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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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边还住着一位不太好相处的老太婆,所以……”
“没关系,我不介意。”
“待会儿等老太婆回来,我们再问问她愿不愿意合住。”
“在她回来之前,我到那边的房间休息吧!”
“请这边走。你一定会中意那边的房间的。”
朱实随着旅馆的人,绕到正厅去了。
“……”
结果阿通什么话也没说,她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问那女子呢?也许这就是自己要不得的个性。她一个人陷入沉思:刚才那名女子和武藏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哪怕只问清这一点也行啊。
阿通在五条大桥见到他们,两人谈了许久,而且他们看来绝不是普通的朋友。因为后来那女子哭了,武藏还抱着她的肩膀呢!
“她不只是对武藏才这样吧……”
阿通试图推翻自己因嫉妒所作的揣测。但从那天起,她的内心不知受了多少莫名的伤痛。
“她比自己还美。”
“她比自己更有机会接近武藏。”
“她比自己有才华,能巧妙地抓住男人的心。”
在这之前,她只想到武藏和自己。但是突然间,阿通反省到同性的世界,对于自己的柔弱感到可悲。
“自己长得不够漂亮。”
“又没才华。”
“也与武藏无缘。”
在广大社会中和大多数的女性比起来,她觉得希望总是从自己身边溜过,自己不过只是抱着无意的美梦罢了。最近她已使不出当年攀登七宝寺千年杉时,战胜暴风雨的勇气,栖息在她心中的,惟有那天早上在五条大桥蹲在牛车后面的懦弱了。
“真需要城太郎的帮忙!”
阿通心想:
这可能是因为当年自己爬上千年杉时,仍存有几分与城太郎一样天真无邪的心吧!
她想到最近这种独自烦恼的复杂心情,也许正表示少女纯洁的心已离自己远去。思及此不觉泪水盈眶,滴落在手缝的衣服上。
“你在不在房里?阿通,为什么不点灯呢?”
天色不知何时早已暗了下来,从外面回来的阿杉婆这么问着。
“您回来啦!我马上点灯。”
老太婆用锐利的眼光冷冷地看了一眼往小房间走去的阿通,然后坐到榻榻米上。
阿通点灯之后问道:
“阿婆,您累了吧?今天到哪里去了呢?”
“这还用问吗?”
阿杉故意以严厉的口吻说道:
“我去找我儿子又八,并打听武藏的下落。”
“我帮您按摩脚吧。”
“脚倒是没那么累,可能是天气的关系,四五天来肩膀硬梆梆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帮我按摩肩膀好了。”
双方只要一谈起来,阿杉便是这副嘴脸。阿通心想,在阿婆找到又八,对往事做个了断之前,自己还是多忍让为宜。因此,便静静地绕到老婆婆的背后,边按摩边说道:
“肩膀真的很硬,呼吸会困难吗?”
“走路的时候,偶尔胸部会闷闷的。毕竟年纪大了,也许哪天会中风,卧病在床!”
“您还很硬朗,年轻人都没您有精神呢!别说这些丧气话。”
“但是连那么开朗的权叔,还不是说走就走,人生变化无常简直像一场梦。……只要一想到武藏,就令我精神百倍。只要一燃起要和武藏比武的意念,就令我心情激昂,生龙活虎得不输给任何人。”
“阿婆……武藏哥并不是那么坏的人……阿婆您想错了啊!”
“哼……”
阿杉让阿通揉着肩膀。
“是吗?对你来说,他是你弃又八而迷恋的男人嘛!刚才我说他坏,可真抱歉呀!”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承认吗?比起又八,武藏不是比较可爱吗?我觉得凡事说明白比较切实。”
“……”
“要是能和又八见面,我这老太婆会站在你们中间,依你的希望向又八说清楚之后,你和阿婆就形同路人了。你就可以奔向武藏怀抱,也许还会说我们母子的坏话呢!”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阿婆,阿通不是这样的女孩。有恩报恩,我一直牢记这句话。”
“现在的年轻女孩,可真会讲话,说得真好听呀!我这老太婆是个正直的人,说话完全不加修饰。你如果当武藏的妻子,那你和我就是仇敌了……呵、呵、呵!帮仇人按摩肩膀很不是滋味吧?”
“……”
“想必你也是为了想跟在武藏身边,才受这辛劳。如果这样想,也没什么不能忍耐了。”
“……”
“你哭什么?”
“我没有哭。”
“那么,滴在我衣领上的是什么?”
“……对不起,不知不觉地……”
“嘿!好像虫在爬,真不舒服。你可以再用点力吗……别哭哭啼啼的只想着武藏!”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宫本武藏 风之卷(29)
门前的菜园,出现了提灯的亮光。大概又是旅馆的女子送晚餐来了。
“对不起,这里是本位田先生令堂的房间吗?”
没想到原来是一位和尚站在门口。
他手上的提灯上写着:
音羽山清水寺。
“我是子安堂的堂员。”
那和尚将提灯放在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傍晚时分,有位衣着单薄,看起来寒冷不堪的年轻浪人,一直往内堂张望。他还问说:最近有无看到一位作州来的阿婆来参拜?我回答说:她经常来。于是,他借了笔,写了这封信。他还说如果看到那位阿婆,请将这个交给她。说完之后就走了。我正好要到五条购物,所以顺道送过来。”
“那实在太好了,辛苦您了。”
阿婆很会应酬,立刻拿出坐垫招呼客人,但是,那位送信的和尚马上就离开了。
“真奇怪呀!”
阿婆在灯下打开信。看完信之后脸色大变。想必信的内容,一定强烈地震撼了阿婆的心。
“阿通!”
“我在这里。”
阿通在小房间角落的火炉旁回答。
“不用泡茶了,子安堂的堂员已经走了。”
“啊?已经走了!那么阿婆您喝一杯吧!”
“没人喝才拿给我喝吗?我的肚子可不是装剩茶的!这种茶不喝也罢,倒是马上准备出门去。”
“啊?去哪里?要我一起去吗?”
“也许今夜可以说出你日夜盼望的事呢!”
“啊……这么说,那封信是又八哥写的喽!”
“别管这么多了,你只要静静地跟着我就是了。”
“那我到旅馆厨房,要他们尽快将晚餐送过来。”
“你还没吃吗?”
“因为我要等阿婆回来才一起吃。”
“真是用心了!我上午出门,你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吗?我在外面点了奈良茶餐,将中餐和晚餐一起解决了。你赶紧吃点泡饭就行了。”
“是。”
“音羽山的夜晚,大概会冷吧!外套缝好了吗?”
“窄袖那件还差一点就缝好了。”
“我不是问你窄袖那件,把外套拿出来就行了。还有袜子洗好了吗?草鞋已经有点松了,你去叫旅馆的人帮我买双新草鞋来。”
阿婆直讲个不停,不断催促阿通做事。阿通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为何阿通对阿婆的话毫无反抗之力。阿婆不讲话,光是瞪着阿通,就够令她毛骨悚然的。
阿通将草鞋摆正并说道:
“阿婆,可以出门了,我也和您一起去。”
阿通说着,自己先走出去。
“提灯拿了吗?”
“没有……”
“真是粗心的女孩啊!你准备让我这老太婆摸黑爬音羽山吗?去跟旅馆借来。”
“我没想到。现在马上就去。”
阿通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打点。
听阿婆说是要到音羽山的深山,到底要去哪里?
阿通心想要是问这种事,一定又要挨骂,只好静静地提着灯走在前面,爬上三年坡。
虽然如此,她的心里却雀跃不已。刚才那封信一定是又八写的。果真如此,以前和阿婆约定好的事情,今晚应该可以解决了。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难过,只要再忍耐一下就行了。
事情说开之后,今晚就非得到乌丸大人家找城太郎不可。
三年坡是忍耐坡。阿通望着布满石头、凹凸不平的路面,向前走着。
7
耳边传来瀑布的声音。在这夜深人静,显得格外响亮。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地藏菩萨所在地。啊!这棵树挂着告示牌,上面写着地藏樱神。”
二人沿着清水寺旁的山路,爬了不少坡,但阿婆却脸不红气不喘的。
到达清水寺之后,阿婆站到堂前,马上向黑暗处呼叫:
“儿子!儿子啊!”
阿婆关切的眼神和焦虑的呼唤,充满着老母亲情。站在她身后的阿通,觉得此时的阿婆与平日判若两人。
“阿通,不要让提灯熄了。”
“知道了。”
“没在这儿!没在这儿!”
阿婆口中喃喃自语,四处绕了一圈:
“信上写的地点是这地藏菩萨!”
“时间是写今晚吗?”
“没写是今天还是明天,那孩子不管多大还是像个小孩子……他到旅馆来不就得了吗?可能碍于在住吉发生的事,不好意思露脸吧?”
阿通扯扯她的衣袖说道:
“阿婆,那人大概是又八吧?好像有人上山来了。”
“哦!是吗?”
她眺望山崖的道路,并呼喊道:
“儿子啊———”
不久上山来的人看也不看阿婆一眼,径自在地藏菩萨庙绕了一圈,然后回到原地。他提高灯笼毫不客气地凝视着阿通雪白的脸庞。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宫本武藏 风之卷(30)
阿通倒吸了一口气,但对方似乎毫无所觉。大年初一两人在五条大桥曾照过面,而佐佐木小次郎大概不记得这件事了吧?
“姑娘,阿婆,你们现在才上山的吗?”
“……”
由于他问得太唐突,所以阿通和阿杉婆,只瞪着大眼睛看着外表浮华的小次郎。
此刻,小次郎突然指着阿通的脸说道:
“有个姑娘,年纪和你差不多,名叫朱实,脸较圆,身材比你娇小,是茶馆出身的都市姑娘,所以看起来比较老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她呢?”
“……”
两人沉默地摇摇头。
“真奇怪啊!有人在三年坡附近看到她。她应该会在这附近的寺庙过夜才对啊!”
前半句是和对方说的,后半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不再问下去,自行离开了。
阿婆咋咋舌说道:
“那年轻人是什么东西嘛!瞧他背刀的样子像个武士吗?一副侠气的模样,晚上还穷追女孩……嘿!我们可没那闲功夫哟!”
阿通自顾想心里的事:
“对了!刚才在旅馆迷路的女子——— 一定是那女子。”
武藏、朱实、小次郎这三角关系,她再怎么想也想不通。阿通陷入自己的想像里,呆呆地目送小次郎离去。
“回去吧!”
阿婆很失望,终于死了心,放开脚步离去。又八信上确实写着地藏菩萨,结果却没来。瀑布声此刻听起来更增添寒意,直侵肌肤。
两人下山没多久,来到本愿堂门前,又碰到刚才的小次郎。
“……”
双方互看一眼之后,各自静静地错身离去。阿杉回头看到小次郎从子安堂往三年坡的方向直接下山去了。
“好可怕的眼神啊……像武藏一般。”
阿婆正喃喃自语,突然看了什么,整个人因震惊而拱起背来。
“呜……”
像是猫头鹰的叫声。
在巨大的杉树树阴下———有个人在招手。
即使在黑暗中,阿婆也认得出那个人影是谁。
“来这边。”
对方以手示意。看来他似乎有所顾忌。嘿!好调皮的家伙———阿杉立刻了解儿子的意思。
“阿通!”
阿婆回头看到阿通在离她二十米的地方等她。
“你先走,但也不要走太远,就站在那小土堆旁等,好让我跟得上你。”
阿通老实地点点头,先走了一步,阿婆继续说道:
“但你可别想逃走喔!我阿婆的眼睛可是会盯着你的,知道吗?”
阿婆说完,立刻跑到杉树下。
“是不是又八?”
“母亲!”
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阿婆的手。
“怎么了?躲到这种地方……啊!你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冰啊?”
此刻,阿婆的傲气荡然无存,眼中含着泪水。
又八提心吊胆地说:
“可是母亲,那人才刚刚走过去啊!”
“谁呀?”
“背着大刀、眼光锐利的年轻人啊!”
“你认识他吗?”
“哪有不认识的!他叫佐佐木小次郎,前几天我在六条的松树林里,还惨遭他的毒手呢!”
“什么?佐佐木小次郎?佐佐木小次郎不就是你自己吗?”
“为、为什么?”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在大阪时,你让我看过中条流印可的卷轴。当时,你不是说你的别名就是佐佐木小次郎吗?”
“骗人的,那是骗人的。假面具被揭穿之后,还惨遭真正的佐佐木小次郎的惩罚。事实上,请人带信给母亲之后,我立即前来约定地点,没想到在此看到那家伙。如果被他盯上可麻烦了,所以才会躲起来。现在应该没事了吧!要是他再折回来就麻烦了。”
“……”
阿杉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到又八毫不隐藏自己的无助和胆小,更觉得这孩子惹人怜爱。
“先别管这些事了。”
阿婆对儿子软弱的声音,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摇摇头说道。
“又八,你知道你权叔已经过世了吗?”
“啊?权叔他……真的吗?”
“这种事可以骗人吗?他在住吉海边和你一别之后,就死在海边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
“尽管你权叔死了,但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婆,仍在忧愁的旅途上到处飘泊,你可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有一次在大阪,你罚我跪在冰天雪地里,训了我一番。这件事我一直铭记在心,永不忘怀。”
“很好,你还记得我的教训。有件事,你听了准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