼,而不是当下所有俄罗斯新贵趋之若鹜地去配置的雪白色假牙。
时值季末,赶上燃料供应时断时续。快到清晨她才得以飞离。傍晚回到自己的住处,莉达一眼便看见过道低柜上摆着一部最新款式的手机。很快,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响起熟悉的声音:
“早上好!我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已经起来了。”
“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彼得·施泰因把欧里庇得斯的剧目带到莫斯科来了。我想请您去看戏,肯赏脸吗?”
“肯赏脸,”她笑道。
“您笑什么?”
“赏脸,很好听的词。”
“我知道很多这样的词,请相信。”
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相信了。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深思熟虑、富于创意地对她献殷勤。不过,他并未把自己不可思议的财力一股脑地倾泻于她身上,恰恰相反,他不动声色地、几乎是循序渐进地使她接近自己,非强人所难地以一些亲切的关照、意外的惊喜和不可或缺的小礼物,诸如手机或者新款连衣裙,没有它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席那位知己的银行家在郊外举办的鸡尾酒会。只是在后来,她才从身经百战的宁卡嘴里得知,那件盛装等价于一辆小轿车。
“喂,他的床笫功夫如何?”满怀好奇的瓦尔纳切娃迫不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