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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夜屋-第19部分

小说: 夜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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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把行李拿出出租车,不肯收钱,径直朝哥伦布 大街和中央公园那个方向开去。她漫无目标地在百老汇大街走着,心里估摸着如何走出闹市区。纽约对她有双重的威胁,既有米歇尔的打手,又有纽约市警察局。这些人在派出去逮捕她之前都看到了她的照片。钱倒不成问题,她可以钻进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她送到波士顿或者匹茨堡,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大城市,在那里藏起来,直到米歇尔找累了为止。可是她信不过那些出租车的司机,某一天晚上司机可能听到“全美国通缉”的罪犯,然后径直跑到警察局去报案。

  来到第九十六街,她想到长途汽车。长途汽车四通八达,谁也注意不到它们身上,特别是坐车的大都是穷人。如果她到了长途汽车站,可以买一张车票,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威莉想,坐长途汽车不会反复确认身份,她后悔没有让卡尔佩什·帕特尔把她送到长途汽车站大楼去——照那个家伙开车的速度,几分钟就到了。

  威莉走到路缘上,伸出右手,用左手提着装有百元钞票的白皮包,拉着旅行箱在地上滚。车辆从她的身边川流而过。她看到的几辆出租车上面已经有人。空气变得灰暗和阴冷,她真希望自己穿上了夹克。夹克还可以把血迹遮盖住——有几个人好奇地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她又想到了汤姆,一股灼热的惊慌、罪恶、绝望像河水一般流过她的全身。

  一阵冷风从百老汇大街呼啸而过,她身体前倾去看车辆,与此同时打了个寒战。在白天的昏暗之中,她看到朝北过去两个街区一辆出租车顶上闪着黄色的灯光,像是明亮的灯塔。天空中雷声滚滚,远处的闪电不时地闪烁着,威莉希望下雨之前能坐上出租车。

  红绿灯又变了。

  旁边一个街区有一辆白色的汽车拐过弯,驶进了百老汇大街,看上去很像米歇尔的那辆梅塞德斯。但不可能是米歇尔的车。不过跟米歇尔的车一样,这辆车的速度很快、模样很标致,像猎犬扑食一样抖动着。一团像胡桃大小的恐惧塞在她胸口上,记录着全身的惊恐程度。那辆车闪着灯光,抖动着身体朝她驶过来,她不能再站在那里。

  威莉弯腰去捡包,朝北边街道上那辆不可能是米歇尔的梅塞德斯望了一眼,清晰地看到贾尔斯·科弗利握着方向盘,罗曼·理查德坐在他身边。她只想走到他们前头去,别让他们看见了。她一只手拎一件,在人行道上奔跑。

  在一长串的雷声中,天空更阴沉了。威莉迅速穿过人行道,当她的手碰到附近一家商店的门时,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和关车门的声音。胸口的恐惧展开了翅膀,碰到她的心脏。她听到喀嚓喀嚓的脚步声,便朝左边看了一眼,发现科弗利和罗曼·理查德正横穿马路朝她奔来。

  她拼命地奔跑——像一只逃命的羚羊。旅行箱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不过那一只装钱的包在右边很碍事。整个天空都劈成了一道道白炽、迅速移动的闪电。雷声在头顶上爆炸,回响在百老汇两边的建筑上。到处的人都在奔跑。

  子弹一样的雨点猛砸下来。不一会儿她就全身湿透了。接着她的右脚在前面滑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不听意志的使唤,而是听凭惯性。她踉踉跄跄地想站稳脚跟,两腿在身体前面伸开,好像是给人推了一把似的,仰卧在百老汇的人行道上。人行道成了一条雨骤风急的峡谷。她在穿过这条峡谷。原来无可争辩的百老汇现在不见了。她就像个木塞子漂浮在急流中,随着心跳而加快速度。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似乎在这条风雨交加的黑暗峡谷中滑行了很长一段路。一阵炽热发光的震颤攥住了她全身,使她惊慌失措,身体像受了重创似的,软绵绵的。正个世界都黑暗了,萎缩了,然后膨胀成一道急促的光亮放射出去,把她像一块碎布一样抛到前面。

  接着,她又回到了有明亮窗口的大楼中间,她的脚在结实的路面上打滑。她意识到自己站直了身子。在季风气候带来的大雨中她受冲力的作用,趔趔趄趄地朝眼前最明亮的那个窗户扑过去。那是“巴恩斯和诺贝”超大型书店一楼的一个窗户。窗口上堆着很多书,还有一张不太大的海报,上面有一张作者的相片,这个作者要朗读他自己的作品。

  相片下面写着:

  今晚8点

  蒂莫西·安德西

  朗读《迷失男女》中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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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二十二章(2)     

  她在情绪低落的时候经常读这位作家的作品,可笑的是,现在正是读他作品的时候。她得避避雨,坐下来喘口气,从汤姆被谋杀的悲痛以及自己在风雨和黑暗中逃跑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她的头仿佛真的在旋转,身体的中心似乎还在一个巨大的兔子洞里奔跑。她一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跟漫游奇境的爱丽丝有相似之处。

  她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口,几乎看不清雨帘那边是什么,也不知道科弗利和罗曼·理查德是不是也跟踪她穿过了那个狭长的通道来到了这里。除了避雨之外她还有最后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那就是米歇尔的打手最不可能到这里来找她。转门的另一边,一个身穿便上衣的门卫上下打量着她。她腿上直淌水,流到脚下的地毯上形成一个小水坑。

  威莉说:“安德西的朗读见面会在哪儿?”

  “二楼,上扶梯,然后右拐。不过,你首先可以穿过儿童专柜到女厕所去擦干身子。”

  “谢谢,”威莉冲他笑了笑,朝后退了一步,离开那个小水坑。她头发上,衣服上,腿上还在淌水。

  “太太,请告诉我你衬衣上那不是血。”

  “是化装用的血,”威莉说着强做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很潇洒地朝扶梯走去。

  在洗手间里她剥下衬衣,用小纸片擦着手臂、脖子和上身。牛仔裤湿透了,要脱下来就得一边使劲拉,一边扭动着身体。她用卫生纸擦着腿,纸很快变黑,没用了。折腾了好一阵子,她看上去还是像只落汤鸡,不过像是刚掉下水的落汤鸡。威莉又从纸筒里抽出一卷纸,最后擦了擦脸,离开了洗手间。

  走过书架中间一条弯曲的通道;来到朗读地带;坐在一张空椅子上;从一个消瘦的男嬉皮士和一个矮胖的女嬉皮士的脑袋中间看着蒂莫西·安德西。安德西身体靠在讲台上,请大家提问题。看到房间另一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她感到很震惊,立刻觉得今天发生的可怕事件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她到这里来,而她按别人的意图来到了这里。这里——以及难以言表的古怪环境——离蒂莫西·安德西这位她非常喜欢的小说家很近。而当她并不是感觉良好的时候,安德西对她的关心溢于言表。她觉得蒂莫西·安德西要给她什么东西,要告诉她什么事情;安德西会画一张只有她能读懂的地图。她从前面的人头和人身的缝隙中看着蒂莫西·安德西,心里产生了一种愚蠢的信念:如果没有这个人,她会丢失的。

  安德西看着她——两人的眼睛悠闲地对视着——然后目光游移,对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说:“你请,先生。”这个人问了一个枯燥乏味的问题,与出版书有关。蒂莫西·安德西在用客套话安慰这个人的同时,瞥了威莉一眼,目光中带有浓厚的兴趣,仿佛认识她似的。接下来很多人提问,安德西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时而挥动着手,时而自我嘲笑,并不时地看威莉,仿佛是要告诉自己她还在这里。

  问题回答完了之后,一群人到讲台前围着安德西。威莉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她不知道轮到她跟安德西说话的时候该说些什么,不过她知道要说的一定是私事。

  威莉意识到安德西使她想起了汤姆·哈特兰。蒂莫西·安德西比汤姆大十到十五岁,体重比他要重一点,蓬乱的头发已经灰白,模样并不像汤姆,只是能让人联想到他。此外安德西还有一种大难不死的神情,究竟是什么大难她就不知道了,而这种神情是汤姆所没有的。安德西又瞥了她一眼,她想,不,不只是能让人联想到汤姆,他就是汤姆。

  安德西向那个好像是主持人的青年妇女嘀咕了几句,这个妇女随后很关切地来到她跟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忙。

  “是的,可不需要你帮忙,”威莉在心里说,而说出来的却是:“我在来这儿的路上遇上了雨,而且,瞧!我的卫生纸用完了,可我身上还是湿的。”

  “我到书店后面去给你拿条毛巾来,”那个妇女说着,走了。她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条很大的红毛巾,上面印有“格拉德斯通书店举行盛大海滩朗读见面会”在字样。威莉把毛巾搭在头上,用力擦拭,最后头发和头皮好像基本上都干了。她把毛巾拉下来擦着手臂。衬衣也不那么粘着肉了。血迹像是湿纸上画的水彩画,融化后扩散开来,现在则有点马奈绘画的特征。

  排队的最后一个人到了桌子跟前,威莉站了起来,拎着包,穿过一排空椅子。那个主持的妇女大步走上前来,问她是不是要安德西在她的书上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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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二十二章(3)     

  “不完全是,”威莉说。“只是这个……我想见见那个人。”

  那个妇女美貌的脸上显出一丝忧虑。“你不会在这儿制造什么麻烦吧?”

  “绝对不会,”威莉说。

  那个妇女伸出一只光滑的小手,指甲闪闪发亮。“我叫凯瑟琳·辛德曼。公关部的。是我邀请安德西先生今晚到这儿来的。”

  “我叫威莉·布赖斯·帕特里克,”威莉说着,期待对方有某种认识自己的表示。可那个妇女并不认识她。“我给年轻成年人写小说。其中一本得了纽贝里奖章。知道《夜屋》吗?”

  “什么?”

  “《夜屋》。是我那本书的书名。”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本书。不过我估计你想跟安德西先生谈谈,作者对作者。”

  “正是。”

  “看样子机会马上就到了。”她们俩看着签名的桌子以及桌子前那个头发蓬松的老头。那个老头把许多本蒂莫西·安德西写的书装进一只破蛤壳似的旧旅行箱里,一边装,一边叫嚷。

  “藏书家,”凯瑟琳·辛德曼说。“这种人一公开露面,你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见到过非常蹊跷的人,我是说真正的怪物。”

  她朝威莉笑了笑。“我很惊奇居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这个书店也有很多年轻成年人的书,我尽量把所有作者的作品都弄过来。你知道吗?如果你得过纽贝里奖,你的书我们就会有许多册。请你签签名行吗?我到儿童专柜那边去,拿几本过来,好吗?”

  威莉本来很担心这位新朋友凯瑟琳会闯进她跟蒂姆·安德西的对话中来,而现在她有机会支开凯瑟琳了。

  “好的,”她说。“你要待多久就请便吧。”

  凯瑟琳·辛德曼迈开大步走开了。

  威莉看着安德西的眼睛盯着那个古怪藏书家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真希望安德西能这么看她。仿佛她用自己的心灵触及了他的心灵,安德西在椅子上慢慢转过头来,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她,目光中充满着审视和欣赏。他似乎在掂量她,估算她的年龄,甚至数她有多少颗牙齿。他的热情和幽默把本来是厌恶甚至侮辱的东西转变成了友好的观察和赞许。在威莉看来,受到他这样的注意正是她所需要的,而安德西在未经请求的情况下主动地给予她了。

  接着,她看见安德西在注意她衬衣上的血迹。他明白那是什么,而这个最后的细节也表明他还明白别的事情。威莉朝前挪动了一下,现在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她看到安德西的脸上掠过一连串的表情,有不信任、震惊、爱、恐惧和完全的认识。他说:“这不可能发生。你叫威莉吗?”

  他知道她的名字。通过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方式威莉找到了这个人,他既能发现她生命的意义,又能拯救她的性命。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那是来自灵魂的声音。“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咱俩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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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二十三章(1)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

  西拉克斯告诉我你的伟大时刻今天晚上到来,可他没有说这个伟大时刻会把我吓坏。嗯,他还说我应该干得漂亮点,要坚强,要勇敢,所以我猜想西拉克斯明白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两种相互矛盾的念头抢着要控制我的身体:我既想双手搂住她,又想赶快离开那里,越快越好。接着理智介入进来告诉我说,我这样做很荒唐。理智说这是一种巧合,只不过是一种高级形式的巧合。威莉,这个威莉,如果那就是她的名字,溜进那个房间的时候刚好“露西·克雷夫兰”溜进到我的书里。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像过我的女主人公长得什么模样,我的脑子里就装着这个很像小说人物威莉·布赖斯·帕特里克的女人。

  当然,理智不知道它自己在说些什么。

  现在是早上四点三十。威莉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前睡着了。就我所知,我们在这里很安全。我谨慎地看了看汽车停车场的四周,没有发现费伯那辆银灰色梅塞德斯车的踪影。(关于这一点,以后再讲。)

  再回到书店里:我们俩寒喧一番之后,威莉说:“你很像我相识很久的一个熟人。真是怪事——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对我极为重要。”

  这并没有对我脆弱的信念有太多的帮助,我的信念就是:她的相貌在两种意义上都只是巧合。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说。“威莉。是你说的。”

  “那真是你的名字吗?”

  “你大概是读了我的作品才知道我名字的。”她说。接下来的几句话打消了安德西所有的希望,以为世界不再是以固有的方式在运转。“威莉·帕特里克。威莉·布赖斯·帕特里克?”

  她的容貌很迷人,这样使事情更糟了。我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分离。一秒钟之后,我就要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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