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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当代-2004年第6期-第20部分

小说: 当代-2004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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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郁磊的房门。笃笃笃,笃笃笃,强弱弱,敲的是三拍子的节奏。 
  蒋志冲半夜到来,他是从学校的围墙上翻进来的。他说,他翻墙进来,脚被围墙下的灌木刺破了多处。他说,灌木在月光之下,看上去极像是土墩。他以为从墙头跳到土墩上,会更安全些。谁想到,灌木的刺,把他的脚划得鲜血淋漓。他把裤管撩起,给郁磊看。郁磊睡眼地说,那要怪你自己,谁让你半夜翻墙头的呢?你笃笃笃敲门的时候,我正在做一个噩梦。蒋志冲打断了郁磊关于噩梦的描述,说,我的麻烦大了! 
  蒋志冲是从在镇上从事宣传工作的一个朋友那儿得到消息的,全国上下反对精神污染的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北垛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也有精神污染,也要反。像蒋志冲这样的人,就是专搞精神污染的。据不完全统计,在北垛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就有五十多个姑娘被他玩弄过了。北垛镇有居民户口的,不到五百,除去男人,再除去中老年妇女,再除去少年儿童,五十多个,比例是相当的高了。可以说高得惊人。在我们这部小说中,有名有姓的姑娘,像七红、魏英、朱滢滢、叶青,都被他搞过。他搞女人,早已积累了一套丰富的经验。加上他好看的外表,以及他的如簧巧舌,嘴上抹了蜜,简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他简直是北垛镇上的害群之马!他还搞大过许多姑娘的肚子,迫使她们去做人工流产。其中有几位,还差点儿因大出血丧命。要是全镇的男人都像他一样,那么北垛就像原始社会了,就镇将不镇了!正因为如此,北垛镇上的男人,除了皇甫、郁磊、华觉民三位年轻教师,普遍都对他没有好感,觉得有他这样的人存在,实在是一种天大的危险。他在破坏姑娘们贞操的同时,也在败坏有夫之妇的名节。他不停地给北垛的男人悄悄戴上绿帽子。他简直是一家绿帽子工厂!乘着这次反对精神污染的东风,镇上的领导决心要将这头大色狼铲除。镇上已经会同公安、宣传等部门商量好了,要将蒋志冲逮捕起来,以流氓罪治他,将他严惩重罚。向蒋志冲透露消息的同志说,都有将他枪毙的可能。他劝蒋志冲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并且,让他牢记这血的教训,以后再也不要搞精神污染了! 
  蒋志冲潜逃之前,翻墙进入北垛中学,来向三位好友道别。 
  皇甫卫星和华觉民,很快也从床上爬起来,聚集到郁磊的房间里。蒋志冲脸色灰暗,显得非常消沉。他向三位好友,表达了他依依惜别的心情。他说他这一走,也许是与大家永诀。而他心里,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他们。他们三个人,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不仅有共同的志趣,而且性格也合得来,算是前世有缘,今生才会如此投机。他相信,这份友谊,一定会永远珍藏在他的心中,成为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说得三位年轻教师伤感起来,大家沉默,在沉默中感受离愁别恨,在沉默中为这位可怜的朋友担惊受怕,为他祈祷。后来皇甫卫星问,你这一走,将去何方呢?你在外地,是不是有什么落脚点?蒋志冲一声叹息,说也许此生将就此沦落天涯,飘到哪里是哪里吧!华觉民建议,你这一走,就此更名,千万别再叫什么“蒋志冲”了。万一公安局发出通缉令,你若还叫蒋志冲,被抓回来的可能就大了。 
  郁磊则把自己藏着不用的二十斤全国粮票找出来,递给了蒋志冲,让他带着,路上一定有用。此举提醒了另外两位年轻教师,华觉民也想找出些全国粮票来,皇甫卫星却认为,粮票也不一定带得太多,倒是大家凑些钱给他吧。蒋志冲婉拒,表示虽然自己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但天无绝人之路,到了真正弹尽粮绝的时候,他可以在路边弹吉他卖唱。他走的时候,会把他的吉他带上。这场景,真是令三位年轻教师感动。除了捐钱,他们爱莫能助,无法令好朋友逃脱厄运。于是三个人的钱包里,大部分的钱都掏了出来,给了蒋志冲。蒋志冲洒泪收下了它们。他将钱装进自己口袋之后,拍了拍口袋,说,知恩不报非君子,我蒋志冲今天落到这个地步,有你们三位朋友这样对我,我是死而无憾了!如果来日还能重逢,我再答谢各位。如果没了生路,那么我在九泉之下会祝福保佑你们的! 
  场面越来越感人。四位年轻的男子汉,都感到心里堵得慌,又好像有一股洪水要决堤而出。鼻子酸酸的,泪水时不时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转。如果在场有谁带头失声痛哭,那么必将哭成一片。好在每个人都不愿在这时刻显出软弱来,都在努力坚守着一份男子汉的刚毅和坚强,才不致令场面失控,令悲伤泛滥。 
  捐钱捐粮之后,蒋志冲又谈了两件事。一件,是对三位北垛中学的青年教师表示了歉意。因为他们三人中有两人所爱的女子,皇甫卫星的朱滢滢,华觉民的叶青,还有华觉民不爱了的魏英,都与他蒋志冲发生过关系。蒋志冲在表达了歉意之后,特别强调,他与朱滢滢、叶青,还有魏英,确实曾经发生过关系,但是,他与她们发生关系,是在他认识三位教师之前。当时,他蒋志冲并不知道,这些姑娘,日后会与他的朋友相恋。要是早知道华觉民先后爱上了魏英和叶青,皇甫卫星爱上了朱滢滢,他对这三位姑娘,是一定不会染指的。他蒋志冲再好色,也不会去碰朋友的女人。蒋志冲说这一番话,令皇甫卫星和华觉民感到很尴尬。他们不知道听了蒋的这一番真诚的话,是应该感谢他呢,还是应该鄙视他,厌恶他。他们一时无话可说,听任蒋志冲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与魏英、叶青和朱滢滢的事。他好像是沉醉在了回忆里。他说着他与这些姑娘的过去,就好像他又一次与她们上床做爱似的。不过,他倒是没忘了,在如痴如醉的追忆中,时不时加入一些自责的话。当然,更多的是要为自己的荒唐开脱。“不知者不罪”,他甚至说了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 
  如果听任蒋志冲这么说下去,他也许会把他与魏英、叶青、朱滢滢做爱的具体细节都忏悔出来。 
  郁磊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面制止蒋志冲,再不让他闭上臭嘴的话,将发生不可预料的事。而出面制止蒋的,也只有郁磊。因为他的暗恋对象,并不在与蒋发生过关系之列。为此郁磊暗自庆幸。他侧目看了看他的两位朝夕相处的伙伴,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了青灰的颜色,从他们的眼里,发现了沮丧的光。 
  郁磊奉劝蒋志冲,趁着月黑风高,别再废话连篇了,赶紧逃走才是。郁磊说,有什么话,等躲过这阵风再说吧! 
  蒋志冲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他看了看他的手表,觉得时间的确已经很紧。他的自行车停在学校的围墙外面,都没有上锁。但是,他还有一事,必须要请三位帮忙。如果为了这件事而耽误了潜逃,他也决不后悔。 
  皇甫卫星和华觉民二位,以不同的姿势坐在郁磊的床上,脸色发暗。他们好像对于蒋志冲是否会延误逃跑的时机,显得漠不关心。也许,他们是巴不得蒋志冲被抓起来。像这种肆意玩弄女性的大流氓,要是不把他抓起来,任其四处流窜的话,又将有多少纯洁的姑娘遭其蹂躏?他们二位慵懒地半坐半倚在郁磊的床上,冷眼看着蒋志冲。只有郁磊一个人,急着催蒋快走,好像他能听到警笛声越响越近似的。 
  蒋志冲被郁磊推到门口,又返回来,在郁磊的课桌上坐下。他坐在课桌上,两条腿悬空,晃悠晃悠的,像是半夜的钟摆。 
  他请三位教师朋友,一定要在他出逃之后,帮他照顾好王小美。“王小美是谁?”蒋志冲说,你们要先答应,答应帮我照顾她!郁磊说,我们不知道王小美是谁,你又不说。你不说,我们怎么能答应你呢! 
  蒋志冲说,你们怎么连王小美都不认识呢?就是理发店里的那个大眼睛姑娘呀!她就是王小美! 
  蒋志冲正在和王小美恋爱。不,其实确切点说,应该是,蒋志冲最近玩上了王小美。他不能再在北垛呆下去了,他舍不得王小美。蒋志冲说,要是他走了,不见了,王小美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她是那么爱他。而他呢,也是那么爱她。她是他平生遇见的最可爱,也是最纯洁的姑娘。她的纯洁、天真,使他觉得,他一辈子,只能爱一个女子,她就是王小美。他第一次到王小美的宿舍去,她就要把自己给他。可是,他解开了她的上衣后,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玩弄了太多的姑娘,自己罪孽深重,再也不能如此荒唐下去了。即使自己再荒唐,也不能糟蹋了王小美这样的女孩子。他亲自将她的衣服穿好,替她将纽扣一颗颗扣起来。他决定从今以后,只爱王小美一个,要好好爱她,再也不像从前一样乱搞女孩子了。她以为他不要她,就哭了。他就劝她,不是他不爱她,不是他不要她,恰恰相反,他很爱她,很想要她。他最爱的人是她,最想要的人也是她。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不能就这么草率地拿走她的贞操。他要把她留着,留到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他要努力克制自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她的爱是纯洁的,他的新生命新面貌,将从她这儿开始。命运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捉弄人。蒋志冲决心变好,浪子回头,正在他找到了他的真爱,当一个纯洁的理发店女孩,像圣女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使他决心浪子回头重新做人的时候,他却面临被捕甚至枪毙的厄运。如果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那么,他蒋志冲一定不会玩弄那么多女孩,他一定会把这些好女孩当做普通的朋友,而绝不会和她们上床,使她们怀孕,使她们流产,使她们蒙羞。他会只爱一个人,那就是王小美。可如今,他身处绝境,除了逃亡,已无路可走。他只有请三位朋友帮忙,在他离开北垛之后,替他照顾王小美。他希望他们能经常到她店里去理发。不管头发是不是长了,都要去。他希望他们能够成为她的朋友。他们三位,在与她熟悉并且成为好朋友之后,就可以解除她的寂寞,就可以劝慰她,让她坚强起来。他请三位务必转告她,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与她取得联系,或者打电话,或者写信。她一定要相信,他不会再爱上世界上第二个女人,他一定会回来的。请她一定要等他,耐心地等,等待着他们重逢的那一天,等着他们的洞房花烛。到那时,他们将无比恩爱地生活在一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蒋志冲台钟一样坐在课桌上,说着说着,自己先为自己感动了,他声音哽咽,终于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他的一番表白,和他的眼泪,将三位年轻教师的心打动了。他们一致表示,一定会照顾好王小美,让他放心。同时对他的浪子回头,表示欢迎。 
  为了避免那最坏的结果,蒋志冲必须上路了。此去天涯,西出阳关无故人,道一声珍重,大家都动了感情,几乎是泣别。三位年轻教师要蒋志冲经常检查口袋,在逃亡的路上,务必保管好自己的钱粮。出门在外,一钱逼死英雄汉。一旦在什么地方落下脚来,没有吃穿,就悄悄写信回来,他们会到邻近的浙江省小镇邮局去给他寄钱寄物。 
   
  众人头上刮 
   
  北垛理发店,是一个只有三张理发椅的小理发店。大眼睛的姑娘王小美,其实只是理发店的一位学徒,新来的。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一到北垛,她就堕入了情网。而张开这张网的,是情场老手蒋志冲。 
  王小美是浙江人,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经她的一位北垛姑妈介绍,来到了北垛,学习理发。在理发店当学徒,第一年没有工资,吃住都是自己解决。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顾客洗头。洗完头,就站在一边看,看师傅理发。 
  王小美的师傅是个理发高手,他的技艺与众不同在于,他给人理发的时候,根本不用眼睛看。他一边给人理发,一边看着外面。即使是用剃刀为人刮光头的时候,也是如此。师傅的眼睛,始终是看着理发店的窗外的。因此窗外路过了什么人,师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人分析说,王小美的师傅,其实是一心要看窗外走过的美女。也许说得对吧。但是,理发店门口走过的,美女极少。整个北垛镇上,又有几个美女呢?美女那么少,有时候一整天,也不路过一个。那么,王小美的师傅,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地盯着窗外看呢?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待美女的出现,就很难说了。 
  师傅把自己的职业,称之为“众人头上刮”。这显然是一个双关语。其实义是,吃理发饭,整天就是用剃刀、剪刀在众人头上刮啊剪啊;其虚义,就是理发师是靠理发吃饭的,生活来源,就在众人的头上。师傅还对王小美说,从前学理发的,师傅会取一只南瓜来给徒弟,让他一天到晚在南瓜上练习剃刀功夫。练习得累了,就把剃刀扎在南瓜上,歇歇手。师傅还说,从前有一个傻徒弟,在人头上刮,刮得累了,竟然一剃刀扎在顾客的脑袋上,错把脑袋当成了南瓜。师傅说,这样的徒弟,是笨的,是学不好理发的。师傅对王小美说,你们现在学理发,不用刮南瓜了,现在都用剪刀,还有推剪。理发的诀窍是什么,你只要看,看我剃,一天看到夜,一年看下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因为师傅的眼睛整天盯着窗外,所以王小美站在旁边很轻松。她根本不用一眼不眨地看师傅理发。她对理发这行的理解是,看当然是必须的,但要看上一年,显然是小题大做。这种事,只要多实践,自然就会了。第一个头,也许会剃成马桶盖,也许会把顾客的头发剪得坑坑洼洼。但是,第二个就好点了,第三个更好。等剃第十个第二十个头,自己就变成老师傅了。 
  因此王小美也经常看窗子外。窗子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是一些乏味的面孔。有人正好走到理发店外,不慎摔了一跤,或者手里端着的东西正好在理发店外的小马路上打翻,这样的事,并不是经常发生的。而有人在店门外打架,则更是千载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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