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之子-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自己就是全能的主。明白了吗?”
沉默。
“还有咖啡,”汤姆说。
“该死的对极了。还有那该死的咖啡。”
很快他们就被带上了前线。
“白垩。幸运的家伙。轻松的第一份活儿。”弗莱彻戳着齐肩高的岸堤,松手让一把白色土壤飘到战壕的地上。“硬得跟种马的奶头一样,下雨的时候也是一样。你们应该看看我们冬天住的粘土矿坑。海岸线以上两英尺,以下三英尺。每次你想把胸墙建高一两英寸的时候,德国人都会拿枪对着你狂扫。也就耗子这烂东西喜欢它。”
艾伦保持沉默。他和汤姆都很震惊。泥泞,害虫,迷宫般的战壕,每个枪台上所潜伏的危机,防御工程上的每个弱点,呼啸而过的每颗子弹,这些都让他们震惊。
在防空洞不远处,铁丝网距离地面十八英寸高的地方挂着一颗脑袋。据接管这条战壕的英国兵说,这是一个被炸死的法国兵的脑袋。在某个晚上处理掉这东西是件很容易的事,可它对部队来说已经具有了一种迷信般的重要性。这颗头颅被取名为二等兵头利,并且被视作连里的正式成员。大家会把食物掷给它,把饮料扔给它,甚至把点燃的香烟当作某种祝福贡品抛过去。
“这是你们的地盘。”弗莱彻向艾伦和汤姆介绍他们的防空洞。“你们得在那该死的顶上再加点土。它可挡不住直接飞过来的家伙,目前不行。还有,食物得挂起来。如果放在地上,老鼠兄会把它干光,这可是违反条例的。尸体归他们,食物归我们。明白了吗?好孩子。”
弗莱彻说完就走了,留下两个年轻人单独呆在他们的新家里。汤姆看着艾伦。艾伦看着汤姆。
汤姆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好啦,兄弟,我们来了。”
艾伦点头,“对,我们来了。”
他们坐在床上,用手抚摸着粗糙的木墙,感觉着头顶上泥土的重量。他们想起弗莱彻说过的话:直接命中的炮弹会让他俩玩完。他们回想着之前的那个夏天,以及回到那种生活的不可能。
可空气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正面的东西。新家的惊人现实让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觉到彼此间的关联。他们已经来到了前线,离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敌军只有几十码之遥。他们的任务是要置敌军于死地。可他们是兄弟。不仅仅是兄弟,他们是双胞胎。地球上好像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两人坐在自己的床上,凝视着对方,然后,没有任何原因地,开始放声大笑。
9个星期后。
汤姆和艾伦已经不再是新手了。他们知道怎么保护手下,怎么侵扰敌军,怎么在危机四伏的无人地带进行巡逻。他们经历了老鼠、不适、炮轰、枪战,还有熟识之人的伤亡。可还有一件事他们不知道。他们没有面临过重大行动以及它对人造成的影响。还没有。
不过这一切即将改变。
**
汤姆撩开挂在防空洞门口的麻袋。人体的臭味以及燃烧的木头味迎面扑来,随后而至的是不那么冲人的煤油味和烟草味。半数的人都已经满脸漆黑,另一半人要么正挤在惟一的一面镜子前面,要么就是让同伴们帮他们收拾。其中有一个人的脸上画满了送给他女朋友的红心和情话。另一个人则满脸脏话。
“威德康柏,”汤姆严厉地说道,“把这家伙的脸弄成该有的黑色。还有你,廷西,离墙上的白灰远点,除非你想让德国鬼子以为你是个被炸死的幽灵。”
在汤姆的注视下,他们迅速恢复秩序。汤姆点了一下人数。总共八个人。
“下士,你数着是几个人?”
“八个,长官。”
“最后那个人在哪儿?”
“最后一个人,长官?弗莱彻少校说就八个——”
“二等兵头利呢?他在哪儿?”
汤姆的笑话让防空洞里爆发出大笑,可他还没说完呢。
“哦,别担心,”他继续说,“事实上,我想起来我叫他走在前-头。”
他的俏皮话引发了阵阵尖叫和嚎笑,这个笑话跟全排的白痴们都已经讲过了。汤姆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跟手下相处得很和谐。虽然他们现在十分紧张,但同时也是士气高涨。
然而,虽然汤姆嘴里说着笑话,可他心里异常担忧,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艾伦。这天的早些时候,弗莱彻在全连集合时寻求自愿者。
“我们需要一个家伙来带领侦察队。侦察队的目标是在该死的铁丝网上找到一些缺口——如果有那些该死的缺口的话——然后就返回。返回的路上你们得用石灰留下一条印迹,给后面的其他人指明道路。如果你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后能够避免喧哗的话,我们会不甚感激。突袭兵会沿着印迹,轻轻跃过篱笆上的洞,在德国鬼子醒来之前静静给他们捅上一刀。明白了吗?谁够胆量?”
艾伦和汤姆当然都够胆量。
“新来的,迫不及待了,嗯?”
两人都没有回答。
“只要能让吉米上校拿到勋章就行,什么?真是太好了。那正是我们想要的。”詹姆斯·“吉米”·麦金托什上校是他们的营长——这个人,据称,他想勋章想得都快疯了。弗莱彻说这话的时候,桌边的人脸上都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蒙塔古,你负责侦察。我负责突袭。克瑞里,你做我的副手。如果出现问题就由你接手。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两人都点了点头,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两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然后弗莱彻顿了顿,他的表情表明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众人都屏息静候。
“嗯——蒙塔古——我想你哥哥盖伊今晚不会参加突袭德国鬼子的行动——他可能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冲击,嗯?面对子弹,来点变化——不管怎样,有比这更好的事可做,我想——清洗一下步枪——我不是那意思——是件好工作,我敢确定——不管怎样,我的意思是,他会为你骄傲的,对吧?第一次任务,就这些。”
弗莱彻结结巴巴地说完。众人都震惊地听着。弗莱彻的这些话已经接近于侮辱盖伊,几乎是在指责他逃避危险。当然了,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埋怨一下远在后方的人,这是很常见的,可盖伊是艾伦的哥哥,而且弗莱彻的话已经超出了可以接受的军营笑话的范畴。
艾伦可以看到汤姆的笑意越来越深,然后他用冷冷的声音回答,“谢谢你,长官。对,我希望他会觉得骄傲。”
“对,对,那是,那是,”弗莱彻迅速撤离这个危险的话题。他突然看到一对老鼠正在他私人储藏的桔子酱上交配,他先松了一口气,然后绷紧注意力。“嘿,耗子!”他大叫道,抓过手枪,“我数三声,各位。一……二……三。”他带领着众人一起开枪,结果两只老鼠双双死在桔子酱堆里。“军营里不准做爱。这种事还是让法国人去做吧。”
第二部分 1914年6月末第10节 没有看到艾伦
那是八个钟头前的事了。
艾伦选择了第一个出去,他将也是第一个面临真正的死亡威胁。只有等艾伦回来以后汤姆才会出发。
汤姆的身体经受着双重紧张。一重是为了他自己和他即将面临的危险。另一重是为了艾伦和他正在面临的危险。
艾伦的职责是找到铁丝网上的缺口。上面会有缺口吗?汤姆表示怀疑。艾伦接到严格指示,不要花时间去剪割铁丝网,可汤姆了解艾伦。他的双胞胎兄弟不会让一队士兵遇到无法穿越的障碍。汤姆猜想,就在这个时候,艾伦可能正趴在地上,举着钢丝钳一点一点剪着铁丝网。一小点声音或是一丝丝反光都有可能会暴露他的位置,危及他的生命。
汤姆一枝接一枝地抽着烟,把每枝都摁熄在胸墙里的银色沙袋上。燃烧的烟草穿过麻袋,袋里漏下一丝土壤。“看在上帝的份上,照顾好你自己,兄弟,看在上帝的份上。”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他跳了起来。
“干什么呢?嗯?”是弗莱彻。
“没什么,长官。我在想蒙塔古现在在哪儿。”
弗莱彻哼了哼,“你的人准备好了吗?”
“是的,长官。”
“那十五分钟后出发。去告诉他们。”
“那蒙塔古呢,长官?”
弗莱彻耸了耸肩,整个人在月光下看上去非常邪恶,“克瑞里先生,蒙塔古他得靠运气了。”
时间过去了。
还是没有看到艾伦。
十五分钟到了。弗莱彻做了个手势,表示该出发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沿着又短又粗的小梯子走进无人地带。离开了幽闭的隧道和战壕的胸墙,世界好像突然辽阔得让人无处藏身。在他前面,汤姆可以看到弗莱彻猿猴般的身形以及他手下士兵的黑色身影。汤姆负责第二小分队,他数了三十秒之后,开始缓慢地跟上。除了靴子静静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和枪把擦到地面时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几分钟过去了,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突然出现了异常。
汤姆手下的土壤突然发出白光。他震惊地停了一秒钟。那是石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可如果这是石灰的话,那……
艾伦从黑暗中跳了过来,咧嘴而笑。汤姆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是多么地担心。做双胞胎真好——这是一种他人永远无法相比的友谊——但它也有不利的一面,这非常简单:汤姆失去的将会更多。
他拥抱了一下艾伦,“照顾好你自己,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艾伦也拥抱了他一下,然后离去。“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
**
汤姆抬起头。他已经耽误得太久。他带着手下沿着石灰线向前爬去,而艾伦则已安全返回英军前线。
突袭队缓慢地往前移动着。有那么一两分钟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突袭队员安静、隐蔽、没有被人发现。
然后事情发生了。
就在汤姆前面,弗莱彻那个小分队里的一个士兵在一个弹坑边一脚踩滑,然后一路滑到泥泞的坑底。虽然他悄声地祷告着,可他的装备还是从背包里滚出,哐哐当当地沿着斜坡滚下去。
这个声音简直就像警报一样刺耳。
有那么片刻,汤姆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他前后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整个夜空都静悄悄的。
然后就有一枝步枪开火了,听上去是连续的开枪声。到底是德国人还是英国人开的枪,这一点一直不太清楚,但几秒钟之后,德军前线响起阵阵枪声。汤姆意识到自己正受到攻击,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惶恐不安的恐惧感。有那么片刻,他整个人都变得又迟钝又恍惚,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他看了看周围。在他的右边有一个弹坑,很深,而且——就目前而言——很安全。
“马上到弹坑里去。”他大喊着,用尽所有肺活量以迫使手下听从他的指挥。他声音中的魄力使他们立刻服从。
所有人都爬进弹坑。汤姆点了点人数,然后跟进去。
德军的火力更加猛烈。一枚炮弹点燃了夜空。汤姆十二万分小心地探出脑袋。开始他什么也没看见。然后,等他把脑袋再探出一点之后,他瞥到了离他们很远的弗莱彻那一队人正呆在一个离德军前沿很近的弹坑里,几乎没有什么遮掩。炮火渐渐消失。汤姆缩回脑袋,子弹纷纷落到头上和周围的土里。
他看了看他的人,他们坐在弹坑底部,虽然很安全,但是满心恐惧。他开始说话,可他们仍然心不在焉,六神无主。其中有一个人——廷西——点着脑袋有节奏地唱着,“愚蠢,妈的,德国人,该死——”
汤姆重重打了一下廷西的胳膊。廷西住嘴了。其他人都狂野地看着他。
“大家都给我听好。你们得回到防空洞去,尽快,尽量保证安全。”又一阵炮声打断了他的话。汤姆被洒了一身土,他猜想别人也都是。“你们每两人一组,我下令说走你们再走,别抢在我下令之前。你们得跑得飞快,如果看到有人受伤,也不要停。你们只管跑就是了。”其中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装满手榴弹的背包。“丹宁,别管它了。放下!把它放下,伙计。你们所有人,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他们都很明白。汤姆把他们分好组,让他们全都跑了出去。弹坑没人了,只剩下汤姆。
他的嘴里全是沙子:这是一颗德军子弹造成的。怒火在他心头燃起。
“你们这些蠢货,”他大叫道。他冲着所有人大叫。德国人,华莱士·弗莱彻,吉米上校,跟他同营的那些和善的步枪手。他冲着统帅部大喊,是他们打了这场仗。他冲着盖伊大喊,盖伊从来没有经历过战火,而且有可能永远都不会。
火力仍然很猛,可都集中攻击前头那个小分队,把他们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等到早上,他们会被迫击炮轰成炮灰。汤姆挪了挪身子,他的脚踢上了小丹宁的手雷包。
他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捡起背包,开始奔跑。
3个星期后。正午。全营已经撤出前线,在离前线6英里远的勒哈梅尔镇上进行为期两周的体整。
艾伦沿着一条蜿蜒伸到一间石制小屋门前的小径慢慢跑着。他的脚底扬起一阵白灰,然后又轻轻落到路旁的花朵、罂粟和藏红花的种子上。等他跑到小径的拐弯处时,艾伦开始从慢跑变成快跑。他跑到小屋门前,大声拍着木门。从楼上的窗户里传来声音。
“上边,老兄。”
**
汤姆活了下来,不过仅仅是勉强活下来。
他的怒火带着他一路闯到离德军前沿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在那儿卧倒在地,然后就像参加某种疯狂板球比赛的投手一样开始投掷手榴弹。借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