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之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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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人人都叫凯西快滚。所以他只能用偷看的办法。有天晚上他溜进去看了他们的钻探日志,‘5;700英尺,褐色页岩——罕见的种类,易碎。5;750英尺,褐色页岩——同样的页岩。5;780英尺,褐色粘性页岩,油砂的迹象。5;800英尺,油砂……油砂……油砂。’”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1节 艾伦走进这个大火炉
“凯西看着这份日志,认定他的钻头再过一百英尺就会到达一片连洛克菲勒都会梦寐以求的美妙油田。所以他怎么做呢?见鬼,别人会怎么做?他卖掉身上的衣服。他卖掉他的表。他连舌头都恨不得卖出去。他筹够了可以再钻一周的钱。星期天晚上。有气泡冒出来。石油的迹象。工人们都发疯了。霍尔斯特德老奶奶拿出鸡肉派和走私的威士忌,就好像解脱日已经提前来到。这个时候,人人已经都知道那儿会有石油,没人再叫凯西快滚。又钻了十英尺后,他们挖出了大量的石油。几乎是一天两百桶,一桶将近一块二。”
“这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的挣钱手段,我想。找一个钻头和一片地。看看下面有什么。”
钻探工又伸手去拿酒瓶。汤姆翻了个身,往火上添了块柴。
“你自己钻过井吗?”他低声问道。
“我?当然。两次。从来没挖出过石油,虽然我跟石油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就像吝啬鬼跟他的钱包之间的距离。”
汤姆点点头,也咽下一些威士忌。他在油田上呆得已经久到足以了解这种模式。人人都有像凯西这样的故事。说故事的人都发誓这是真事。也许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这些故事。可如果你们问起这个神奇的问题——“你自己钻过井吗?”——答案总是一样的。
半数以上较老的石油商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都曾经钻过野猫井。他们每个人离财富都只有几百码之远。“结果附近那片地变成了得克萨斯西部最富有的地段。”“那片地到分界线那儿为止。那边,石油就像尼亚加拉瀑布一样喷涌而出。我这边,比头死狼还要干。”“没钱了,如果能够再往下钻两百英尺,我们就会挖到油砂,加利福尼亚那一带最丰富的石油储备。”等等等等。
汤姆用卖酒赚来的钱买了三个油罐。一项定期银行贷款使他有足够的钱买了第四个油罐,剩下的钱还够汤姆买到他所需要的石油。
在他看来,他的第一次拍卖也是最糟糕的一次。第一天晚上,油价最终跌到一毛四一桶。汤姆停交了二十四小时,然后又开始收购。石油过剩的那般家伙想了一整夜。他们的算术看起来很简单。他们可以让石油挥发,然后分文不得。他们也可以把石油卖给汤姆·卡洛威,拿到一些钱,不管这些钱少得有多可怜。第二次拍卖以一毛一的低价结束。第三次则降到了六分五。
汤姆现在拥有大概一万五千桶石油,平均进价稍高于一毛。他躺在油罐中间的山坡上,保护他那珍贵的石油不受到小偷和故意破坏者的侵扰。他想念丽贝卡——他不时会非常奇怪地强烈想念着她——但除此之外,他很快乐。
“管道很快就会铺到这儿,”钻探工说。
“三个星期后,他们这么说。”
“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卖掉,当然了。”
“你肯定会赚一笔钱。可能一桶一块钱……天啊!”
“可能吧。”
“卖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钻探工问,“石头溪那边有片地,我觉得很不错。可以在那儿钻个井看看。”
“石头溪,嗯?”汤姆说,对这个小道消息并没有特别激动,但他从不拒绝获得有用资料的机会。
“没错。听着,”钻探工向汤姆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免得老鼠、兔子、猫头鹰和草原上的草会偷听到他的话,然后再把这个消息传播给宾夕法尼亚西部所有的石油商。“在那边有个朋友。搞勘探的。私底下。他什么也没看到,但他能闻到。天生就有这个鼻子,明白吗?我们正在四处筹钱准备开工钻井。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不过我能看出来你是个真正的石油商,真的。”
汤姆的兴趣一开始就不大,现在更是荡然无存。他打了个呵欠,躺了下去。他的外套被卷起来充当枕头。外套下面放着一个扁平的小包,汤姆一动脑袋小包就会沙沙作响。
“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他说,“我会考虑的。”
“就是气味,明白吗?有的人能闻着,另外那些人闻不着。就这么简单。”
“我想也是,”汤姆说,懒得跟他争辩。
可这都是胡扯。明显的胡扯。
十英尺以下的石油就已经无法闻出来,更别提五千英尺以下的石油了。在所有这些有关凯西等等之类的故事和其它那些故事中,汤姆从来没有见过真正钻井并挣到钱的人。有一个原因解释了富人为什么总是很富,穷人为什么总是很穷。
信息。
就这么简单。
有关石油可能会在哪儿的信息。根据地质学、地震学和进行复杂运算的聪明人得来的信息。关于可用土地、价格和提炼能力的信息。这正是汤姆为什么会倾听这个钻探工的话,但并不激动。这正是他为什么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思考他的下一步行动。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要在枕头下放一个一动就会沙沙作响的小包。
波斯的夏天已经逐渐转为秋天,但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短暂的秋老虎期,这让他们回想起了夏天的所有火热记忆。骡子和马匹都懒洋洋地躲在荫凉处。那些不需要马上干活的人就在小屋的遮阳篷下游荡,这些小屋是那些永远不缺资源的部落汉子盖起来的。木制钻架无所事事地立在那儿,而钻探队的成员(三个曾经在美国工作过的波兰人,两个俄国人,还有一个很有天分的波斯年轻人)正打着扑克牌并用四种语言斗着嘴。阳光火辣辣地照下来。
在工地的一角,热浪几乎凝成固体。连二十英尺之外都有一堵热墙。过了那个点之后,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一轮新的高温。这简直就像是走进一个大火炉。
艾伦走进这个大火炉。
一个波斯男孩正在小型熔炉的后面用脚踩着风箱。每一分钟左右,他就把一个木勺伸进身旁的水桶里舀一勺水,然后把水泼到头上。不到一分钟后,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又得再浇一次水。
熔炉前面,热浪势头一点不减地向着正前方奔涌。雷诺兹正在远处修理一根已经弯曲的钢管。雷诺兹的脸上从不缺乏红润,但现在它比西红柿还要红,比甜菜根还要亮。他那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上挂着一排汗珠,就像是晚礼服上的珍珠。
“该我了,”艾伦说。
“差不多就完了,老弟。”
这个钢管是俄国产锅炉的重要部件。锅炉向钻塔提供动力。没有钢管,就没有锅炉。没有锅炉,就没法钻井。不能钻井,就没有石油。这已经是锅炉在两个月内第七次坏掉。
雷诺兹把亮晃晃的钢管敲回原形。艾伦拿着钳子,任由雷诺兹赤手空拳地忙乎着。终于完工了。艾伦把钢管扔进一桶凉水,钢管发出一阵咝咝声。然后两人赶快逃离热浪,把自己泡到河里。踩着风箱的波斯男孩把桶里最后一点水倒到头上,然后跑着去拿之前许诺给他的那块烟草。
艾伦把钢管放到两脚间的时候,雷诺兹灌下一大堆茶水。艾伦拿着一把金属锉开始装配钢管。利用一个粗糙的熔炉和一堆金属锉来装配复杂的构件,这是一种非常不愉快的工作方式,但他们别无选择。基本的金属加工可以在卡拉奇完成,那儿离他们只有一千五百英尺。但对于更复杂的操作来说,就只能用电报把规格发回英国,然后在那儿造好零件再运送过来。
雷诺兹看着艾伦干活。
“半天,老弟,然后锅炉就可以用了。”
“用上一个星期。”
“啊,嗯,我会对下一周的进程感到非常满意。”
艾伦笑起来。雷诺兹非要钻井的坚定决心无人能及。挫折、失望、故障和灾难对他来说都是日常小事。
“对,”艾伦说,“我也是。只要我们能拿到更多的燃料。”
离钻塔更远的地方,营地里传来一阵骚动。先是大喊声,然后就传来欢呼声。两发步枪子弹狂野地射入空中。
“那肯定是运燃料的卡车。”雷诺兹快乐地说,“我们明天就继续钻井。”
“希望如此。”
锅炉所需要的燃料——一种煤、焦炭和木头的混合物——已经全都投进炉中。他们的锅炉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运转,但他们没有燃料。从满是岩石的谷壁那边传来卡车引擎的回声。这些天来,通往钻井地点的道路得到改进,而且一大批“雷诺兹牌散热器冷却器”——换句话说,就是西瓜——正放在坡底的溪水里。距离卡车最后一次熄火在最后一个斜坡上已经过去八个星期了。有些狂野的波斯人喜欢开着卡车一路冲下山谷,然后再开回来,带着护卫的骑兵、随意的枪声以及大量没收回来的财物。
艾伦耐心地磨着钢管。雷诺兹已经找了别的事去干。他的极不耐烦传遍了营地,影响了所有人。艾伦注意到,在雷诺兹的强硬监督下,波斯帐篷已经逐渐排成接近军事化的队列。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乌合之众变成了现在纪律严明的小伙子。他们补给营地,修理道路,负责熔炉,准备食物,支援钻工,并保护营地不受攻击。他们甚至学会了足够的手工技能,几乎无须指导就可以修理引擎、制造备件。
卡车越来越近。
“燃料,”雷诺兹说,“可爱的燃料。我去把它卸下来。”
艾伦点点头。他现在很忙。如果他停手五分钟,钻井工作就会被耽误五分钟。他不想停手。
卡车越过山顶,然后加大马力呼啸着冲进营地,车轮吱吱作响,司机开心大叫。有两个人开始从车后卸载货物: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三头活山羊;一头骨瘦如柴的绵羊;烟草;一袋大米;一袋用来烤面包的小麦粉。没有燃料的踪影。
雷诺兹正在跟他们争论,但其中一个部落男子,一个叫阿莫德的年轻人跑向艾伦。阿莫德一直在跟钻探队里的波兰队员学习英语,他对自己日益流利的英语极为自豪。
“嗯?”艾伦问,“什么消息?”
阿莫德的嘴大大咧开。“三头烂山羊,一头快没戏的烂绵羊。足够多的该死的烟草。”
“那燃料呢,阿莫德?那——”艾伦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那燃料呢?”
这个词把阿莫德难倒了。艾伦正准备用波斯语再说一遍,但阿莫德看出他的意图,猛摇着头。
“兰料?兰料?”
“燃料,锅炉要用的煤,放进锅炉的燃料。”
“啊!”阿莫德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明亮得犹如破晓时分的天际。“啊,兰料,兰料!对。”他把肩膀向后靠去,抬起头,好像正在对着军事当局发表正式讲话。他带着一脸的极其自豪说,“今天,先生,没有该死的兰料。”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2节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不是一桶一块钱——他也从没指望过——而是一桶八毛三,除去所有的运输费用。他把油罐也都卖了,因为再也用不着它们了。他还清了贷款。他在埃利斯岛上告诉那些移民官他是来钻探石油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时他们都在嘲笑他:他和他的四十八块。现在他们不会再笑了。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汤姆会离开怀俄明,名下大概有一万一千美元的资产。
可在他离开之前,他得去跟一个人去道别。他在一家面包店楼上的两室公寓里找到了她。当时刚到下午一点钟,她仍穿着晨衣正在吃早饭——两个鸡蛋。因为他近来的业务,汤姆已经有七个多星期没有和她相处过了。
“嘿,丽贝卡。我只是想过来跟你说我要走了。”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又叉起一勺鸡蛋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地说,“早上好。”
“对不起。早上好。下午好。随便哪个。”
“你要走了?”
“嗯嗯。”
“去哪儿?走多久?”
虽然丽贝卡在美国呆的时间比汤姆要长得多,但她的口音几乎一点没变,而汤姆的口音和词汇每天都在向周围那些石油商靠近。如今遇到他的人都会猜测他是从新英格兰某个地方过来的,当听说他是在这么短时间之前从英国过来的时候都极其惊讶。
“走啦走啦。现在我挣了一些钱。足够去钻探石油了。”汤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话,最后一句有点不太符合实际。“嗯,几乎足够了,我想。但足够起步了。”
丽贝卡好奇地凝视着他。汤姆仍然站在那儿,帽子拿在手上,行李放在门边。
“你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呃?要出去,我想。”
“你连咖啡都不想喝一杯吗?”
汤姆迟疑着。在她的房间里他觉得很不舒服。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巨大的旧式黄铜恐龙——而且他很清楚它的用途以及使用的频率。这一场景让他浑身不舒服。在镇上的时候,他逐渐开始喜欢和依赖丽贝卡的陪伴和交流,但只要条件容许,他都会在公共场合跟她见面:饭馆或是酒吧。但这次该来点改变了。他把帽子扔到床上,脱掉外套,然后坐下。
丽贝卡站起身找了个干净杯子,给他倒了点咖啡,加了一些奶油和两三勺糖。在相当早以前,她就透过他的防备看出了他监狱生涯中的一些重要经历。
“你曾经很缺少食物,”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你当时肯定非常饥饿。”
“对。”
“快要饿死了?”
“对,快要饿死了。”
“红十字会没有寄东西?”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