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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当代-2004年第6期-第28部分

小说: 当代-2004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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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志冲说,唱得像储玲芳这样好的,“小百花”里却没有。蒋说,如果储玲芳去“小百花”,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台柱子,成为他们的摇钱树。储玲芳的双颊,粉红粉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被夸成了这样。团长却不干了,说绝对不行,我们团的台柱子,被你弄到“小百花”去,那我们团不就倒了么?蒋老板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你可不要拆我的台,断了我的生路,我死给你看啊! 
  大家夸张地笑,好像团长的话有多幽默似的。 
  储玲芳说起她的恩师郁磊,蒋志冲说,那可是他的老朋友了,老弟兄啊,他把手搭上储玲芳的肩头,说,你的郁老师,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啊!储玲芳说,郁老师是正规学音乐出身的,他唱美声,唱得很好的。蒋志冲说,我当然知道他唱得好,那时候,我们整天混在一起,弹琴唱歌的。蒋志冲的手,还放在储玲芳的肩膀上,说,那时候,储小姐读初一,是不是,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是不是?储玲芳把他的手拿下来,说,郁老师他们到北垛中学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三了。蒋志冲说,我三天两头到中学里去,我怎么没见到过你?储玲芳顽皮地笑笑说,蒋老板眼界高啊,怎么会看见我?眼睛长在额骨头上的。我可见过你蒋老板,到中学里来,背着一把吉他,像只金华火腿! 
  散席的时候,蒋志冲要用他的车送储玲芳回团。团长涎着脸,说蒋老板亲自为他们开车,真是三生有幸!旁人却一把将团长拉住,说你真是个二百五,人家又没说送你!团长喝得有点多,被人一扯,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被人扶稳了,只见储玲芳已经钻进了蒋志冲的车,车门嘭的一响,车在饭店门口画了一道弧,开走了。 
  蒋志冲一边开车,一边将手放到了储玲芳的腿上。储玲芳娇滴滴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拒绝呢,还是鼓励。蒋志冲把手拿开,专心开车,不发一言。车子行了有十多分钟,在一家歌舞厅门口停下了。蒋志冲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唱歌吧!储玲芳说,可是,团里要关门的呀!蒋志冲说,那就干脆别回去了。储玲芳说,那可不行,团长会怎么想啊,他们会怎么说我啊! 
  蒋志冲说,那个老鸡巴,真让人讨厌! 
  两人在歌厅里唱了几首歌,博得了一阵阵热烈掌声。蒋志冲又喝掉几瓶啤酒,储玲芳呢只顾了吃水果。过了午夜,蒋志冲提出来去吃夜宵,储玲芳则说,她一点都不想吃,她困了,想回团休息了。 
  蒋志冲的车,又开回了绸都饭店。他和储玲芳在此开了一个豪华套房。泡在按摩浴缸里,蒋志冲对储玲芳说,我真没想到,你的皮肤会这样白。储玲芳说,我们团长会骂死我的。蒋志冲说,你还回那个鬼团干什么?你再也不要回去了,你应该去拍电视,你应该成为最红的明星。我有一个朋友,是浙江电视台的编导,哪天我带你去会会他,让他搞一部电视剧,你来演女主角。 
  他们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钻在蒋志冲怀里,储玲芳说,你见了郁磊,不要对他说什么呀! 
   
  行凶 
   
  郁磊去找储玲芳,每次她都躲着他。越剧团门卫都认得郁磊了,储玲芳几次对老头说过,她不想见到这个头发有点拳曲的男人。门卫就帮着储玲芳说谎,说储玲芳不在,出去演出了,让郁磊不要再站在门口傻等了。但郁磊肯定储玲芳一定是在里面的,门卫不让进,他就耐心地站在门口等。进出越剧团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女人,都会对郁磊看上一眼。其中也有认得他的,知道他是来找储玲芳。但她们并不帮他去喊储玲芳。因为她们都知道,储玲芳不想见到这个人。 
  天下起雨来了。门卫因为不希望郁磊再等下去,所以并不邀请他进去躲雨。雨淋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裳,他却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非常执拗地在雨里站着。有一位女演员心软,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去叫储玲芳,建议她还是出去一下,有什么话,说了,也就别让人家在雨里淋着了。但储玲芳不去。她揽过被子,干脆钻进去睡觉了。同事就取了一把伞,去给郁磊,对他说,你还是走吧,不要在雨里淋了。郁磊接过伞,就是不走。他有了伞,似乎就更有站下去的本钱了。 
  直到傍晚,雨停了。门卫动了恻隐之心,他到储玲芳的宿舍,嘭嘭嘭敲门,大声喊,储玲芳,储玲芳,有人找你!储玲芳在里面喊,储玲芳不在!门卫说,你快出来吧,人家在雨里头站了半天了,你的心肠怎么这样硬啊! 
  储玲芳出来,对郁磊说,郁老师,你以后真的不要来找我了,这样不好的。 
  郁磊说,你不要叫我老师,我不是你的老师。 
  储玲芳说,你就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永远都是我的好老师。我呢,也一直把你当老师来尊敬的。 
  他们沿着越剧团边上的林阴大道,一直向远处走。路的两旁,全是法国梧桐,时节才是初秋,它们的叶子就枯黄得很不堪了。许多叶子被雨打风吹,提前落到了地上。郁磊说,是不是因为有了蒋志冲,你就变了心? 
  储玲芳说,什么变心不变心?这话从哪儿说起呀! 
  郁磊紧盯着她问,你说,是不是? 
  储玲芳低下头,只管认真地走路,不理他。 
  郁磊让语气尽量温柔,说,玲芳,你不跟我好了么? 
  储玲芳说,我跟你好过么?郁老师,你是我的老师,你不要这样。 
  储玲芳走到前面去了。郁磊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腰真细,臀部却饱满而浑圆。她穿着牛仔裤的两条腿,也是饱满的。由于她下午一直和衣钻在被窝里,所以她的上衣看上去有些皱。她的头发也有些零乱。郁磊突然希望能有一把木梳,替她梳头,慢慢梳,把她的长发梳得像缎子一样光亮。 
  郁磊紧走几步,走到储玲芳边上,说,你了解蒋志冲么?你知道他的为人么?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是个真正的花花公子,是个色鬼,专门玩弄女性的。你有没有想一想,他看中你什么?他会真心诚意和你守一辈子么?他是看你年轻漂亮,他是始乱终弃的! 
  储玲芳说,郁老师你不要这样说别人,你还是他的好朋友呢,怎么可以在背后这么说他?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我自己会有主张的。 
  郁磊说,你还是不相信。你也是北垛人呀,你怎么不去打听一下,镇上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他没搞过的。有的还被他搞大了肚子。七红,朱滢滢,魏英,叶青,还有王小美,他都搞过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储玲芳说,郁老师,你来找我,就是要来告诉我这些么?我告诉你,我不想听!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郁磊说,玲芳,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为什么真诚纯洁的感情,你不珍惜,反而喜欢跟一个流氓混在一起呢?我什么地方不如他?我虽然不如他有钱,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我想是任何别的人都没有的。那时候,你辍了学,我去卢家村找你,看见你在大头菜厂踩大头菜,还被人家用皮带抽打,我的心都碎了。我与他们交涉,他们就放狗咬我。后来我送你去戏曲学校学习,我每个礼拜都写信给你,关心你的生活与学习,我不放心你呀。为了你,我愿意做牛做马,我刀山都肯上,火海也肯下,我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幸福了。玲芳,我要你听我一句话,你即使讨厌我,不想再理我,甚至都不想再见到我了,但你听我一句话,你不要再跟蒋志冲在一起了。你跟他在一起,倒霉的一定会是你。你赶快离开他,否则的话,你会吃苦头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们在林阴道上一边走,一边谈。不时有鸟的叫声传到郁磊的耳中。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鸟。他看见过它们的样子,比麻雀大,比鸽子小,栖在树枝上,身体一动都不动,脖子却是异常的灵活,像装了弹簧一样。郁磊一向把这鸟儿的鸣叫,视为一种吉祥的声音。每听到这鸟儿的啼鸣,他就会心情很好地想,或许有什么好事儿快要降临了。现在,他与储玲芳并肩走着,尽管她对他不理不睬,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关系,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谈着谈着,储玲芳几次都回头走了。郁磊就追上她,盯着她说个没完。储玲芳最后绝情地扬一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郁磊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上车。干什么!储玲芳说,干什么!她把他甩开了。她的动作非常激烈,简直是歇斯底里了,她的脸也扭曲了,看上去有些狰狞。她钻进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学校的音乐教室,房子相当破旧,以前是老庵堂供奉观音的地方。镇上一个制柴油桶的企业家,是北垛中学的第一届毕业生,发财之后,回报母校,送来了一架钢琴。因为地面潮湿,学校请木工做了一个小型舞台一样的东西,把钢琴放在上面。郁磊有事没事,都呆在音乐教室里。他一个人,也不开灯,就在幽暗陈旧的石坊庵里,一边弹琴,一边唱一些古老而忧伤的歌曲。当然都是一些西洋古典情歌,或民间歌曲。《伦敦德里小调》、《安妮·罗莉》、《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那么美丽动人》、《夏天最后的玫瑰》,等等。这些歌曲,他反复地唱,不厌其烦: 
  我愿在玫瑰花丛中生长,向你亲吻,当你独自来往。低垂的枝头上小花儿在开放,那小花儿在开放惹你喜欢。你若不爱我,我不如在花园里,做幸福的雏菊开在小路旁。你轻轻漫步踏在我的身上,就让我在你的脚下埋葬…… 
  忧伤的词儿,同样忧伤的曲调,从郁磊的嘴里吐出来,将他自己安慰,打动。他因此变得更忧伤了。他不再用标准的美声,声音也不再洪亮。他几乎只是叹息着,仿佛耳语,独自一个,唱这些古老的歌曲。从遥远的年代、遥远的地域而来的歌词和旋律,亲切地安抚着他的内心,使他的心泪,变得清澈,就像安妮·罗莉的脖子,以及花园里的露珠。他只有在歌声里,才能使自己的痛苦减弱,令失意悲伤的情绪升华。才能令痛苦、背叛和死亡闪发出诗的光晕,让它们不再像刀子一样绞剜着自己的心。 
  黑夜降临,音乐教室内外,都是漆黑一片。屋里不点灯,而屋子外面,则更是无边的黑暗。傍晚的时候就下起了雨,秋雨把黑暗缀联成浑然的一块。郁磊的歌声,伴随着他十指间淌出的琴声,像两个幽灵,在黑暗中徘徊。这个中秋节,不仅看不到月亮,而且秋雨连绵。郁磊一个人留在学校,钻进音乐教室,以歌唱排遣心中无边的郁闷和忧伤。皇甫卫星华觉民二位劝他振作起来,不要夸大自己的感情,谁没经历过失恋呢?他们说,这就像梦遗一样普遍。他们建议他,利用中秋节,正好回家看望双亲,买上月饼和烟酒,略尽孝心,同享天伦之乐,以亲情来淡化失恋的伤痛。与男女恋情相比,父母之爱,就要深沉博大得多了。两相比较,失恋什么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情小感啊。 
  但郁磊没有回家。他非常不耐烦皇甫卫星华觉民二位的劝慰。他让他们快走,回家去做孝子,要走就赶快走,一分钟也不要再打扰他。他说,我很好,我比谁都好,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我有钢琴和音乐,就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这个中秋之夜,他就这样在黑暗的音乐教室里自弹自唱了半夜。琴声和他的歌声,像两条藤蔓,于黑暗中爬来爬去,彼此交缠。他弹着,唱着,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笑声,在他面前泉水一样冒出来。他看到教室下面的座位上,坐着储玲芳,她额发齐眉,目如秋水,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他有了心碎的感觉。他看到她的脸在黑暗中浮现,虽然微笑着,却有晶莹的眼泪淌下,闪烁如同星星。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但他手不停,歌声也没有停下来。他要唱给她听,让她听一听绝望和忧伤浇灌出来的歌声,是怎样的令人心碎。他就这样对她唱着,为她一个人而唱。直到音乐教室外有了一点异常的响动,他才停止歌唱。 
  他的手也停了下来,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时候黑暗中悬浮着的储玲芳的脸,也消失了。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就像自己的眼睛一样,出了什么问题。他叹息了一声,接着又弹唱起来,清瘦的十指重新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柔情地起伏。 
  有两个黑影,从窗子里跳了进去,他们落地的声音将郁磊惊醒。他的眼睛,因为早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能在黑暗中看见这是两个人。他发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有一根木棍,他们站稳之后,就向他扑过来。这真像是一场噩梦!他们对着他乱抡一气。木棍打在琴键上,钢琴发出了浑浊的轰鸣。轰鸣声中,尖锐的是郁磊的惨叫,显然他也像钢琴一样,被木棍击中了。他叫得比钢琴还响。他赤手空拳,无法还击,只有夺路而逃。他因为熟悉地形,终于破门而出,跑到了教室外头。但两条黑影,也紧追出来。可怜石坊庵古老的地面,满是青苔,郁磊不幸滑倒了,他摔得很响,当然也很疼。他大声嚷嚷着,好像喊着救命。结果,一根木棍打上了他的后腰,他就哑口无声了。 
   
  永结同心 
   
  元旦以后,下了一场大雪。这在江南,实属罕见。这场雪,比若干年前冬至夜的雪还要大。雪片大如鹅毛,而且是干雪。一两个小时下来,大地就白茫茫一片了。而在江南,通常都是下湿雪。雪和雨混杂在一起下来,一到地上,就化了,不见了踪影。 
  这场突降的大雪,着实令卢小丽犯愁。她两套新娘服装,都是那么单薄:一套粉红色羊绒紧身套装,胸腰都窄,里面想多衬一件羊毛衫都不行。而那件紫酱红的真丝晚礼服,更是难以抵御如此大寒。至于白色婚纱,卢小丽想到穿它,就禁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婚期居然是伴随着这么一场少见的大雪来临。皇甫卫星安慰她说,也不用急,到时候心里一团火,就不会觉得冷了。 
  新娘子说,又不冻在你身上,你倒说风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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