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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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爱的那两个人已经到了你的乌有乡,那也是我们的伊甸园,他们很久前就是从那里开始的。我们会照料他们在伊甸园中的生活,那是他们自创的伊甸园,非常漂亮。你把那给了他们。
最后还有一点――你将看见一个理想,你必须对它置之不理。理想会毁了你,因为你还没有为它做好准备,伙计,因为你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中的一个不完美的人。那就是你的力量,你的天然磁石,和你的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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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三十五章(1)
九月十二日,阳光明媚的星期五下午五点,蒂莫西·安德西坐在米尔港东端弗罗里公园林中空地上摆放着的第二排金属折叠椅的尽头。阿克翰姆大学的一位宗教学教授曾经告诉过他,这是全国最美丽的公园之一,他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反驳这位老教授的话。阳光透过头顶上的树叶,将一块块金色的光斑洒落在小草上。一排排椅子上主要坐着菲利普学校的老师和行政人员,以及“基督赎主教堂”的一些教友。菲利普站在一位虎背熊腰的非洲裔美国人前。这位非洲裔美国人穿了件白色长袍,衣袖异常肥大,袍子里面是衣领有黑色条纹的衬衣。这就是“基督赎主教堂”的杰拉德·斯特朗堡牧师,菲利普·安德西维持了那么久的种族主义显然已经在他的面前烟消云散,就像被驱邪魔力所夺走一样。
蒂姆非常喜欢斯特朗堡牧师。他俩在空地的边缘聊了几句,牧师告诉蒂姆他非常喜欢他写的书。这位牧师的嗓音非常优美动听,低沉而又洪亮,可以刻意强调他选的任何一个元音。在评价过蒂姆的书后,牧师又朝他探着身子,轻声说道,“你弟弟最初来我们教堂时很是顽固不化,不过我认为我们已经把一些基督教的圣油抹在了他的心头。”
契娜·比奇挽着她弟弟的胳膊从林中空地的一端走了过来,人群中立刻出现了窃窃私语。她身着一件乳白色的外套,戴着珍珠项链,头上是一顶带面纱的雅致的小帽。契娜当着牧师的面走到菲利普身旁,蒂姆为他弟弟脸上闷闷不乐的表情感到惊讶,因为结婚所包含的这种丰富的情感是坏脾气的菲利普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
蒂姆想起了威莉·帕特里克走到“巴恩斯和诺贝”书店签名台前时的神情,她那美丽的脸上带着惊恐、疲倦、新鲜感和惊人的美艳。他想起了莉莉·卡林德,端着一杯茶、拿着一本书从那包豪斯窗户前经过时曾让他的心停止了跳动。如果他有办法娶了她们俩,他现在就能挽着两个莉莉的胳膊,走到斯特朗堡牧师可拆卸的祭坛前,和他弟弟站在一起。
他想:我真的能为那恶魔约瑟夫·卡林德写一本书吗?他立刻做出了回答:当然能。我是梅尔林·勒杜伊特,是老兵,是老杀手,是有良知的人,是魔术师,是战友!
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开车去比尔·比奇的一家夜总会,在舞厅里举行招待会。乐队演奏着《星尘》(因为乐队中最年轻的乐手仍然能记得艾森豪威尔当总统的情景),菲利普走到站在乐池边的蒂姆旁,带着他原先的一丝多疑症的迹象说,“我看到你在契娜走过去时偷着笑了一下。是什么让你感到有趣?”
“菲利普,你这些天给我带来了欢乐。”
他信以为真。“我最近也给自己带来了欢乐。你那朋友威莉呢?我还以为我们今天会见到她呢。”
“是啊,蒂姆,”契娜·安德西走过来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非常希望威莉能来。我觉得她非常可爱。”
“她也希望自己能来,”蒂姆说,“不巧的是,她今天早晨必须赶回纽约去。”
“哦,”菲利普说,“你回去后还会常常见她吗?”
“难说,”蒂姆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威莉上次在你的朗读见面会上说了句非常好笑的话,”契娜说,“她问我是否爱我的上帝。我说,‘我当然爱我的上帝。你呢?’你根本猜不到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我也爱我的上帝,可我希望他不要过于需要我的爱。’”
“你们想像不到我多么想念她。”蒂姆说。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
我在为书做巡回宣传,现在住在圣路易斯的“千禧”饭店,等待着我的陪同开车先送我去一家电台,然后去一家书店朗读我的作品,最后再送我去机场――明天将在凤凰城!接受了早晨节目的采访后,我趁着与出版社的代表共进午餐前的那点时间在圣路易斯市中心转了转,想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气息。我看到了一家名叫“斯特莱克”的旧书店,发现里面也卖一些稀有图书,便信步走了进去。我只要走进这种地方就不会空着手出来,我在一堆堆书中找寻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本我没有看过但可能比较有意思的书。我发现了一本破旧的H。G。威尔士的《恩泽》――他在这本书中大肆诋毁亨利·詹姆士。由于这本书只需要五美元,我就拿了它。在书店的另一个部分,我看到了一本更加破旧的查尔斯·亨利·福特和帕克·泰勒写的《年轻人和罪恶》,书的封面纸套还在,价格和巴内斯商店的一条领带差不多。《恩赐》和帕克·泰勒的这本书显然能陪伴我去凤凰城,然后再去奥兰治县。我正要去柜台付钱,却看到了“悬念小说”的标志牌,便带着作家们常有的那种虚荣,决定过去看看这家书店有多少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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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三十五章(2)
我在一个半腰高的长书架上看到了一排我的书,其中有两本《染血的兰花》,三本《分裂的男人》,一本《野兽出现》,我与人合写的书每样两本。总共是十本书,非常好的数字,而且都是精装版。像书籍有时会做的那样,中间那本《分裂的男人》似乎在呼唤我,要我将它查看一下。我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拿那本书,将它从书架上拉出来一半。我这时发现这本书比左右两边的书大约少了30页。我把那本书从书架上抽出来,看到书的状况良好,并没有被人故意破坏。事实上,它看上去非常光亮,看上去是崭新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是醒悟、惊讶和恐惧合在一起的时刻。“触电似的”一词就是专门为这种时刻而创造出来的。我呻吟了一声,仿佛那本书扎了我一下。
我最出色的书的“真正的”一本――我首先意识到它多么漂亮,然后意识到我能从中学到多少东西。如果我看这本书,我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力量啊!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学会每次都能写出真正的书、完美的书。我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小说家!赞誉、奉承、爱情、金钱、大奖都会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降落到我身上。一想到那些辉煌的时刻,我的双手就颤抖不已。我感到了对这本书的一种病态的爱,一种瘾君子般的爱。
“悬念小说”过道尽头昏暗的光线微微发生了一点变化,我抬起头来,看到正对着我的是那粗陋的、令人不快的阿普里尔的蓝色外衣。我姐姐正用她那愤怒的黑眼睛睁着我。她的嘴无声地说了几个词,是我不想听也听不到的话。但我这次听了,可它已经不再对我产生任何影响。我想起了西拉克斯曾经告诉过我的话:你将看见一个理想,你必须对它置之不理。我把那报警器般的东西放回到书架上,头也不回地朝付款处走去。我不想与这理想有任何联系。我已经看到过它对人们都产生了什么影响。还是把那乱糟糟、有缺陷的世界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