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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第32部分

小说: 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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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是啊,我为什么参加这次考试呢?为了获得那个本儿?为了有机会走入法律职业群体,走进去以后又如何?做官?赚大钱?还是为擦鞋的大姐们这些弱势群体谋取公道?我突然想到火车站里那些蹲着的民工的冷漠眼神,一时间好像多了很多关于为什么学习法律的感悟。
  铃声响起,考试开始,刚打开卷子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一道题都做不出,直到十分钟后才转为常态,慢慢地应付起一道道案例分析……
  下午的刑事法考试很让我费了些时间,走出考场时已经是筋疲力尽,到第二天民法考试的时候,我做到这样一道题目时终于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家的报箱出现了一包牛奶,显然是送牛奶的送错了,你随手把牛奶丢了。问这种行为如何定性,选项包括……
  其实这道题并不难,可我已经抵抗不了滚滚袭来的困意,在我和它搏击了半天后终于不支……
  正梦到自己骑鹤下扬州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我从鹤上推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监考老师,他压抑住愤怒轻声在我耳边说:“你要想睡觉可以回家去,或者直接睡到考试结束,可是请你不要打鼾吵着别人答题。”我连忙不迭地点头道歉,顺便致以谢意,老师则昂着头不屑地走开,在周围考生鄙夷的眼神里,我汗如雨下地继续答题。
  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晃晃悠悠地荡出考场,在门口遇到刚考完的大军,他问我感觉如何,我笑道:“两个可能:第一,差几分没过;第二,全市前十名。”大军说我完全在放屁,我说那你等着瞧吧,然后扬长而去……
  司法考试结束后到法学院去查关于各国洗钱方面立法的资料,院里管教学的老师通知我学校规定本届研究生必须有教学实习的经历,考虑到我的工作情况,让我利用周末时间给分校的学生带几堂课,我高兴地答应下来。因为做老师一直以来都是我内心深处的一个小小梦想。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实在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奢侈。
  二○○二年四月的第一个周末,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教学生涯。
  一走上讲台,我就把头天晚上琢磨出来的授课套路忘得精光,一时急得冷汗直冒,暗骂自己拿粉笔怎么比拿枪还紧张呢。幸运的是,由于有些司法实践经历,每种理论都能结合着各种案例叙述,学生们听得还算认真,当我讲述蔡老大的案子时,台下一个孩子接茬儿说:“像这种拦路抢劫的人就是该枪毙,判他七年真算轻了,照我的看法,做小偷的就该剁手,强奸犯就该阉掉!”
  我看了看他还略显稚嫩的脸庞,说道:“如果你是一般人,我或许会为你的话鼓两下掌。可是作为一名法学院的学生,你说出这种幼稚和不理性的话来我只能深表遗憾。我一直认为,当社会追究个人责任时,特别是表现出过度亢奋的正义感的同时,也是在悄悄掩盖着社会自身的责任。因为‘社会正义’是有可能吞噬对个人的‘公正’的。个人的理性表现在反躬自省,而社会的理性则表现为直面体制问题和人们信仰的危机。在一个缺乏自省的年代里,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是很难产生社会责任感的。”
  讲到这里,我被自己的话弄得都有些激动了,好半天才压抑住那种倾心而诉的兴奋,可是当我看到我的“学生们”的反应时开始变得沮丧,他们用迷茫的眼神盯着我,完全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针对一个罪犯的际遇表达出如此多的感慨,我望着这些未来的法律精英,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学生们围着我问问题,虽然大都是些关于某件案子该如何认定的浅显问题,我都认真一一作答。走出教室的时候,好像这些孩子正准备组织一次郊游,班长大声宣布着出游的纪律,其中一条是带男朋友或女朋友的需要单独开房间的必须到班长那里登记,于是教室内一阵欢呼……往教学楼外走去,一队情侣正在教学楼门口拥吻,丝毫不在乎身边过客的目光。我摇摇头,这些孩子……
  这些场景突然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大二时各个高校兴盛一时的“整风运动”。那正是一九九六年春天,当时如何进入教育部的211工程成为每个高校的头等大事。
  这时,一个本不成为问题的问题突然变成了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校园里的恋爱现象。事情起源于某领导赴工业大学检查,在林阴道上看到若干旁若无人的接吻的情侣,禁不住大感世风之日下,于是在一次全市高校教育系统的评估会议上将这一问题作为当前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问题列出来。
  据与会者回忆,现场最尴尬的一刻是该领导愤愤然地说:“特别是亲嘴儿问题,太不像话了,我们干革命的时候哪会搞这一套,拉拉手就行了,这些人居然还当众搞,还发出很大的声音,听得我都脸红……”
  多年以后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在读书时看到“子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也”一节时想起那位领导的发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接着,本地的每所高校都开始了针对校园情侣的整风运动。记得有一天去交通科技大学找同学蹭饭,惊奇地发现偌大的一所校园里面居然没有一对并肩而行的男女,直到看到食堂门口的告示方才恍然。
  告示上面列举了学校明令禁止的各种暧昧行为,最让我绝倒的是,告示规定凡男女生并肩同行必须保持至少二十厘米距离,否则罚款人民币二十元。二十元啊!在一九九六年足够我们这些穷学生花上三天了。难怪学校里已经是千山鸟飞绝了。
  我们学校的招儿最富时代色彩,那就是发动群众斗群众,即由各系组织各班学生轮流自行纠察,罚没收入一半纳入班费,一半上缴学校。学生会主席把袖章和罚单交给我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难得你们班捞到一次赚外快的机会,可别浪费了。”我郑重地接下袖章,道:“报告首长,尖刀班保证完成创收任务!”
  某日,云淡风轻,桂花飘香,终于轮到我们班出去执法了,带队人自然是班长我本人,一行人有大龙、安翔等一干兄弟,心情是各种各样的,有的求财,有的完全是为了满足变态心理,有的则纯粹出于妒忌。记得大龙、小翔和我当时爱情道路正颇为坎坷,所以皆有杀富济贫之心。
  当天每个人都戴一红袖章,规矩是接吻、拥抱和牵手者一律拿下!现在想来真够龌龊的。当晚开局就不是很顺利,我们很快就在电教中心附近的草坪上发现一对儿正在缠绵的情侣。围上去。宣读学校规定。掏罚单。一切按程序循序渐进。
  其实男生见我们人多还算配合,反倒是那位被搂住缠绵的女方发话了:“你们的规矩只是针对本校的学生吧,对不起,我们不是你们学校的。”大龙觉得很愤怒,说道:“不是本校的干吗跑到我们这里来卿卿我我?”
  “那还不是因为贵校风景秀丽适合谈恋爱,我们可是慕名而来。”女孩子心理素质完全是一流。大家一时哑然,只好让他们出示学生证,一检查,居然是被严厉的新校规给逼过来的交通科技大学的野鸳鸯。
  我心想这不如放了算了呢,可这毕竟是逮着的第一对,放过去一则没面子,二则会大大打击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但是法无明文不为罪,人家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能拿别人怎么着呀。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话了,一看原来是安翔:“你们可以在我们学校亲热,可是不能践踏我们学校的草坪呀!?”说完顺手一指,果然不远处有一木牌,上书:“践踏草坪,罚款拾元!”
  士气颓唐的队伍瞬间开始鼓噪起来,那对男女顿时无言,郁闷地掏钱走人了事。小翔立了头功,大家纷纷夸赞,并示意晚上吃烧烤的时候授予他点菜权。我把玩着这十块钱,叹气道:“这年头创收也得动脑筋呀!”
  队伍继续前行,由于新校规已经由各系公布,所有的情侣都提高了警惕,所以一路上毫无收获,于是大家决定去恋人比较集中的湖边小试牛刀。
  大龙眼尖,很快在凉亭里发现了抱在一起的一对儿,迅速跟上,正打算发话时只见那男士徐徐转过头来,一点也不慌张地说道:“是要罚款吧?我没带钱呀。”“带女朋友出来怎么可能不带钱?”大龙的逻辑总是走在时代前列。
  “都老夫老妻了还带什么钱。”那小子把他的“老妻”一揽,完全当我们这些执法先锋不存在。“你什么系的?”小翔为了争夺座位在图书馆里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已经探过去半个身子准备施加压力了。
  “九三级体育系柔道专业!”
  大家徐徐撤退……
  后来还是在鱼塘旁边找到一对,恩威并施之下,二人屈服了,我们又进账二十元。夜色渐寒,我们决定去吃烧烤,一行人马上往学校侧门方向走去,突然,我们发现前方又有一对正并肩而行的情侣。
  “同志们,这下可以多点几根肉串啦!”有人说。
  大家开始加快步伐、注意观察。不过那俩人也很快发现了我们,马上把手松开了。我们只好把袖章摘下在后面悄悄跟着,等着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就神兵天降。果然,机会很快就到了,前面一对儿的手又开始环环相扣,男孩还示威般吻了下女孩的俏脸。
  “班长,上呀!”大龙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还上个屁,都他妈出了新校规的禁止范围了。”我答道,原来我们跟得过分投入,不觉间已经出了侧门走出学校了。“学过国际法没有,过了界咱就只能干看着了,可不能越界执法呀。”我呵斥道。
  后来兄弟们在校外找了个店子坐下,用罚没款叫了许多烧烤,四周的桌子上有无数情侣,或是细细低语,或是相拥而笑,或是互相喂对方东西吃……而我们却装作视而不见,只是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如何把那些家伙兜里的钱变成明天的消夜。
  那个时候,真的很年轻……
  “行贿”少女、插队妇女和杀警青年
  带课是件辛苦事,特别是给分校的孩子们。讲太多的案例固然能勾起他们的听课兴趣,却有敷衍之嫌,好像我就拿那么点儿俗世奇闻混时间;讲得太深,上升到终极关怀和理性反思的层面,讲台下马上鼾声一片。银行门口的上访老人、被超期羁押的犯罪嫌疑人、公检法协商案件的合理性……对我来说,这些问题的感受曾经是那么真实和痛切,而那些孩子只不过把它们当作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啊——”的惊叹一声后就又开始琢磨《传奇》中的武器如何升级、到哪里下载最新的韩国舞曲这些大事去了,就如同我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看完《南方周末》或是《焦点访谈》中那些令人义愤填膺的事情后指天骂娘唉声叹气一番便又一头扎入日常生活的鸡零狗碎。
  学期未完,这门课就要结业了,学校让每个老师自己出题。我跑到安翔寝室和他琢磨以什么形式考试好,因为他一直在校,从研一就开始给本部的本科生带课,比较有经验。我坐在安翔的床上,看着他正在同屋一片“斗地主”的嘈杂声中批改着英文作业,就问道:“你小子到底带几门课呀?”
  安翔停下笔,得意地说:“给本科生带一门刑事法,给警官学校那边的大专生带经济法,还有给团校的中专生带一门商务谈判和一门外贸英语。”我真是服了他,用讽刺的语气挖苦了他一句:“你真他妈是文武全才呀。”安翔得意地说:“只要提前给我时间预习备课,老子敢去教核物理。”接着与我相视一笑。
  其实我也知道现在的研究生津贴也就两百来块,实在不够过生活。怎么着我也算有份警察的工作,安翔他们这些全脱产的学生就只能靠卖文和带课为生了。像安翔这样,不但不要父母的钱,还能出门打的,腰前挎着手机招摇一下已经算不错了。
  我郁闷地和他说了自己因为学生过于功利而感到的种种忧虑,安翔开导我说:“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还不都是被逼的,现在连什么纺织学院都有法律系了,学法律的早就臭遍了街,国家机关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律师没点斤两也不是那么好混,要想留校做学问,硕士现在也就中西部考虑一下,要是到北京上海的高校除了得是博士外还得考虑一下你有无海外留学经历。兄弟,你看看现在法学院这些孩子,四级、六级、计算机证书,临毕业了还要操心考研、司法考试……容易吗人家?总不能指望饭碗都没抱住就去考虑什么人权和弱势群体的问题吧?”
  我想想,可不是嘛,就点点头,然后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本科的时候如果没把学法律的世界观给端正并树立起来,以后会走弯路的,我们国家多的是讼棍和狡吏,缺的是有正义感和有人文素质的大法官和大律师呀。”安翔微笑一下,道:“这年头,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就不容易了,咱们就别要求别人了。”正聊得开心,手机响了,是我的一个学生,印象中他总是缺课,电话里他提出要送我两条好烟,以确保自己的这门课程能够顺利过关,并请求我不要计较他逃课之过。我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骂道:“奶奶的,现在这些学生都什么事儿呀?”安翔问明缘由后说:“还是分校的学生素质差点,本部的学生虽然有考试作弊、考后求情的,但还没有沾染上给老师行贿送礼这些坏习气。”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门开了,是安翔在本部带的本科班的两个女生,安翔忙招呼着她们坐下,女孩子坐定后就开始向安翔请教问题,以我三年的警察经验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那儿打哈哈,胡扯了一气后丫头们又开始吹安翔的课讲得好,学生们都爱听,把安翔捧得有些飘飘然了,忙让我去给小姐们端茶倒水,然后把那些边打牌边色迷迷地盯着妹妹们的几个研究生赶走。
  人群散尽后女孩们终于向安翔道明了来意,原来她们是希望安翔能在结业考试给个比较高的分,安翔说你们平时成绩还可以不至于过不了呀,丫头们说之所以要高分是因为想在下个学期评上优秀学生奖学金,不是单想过关那么简单。我看着安翔的脸色渐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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