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苏利·普吕多姆:孤独与沉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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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和苏斯的绿大理石,
以及只有强劲的胳膊
才能磨光的热那亚大理石。
让它们离开采石场的黑夜,
去充当忧郁的王宫的阴影:
我更爱明亮的天上
白色的大理石,石中的百合!
年轻,耀眼,圣洁,
天才把它加工,
唯有它能够结合
材料与纯洁的理想!
1866。11。鲍尔凯斯别墅
圣· 让· 德拉特朗广场
十一月,正午之际,
我漫步在这空旷、
巨大的广场,原野上
这块无边无际的平地。
左边,一条引水渠道
延伸在荒漠的褶皱上,
它在群山中隐消
直到目不能及的地方;
它像个老司酒官
人的焦渴根本难不倒他,
它以一个巨拱开始在我脚下,
以一个黑点消失在远山… …
右边是果园,是平坦的屋顶,
是葡萄树、白墙和青松,
远方,是萨宾① 山峰,
轮廓从容、刚劲。
如同蓝色的湖底,
隔着宁静美丽的水,
被遮被掩,却没失去光泽,
它似乎在增大,变着样子。
如同罗马的乡野里,
在空气的精美长巾下
显得更温柔更宏大,
平原明亮的天际。
这神奇的空气堪称一绝,
它微妙而又温暖:
春天在此结束,如同新春
在梦中等待着四月。
1866。11。罗马
①意大利高山,在罗马郊外。
特朗斯戴魏里区① 的妇女们
星期天,在博谷,姑娘和妇女
穿厌了六天的破衣,
勇敢地换上了漂亮的衣裳。
这可再不是祖先耀眼的服装:
人老了,衣物也退色发白;
然而活泼的红色仍使她们欢快:
好像从旗上剪下来的头巾
在她们棕色的皮肤上熠熠亮晶。
又粗又圆的手臂从肥大的袖中伸出;
衬裙清楚地显出她们宽阔的臀部;
丰满的胸和弯弓的背
轮廓清晰,线条优美;
脖子坚定地竖着,粗糙的胸衣
开着月形大口;作为自豪的首饰
一根银箭,穿过沉重光滑
泛着蓝光的密发。
长长的铜坠子在耳边闪亮;
弯弯的眼睛,充满阴影,就好像
这些黑湖映照、雾气茫茫的山谷。
这些强壮健美的女人真是好看,
当她们全都成群结队,搭肩携手,'
沿着巨坡在阳光下优雅缓慢地行走。
1866。12。罗马
① 罗马第伯河左岸的古街区。
纳沃那广场
我们喜欢在纳沃那广场漫步。
啊!脚踩到的哪是单调的柏油马路,
而是海一般喧闹的粗糙路面。
菜农在那儿搭起帐篷,度过整个冬天,
夏季,孩子们在蓝色的水中玩耍,
躲在用尾巴托起海豚的海种下。
广场正中,出现一片混乱,人们看见
棕搁树旁,海生植物中间,
有只巨狮正在石洞里喝水;还看到
一匹马张大鼻孔在往前奔跑;
屹立空中的纪念碑,枕着一打故事,
四个保护神守在两边,做着无意义的姿势。
我们喜欢这命运不等的大竞技场,
破屋靠在公爵的府邸旁。
尤其是市日,我们怀着爱情
来到此地细细地找寻,
在污垢上散发着香气的贺拉斯① 。
马西尔、费辛⑧ 或纪诺特③ 的珍贵书籍,
在小锅、上衣、匕首、果干
和钥匙中间,这些三嘴灯,
佛罗伦萨的式样,灯杆又长又细,
挂着一大束钳子和熄灯罩,
这些名诗人真诚的火烛,在夜里,
使我们相信,我们像他们一样在思考。
1866。12。罗马
①罗马奥古斯都统治时期著名诗人和文艺评论家。
②费辛(1433…1499),意大利人文主义者,翻译过柏拉图的奢作。
③纪诺特(1635…1688),法国诗人,曾用时绪的文体写过许多悲剧,后受到波瓦洛的指责。
{孤独}
最初的孤独
人们看见几个小家伙
总在阴郁的学校里哭泣;
别人在翻筋斗做游戏,
他们却呆在操场角落。
鞋总擦得那么亮,
罩衫熨烫得很平,
裤子也总是笔挺;
一副娇嫩听话样。
强壮者叫他们小妞。
狡猾者叫他们傻瓜;他们交出玩具,那么听话
日后不会去做买卖。
最胆小的人也戏弄他们
馋鬼成了他们的朋友;
同学们都以为他们富有,
因为他们对钱物不在乎。
他们在老师的眼皮下抖颤,
老师的影子给他们带来不幸。
这些小孩本来不该出生,
童年对他们来说太为艰难!
啊!完不成作业,
听不懂功课!
被惩罚被训斥,
遭受种种耻辱!
一切都使他们惊恐遭殃;
白天,是钟声,夜里,
当老师终于离校时,
是大宿舍的凄凉。
颤巍巍的幽光
照着铁床上的被褥;
沉睡者尖厉的呼噜
像冬天坟墓上的寒风。
当别人昏昏睡着,
在梦中坐牢进监,
他们想着星期天,
想家,醒了一宵。
他们想起小的时候,
曾深埋在晃荡的摇篮里,
舒舒服服地酣睡,有时,
母亲把他们从床上抱起。
母亲们啊,已故的罪人,
你们离他们万里迢迢!
这些出生了的生灵
缺少难言的照料。
人们给了他们衬衫,
和他们必需的被子:
除了你们,别人送的东西
不能给他们以温暖。
可你们多么狠心,
他们不会把你们忘记,
小脑袋埋在枕底,
他们呜呜地哭个不停。
十四行诗
二十岁的男子最傲慢挑剔:
他不屑一顾最先遇到的女孩,
却钟情最美的人儿!满怀真心的狂喜,
他把昨日才生的愿望当做了情爱。
不久,他便开始尝到了苦头,
大眼睛迷人的魅力慢慢衰减,
其他姑娘,却用曾被蔑视的内秀,
把最隐秘最珍贵的宝藏显现。
人们从来只知道改变不幸:
到了相信只能爱一个姑娘的年龄,
他已从她那儿学会了受难。
而后,当他发现许多姑娘都很可爱,
他却觉得挑选情人已为时太晚,
他的心啊已无力再度张开。
爱的衰亡
秋天临终的叹息,掠过湖边
畏寒的灯芯草,
叹息中,飘来一阵微响:是凄愁的水面
在与柳树交谈。
柳树说:“瞧,我多忧郁!我的绿叶飘落
铺满你冰冷明净的水面;
我旧日的伴侣呀,今天,你就当我
已逝之春的坟墓吧。”
柳叶轻飘,将把褐水染黄。
水答道:“我苍白的情人啊,
别这样让你的叶子一张张
慢慢落下;
“这种吻使我痛苦,真的,就像是
沉重的船桨的击打;
它给我的颤栗,如同一个伤口
不断地扩大。
“开始,只是一点,后来成了一个洞,
颤抖着增大;
岸上的花儿全都感到了
脚边的哭泣。
“让罕见漫长的颤栗折磨我吧!
为什么要一点点把我遗忘?
请把你全部的别吻,残忍地
一次摇落在你的情人身上!”
钟乳石
我很喜欢这个洞穴,火把
染红了浓夜,一丁点声响
都会反弹回来,穿过
一个个门廊,变成巨叹。
圆拱上倒垂的钟乳石
挂着一串串凝住的泪,
潮湿的水,一滴一滴
慢慢落在我的脚背。
我觉得,有种痛苦的安宁
渗透在这片黑暗当中,
面对这永远也流不尽、
悲哀的、长长的泪水。
我想起了受难的灵魂,
古老的爱情在那儿沉睡,
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凝结,
什么东西总在那儿哭泣。
无缘由的欢乐
人们对痛苦的缘由总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人们有时寻找欢乐的原因;
我有时心灵平静,在无法抓住、
令人奇怪的喜悦中苏醒。
玫瑰红的天侵入了我的小屋和身体,
我爱整个宇宙,可不知为什么
我浑身闪亮。不到一小时,
我感到黑暗重新包围了我。
它们从哪来,这短暂的欢乐之光,
这隐约可见、敞开的天堂,
长夜里这些无名的星星
飞走了,却留下更黑的内心?
是天空重亮古老的四月?
是如同投下余光的死火、
从岁月的灰烬中复苏的春天?
是未来的爱情的吉兆?
不。这神秘迅捷的痕迹
无任何回忆和预兆;
也许是旅途中迷路的幸福
弄错了心,只照亮我们片刻。
大路
这是条大路,锻树种在两边。
那么高、那么宽、那么暗,甚至大白天
孩子们也不敢在那儿独行。
那里的夏天冷得与严冬无异;
不知是什么睡眠加重了空气,
什么哀伤加厚了阴影。
锻树很古很老;垂叶张张
内搭起穹、外筑起墙,
形状如旧,丝毫未改。
斑驳的黑树皮远离裂开的树干:
它们就像,一只臂向一只臂伸展,
巨大的蜡烛台。
可是在上方,它们用一张张叶子
制造了夜:晴天,路上的硬沙里,
没一块石头闪亮,
雨天,几乎听不到绿色的穹顶
沙沙作响,孤单的雨水时续时停,
一滴滴落在地上。
丛深处,有座围着栅栏的寺庙,
其木头已被青苔腐烂,被圣洁的葡萄
和青藤折弯压断。
可恶的爱神笑着,仍用断指
指着远处旧日的一顺顺心,
心已被石箭所伤。
人们随时都能感到那儿夜的神秘,
在冷冰冰的雕像四周,人们相信看到
情火在双双飞行。
回忆的情灵在那里平静地哭泣;
就是在那,虽然岁月已久、早已别世,
灵魂仍在约会亲近。
那是一切在那儿相爱,以及四月里
年轻的爱神在棚架的玫瑰底
所呼唤的人之灵魂;
这些可怜的死者不停地向他奔去;
不再有昔日的嘴唇,他们前来
在永恒的嘴上亲吻。
华尔兹
轻纱薄绸的浪里
舞伴们苍白、无言,
他们转着,地板弯曲,
明亮的灯光闪熠,
照花他们半闭的眼。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缓慢的华尔兹藏着爱情
忧郁的表白,心灵举翅
在那儿轻轻滑行:
如同不断的逃逝,
如同无尽的回归。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小伙子感觉到自己的青春,
圣洁的少女说:“我在恋爱?”
他们的嘴唇,不停地交换
甜蜜短暂的许诺,用一个
永远不会再来的吻。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音乐渐溺,华尔兹停止,
苍白的灯光已经暗淡,
镜子心慌意乱,嘤嘤哭泣。
剩下的只有浓厚的黑暗,
所有的舞伴都已消失。
我想起曾在不列颠见过的
古老的礁石,海浪昼夜不分
在那儿汹涌、回旋、冲击,
伴着同样的涛声。
天鹅
幽深宁静的碧湖光滑如镜,
天鹅划着巨蹼在水中滑行,
无声无息。它两胁的羽绒
犹如春雪在阳光下消融;
可它的巨翅,在微风中抖颤,
坚定,洁白,如一艘慢船。
美丽的颈脖,俯视着芦苇,
忽而伸得长长,潜人湖水,
忽而优雅地弯曲,如一株植物,
它把黑噪藏进耀眼的颈脖。
有时,它慢慢地蜿蜒前行,
沿着阴暗宁静的松树林,
厚厚的水草发丝般拖在身后,
它划着水,缓慢而闲悠。
为永不复返的岁月哭泣的幽泉,
诗人倾听内心的洞穴,都使它兴奋;
它懒洋洋地游着,柳叶一片
无声地擦过它的素肩。
有时.它远远避开幽暗的丛树,
优美地,从深蓝的岸边游出,
为了祝捷它所赞赏的白色,
它选中了阳光辉映的水泽。
而后,当湖水与湖岸朦胧不清,
当一切都变成模模糊糊的幽灵,
当葛兰和灯芯草纹丝不动,
雨蛙清朗的叫声响彻天空,
当一道长长的红光把天际染黄,
黄莺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飞禽,在映照着乳白和紫红、
美丽的夜色的灰蒙蒙瑚中,
如同钻石当中的一个银瓶
翅包着头,沉睡在两重天空之间。
银河
有天晚上,我对星星说:
“你们好像并不幸福;
无边的黑暗中,你们的光
虽然温柔却满含痛苦。
“我相信看到了天上
圣女们白色的孝衣,
她们举着无数蜡烛,
哀伤地结队而行。
“你们一直在祈祷?
你们是受伤的天体?
因为你们洒下的,
不是光,而是光的泪。
“星星啊,你们是造物
和众神的祖先,
你们眼中泪水涟涟… … ”
星星们答道:“我们孤独… …
“你以为我们离得很近,
其实我们隔得很远;
姐妹们温存美丽的光芒,
在故乡无人见证。
“她们内心炽热的情火
在冰冷无情的空中熄灭。”
我对他们说:“我懂!
因为你们与人心相似。
“同你们一祥,每颗闪亮的心
都远离似乎邻近的姐妹,
永远摆脱不了的孤独
默默地在夜里燃烧。”
温室与树木
寂无声响的温室
是过冬的好地方,
天色阴暗如同黑夜,
名贵的树木却热得冒汗。
其中有一棵,又直又挺,
枯叶长长的树干
眼看要触到屋顶,
狭窄的尖薄如箭一般
。
另一棵,又粗又高,
竖着坚硬的芒刺,
五年才开口一笑,
在冷酷的季节里。
还有一棵,墉懒无力,
在玻璃上攀爬,
这囚徒可怜地看着室外
在风中昂首的劲草。
这儿没一丝风,什么都不动;
不变的红色花期里
所有的植物都慢慢地
大量倾吐淡而无味的气息。
首先被它们迷惑的人,
很快就被这空气压倒,
巨大的病毒向他侵袭,
他醉欢地步步走向死神。
啊!愿紫罗兰,林中之花,
能得到千百倍的爱!
愿被它熏香的房间
能变得千百倍洁净!
它的芳香,远非压人,
它更新灵魂,使其轻快;
可它很精微,要好好闻,
就得接近它,把它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