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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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师立刻劝架。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能起到这种消队的作用:“小钟,你来的时间太短。你太不了解这帮子学生!
他们的素质太差,思想太复杂……“
钟林一下子又打断了石老师的话:“什么思想复杂?现在,动不动就说学生思想复杂。我看他们是思想简单,才发生了这种事!”
这话噎得石老师够呛。
邱老师尽量用一种和缓的语言讲:“小钟,你不要火气太盛。对待这类问题,我和石老师总还比你有经验吧?”
“反正我不同意。您要是还要我做高二5班班主任,请尊重我的意见。这件事交我来处理。要不,您就把我撤掉!”
钟林说罢,扭头而去。待他在教研组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定,心里不住地骂自己:我今儿是怎么啦?就因为见到苑静,勾起了往事的回忆吗?干吗冲人家邱老师和石老师发那么大的火?真该死!
邱老师和石老师面面相觑。邱老师只好去找方校长。方校长听完他的讲述,支持了钟林:“小钟讲的也有一些道理。既然他坚持要自己处理这件事,你不妨交给他处理就是了。如果不行,再做商量嘛!”
“我们是想抓典型呀……”邱老师没想到方校长倒开通,一句话否定了自己的全盘设想。
“老邱呀,这种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抓典型的方法究竟有几分利,有几分弊?……”
“学校里学生早恋现象这么严重,不抓还了得!今儿打了胎,明儿还不把孩子生在教室里!”
方校长皱皱眉头,思索片刻,说道:“呆会儿,我找小钟谈谈,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好吗?”
邱老师走出校长室,心里挺不高兴。教导处的工作,对付的就是这帮歪瓜裂枣的学生,学生怕,家长怕,老师们都觉得他是一把能干的硬手。处理过那么多学生,也开除过那么多学生,还没有听说过什么不同意见。没想到,自己的学生来挠自己的脸。他的自尊心受到挫伤。而方校长却还偏袒着钟林。方校长也想跟时髦、追潮流,想标榜一下思想解放吗?
方校长找到钟林。坐在校长办公室里,钟林的心平静得多了。
“方校长,刚才是我不对,对邱老师发起火来!这些年插队,在外面逛荡,没养成好习惯。哪里适合当老师……”
方校长笑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钟呀!我想听听你对处理游晓辉和梁燕燕的意见。说得越具体越好!”
钟林沉吟半刻,说道:“按说,我来校时间短,接这个班才几天,没什么资格谈这个问题。既然您要我说,我不保留。”
方校长笑哈哈地望着他,那慈爱的目光似乎在说:“你说吧!”
“我是不同意把他们开除的。我也不同意开除了就能使学生搞对象的现象减少的说法。这只会加重学生对早恋的模糊认识,他们会感到一种畏惧感和犯罪感。
方校长,您在学校工作时间长,对这种早恋现象您是怎么看的?”
这的确是新问题。比“文化大革命”以前,要多多了。没容方校长讲,钟林自己讲开了:“方校长,我不客气地讲,哪个学校都觉得这个早恋现象严重,到底有多严重?您说哪个学校对这个问题做过认真的调查?分析分析造成这种早恋现象的社会原因、教育原因、心理原因、生理原因?……我不是说游晓辉、梁燕燕他们这样做就对。我觉得他们很可怜,无知,愚昧。他们根本不懂,可以说什么都不懂。这种问题的出现,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光彩,也怕。我觉得仅仅去责备学生,起码是不公平的。”
方校长听罢,呵呵笑了:“小钟,你还说你不适合当老师,你完全适合嘛!
你的想法很好嘛!你比有些老师想得深嘛。中学里是个能驰骋你才能的天地。好好干吧!”
方校长的态度,使钟林感动。从校长室走出的这一瞬间,他真想摒弃一切杂念和干扰,把学生早恋问题认真地做个研究,大刀阔斧地干一干!可是,这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念头。回到教研组,看着同行老师们一种异样的目光,他的心又凉了。那目光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意味儿。比如你钟林太能耐了吧?再比如你和方校长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把你要到学校,又对你偏袒以至言听计从?……
这时候,教研组的门开了。班长覃峻走了进来:“钟老师,请您到班里来一趟。”
怎么?班里又出事了?钟林一时心里紧张起来。他觉得高二5班简直处处有火山口,时常冒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他和覃峻走出办公室。
现在学校怪事多得很。学生里发生的事,很快会传到老师耳朵里。老师里发生的事,也休想瞒过学生。刚才在教导处,钟林和邱老师的调门都有所升高,吓得本来想去教导处办事的学生都不敢进去了。不过,在门外,他们很快地听清楚了争吵的实质。于是,钟林坚决反对开除游晓辉和梁燕燕的事,便立刻传进了高二5班的教室。不用说,绝大部分同学是站在钟林一边的。这倒不是他们格外同情游晓辉和梁燕燕,也不是他们恨邱老师平素的威严。他们有他们的看法。他们有他们的小聪明。他们知道处理完了游晓辉和梁燕燕,然后便开始对付他们当中搞对象的了。而他们当中搞对象的为数并不少,情况又不同。他们不愿意老师过多干涉、指责,把这些事情弄成了过街的老鼠。此外,钟林敢于直言,这本身,在平静的学校生活中,毕竟添了滋味,增了光彩。即使做得并不完全对,学生们对这样的老师有一种本能的好感。
这时候,已经放学了。可是,高二5班的同学都还没有走。覃峻在班里说话、办事很有威信。他要大家不要走,请钟老师到班上来和大家谈谈。老师替他们讲话了,他们也要给老师争脸。老师说什么,他们一定听,一定照着办!这帮学生,还很讲义气。
“钟老师,大家等您。您谈谈对我们的要求和希望吧!我们都想听!”
钟林听着覃峻讲着,心里一颤。他望望这个敦敦实实的班长。他知道这是一种友情,一种信任。他体味到只有当老师才有的乐趣。
他和覃峻走进教室。教室里,格外安静。一张张面孔,一双双眼睛,齐唰唰地对着他。
“上课,起立!”班长叫了一声,全班同学齐唰唰地站了起来。那气氛有几分肃穆和庄严,仿佛面临一件大事。这一刻,让钟林感动,仿佛走进一座神圣的殿堂,耳畔响起悠久的钟声和乐曲。老师!他体味到只有当老师才有的责任感。
他的眼睛潮潮的。学生们太好了,他们把我想象得太好了。我?究竟有几分是为了他们?又有几分是为了自己?
“坐下吧!”他摆摆手。同学们坐下了。他看见游晓辉和梁燕燕都在。游晓辉的眼睛红红的。“呜”的一声,梁燕燕哭了起来。
大家没有看他们两个人,一直望着钟林,等着听他讲话。
讲什么呢?学生们信任你,希望能从你那里得到东西。你能给予学生们什么呢?一时,异常复杂的情感涌塞在钟林心中。他涌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虚和单薄的感觉。当一个老师,远非人们想象的容易和简单。
他什么也不想讲了。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新年快到了,好好准备你们的晚会吧!到时候,我来参加!放学回家吧!”
同学们没走,相反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掌声在楼道里回荡,传到教导处,邱老师和石老师莫名其妙,相对一视,不住地摇起头来。
5
叶秋月的日记——
1979年12月17日晴
今天,全班同学为钟老师鼓起掌来了。我没有鼓。我弄不明白,这位新班主任老师究竟是怎么考虑的?难道象游晓辉和梁燕燕,还能算是中学生吗?不开除他们,留着他们干什么?当活标本吗?他为什么这样做,是想博得同学的欢迎和爱戴吗?这使我想起他来的头一天,对于章薇钱包里照片的态度。他是心慈手软,还是……我不明白。
班长覃峻也是个怪人。他平日没少骂过梁燕燕和游晓辉。可是,今天他却为钟老师的做法带头叫好。也许,一上高中,人都大了,心里也难猜了。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在班上,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真是“知音难觅”呵!
回家的时候,我对妈妈讲起今天学校发生的事,爸爸在一旁说:“象这样的学生就应该开除!你们老师太右了!”爸爸的想法居然和我一致,把我气得够呛!
我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火,立刻说:“您知道什么呀,就瞎插嘴!开除,都开除,还要学校干什么?”呵!我自己也糊涂了。怎么了?我怎么也支持起钟老师来了呢!
秋菊又去会她那新交的男朋友了。看她那得意劲儿!昨晚,她和妈妈回到家,高兴得半夜没睡好呢!这个对象,她挺满意。听说是工厂里的助理工程师,人长得也不错。脾气也好。尤其令爸爸和妈妈满意的是他还是个党员。哼!党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有的党员还不如群众呢!爸爸是党员,我看还不如三叔这个党外的布尔什维克呢!但愿秋菊能成功,早点儿结婚,早点儿走人。一见她,我心里就烦!
晚上,我做作业时,爸爸妈妈出去。屋里面还有秋明。她不说话,什么事也没干。只是打开录音机在听。飘飘忽忽的,一阵抒情女高音的独唱曲——
何处寻觅那美妙的时光,
幸福的爱情在心中激荡。
何处是海誓山盟,
甜言蜜语在何方……
呵!秋明,我的姐姐!可怜的姐姐呀!上頁
第七章 1
新年过去了。八十年代的头一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到来了。
高二5班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准备好好庆祝一番,迎接这非同寻常的八十年代。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这几天,报纸、广播、电视……象一把把火,烧得大伙心头发热。加上钟老师赢得同学们的心,大家劲头更是十足。班长覃峻一号召,大家纷纷响应,以往班上的活跃分子李江流、苑静、WC系列,自不必说,就连平日不大关心班上事的梁燕燕和游晓辉,元旦前,忙里忙外,也跟着积极起来,大有立功赎罪的表现。
谁知道,临到元旦前一个星期,学校宣布庆祝元旦的联欢会各班不搞,由全校统一组织来搞。为了把联欢会搞得隆重些,特意请了市劳动模范,某百货公司卖水果糖的张雅娟参加,并要做报告。而且特意花了几百块钱租了区俱乐部的礼堂召开。同学们一听就扫了兴。这种全校的大会,从初一到高一,他们真是开腻了。
他们实在不愿意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听哪家子报告,也不愿意看台上老长的长脖子,看台下背着手,遛跶着,监视着的石头的胖敦子。而且,准是老一套:各年级的代表发言——那发言跟报纸上的社论差不多,没人要听,真不相信老师们就能爱听;然后是校长总结,从德智体讲到学校历史……
这发言,几乎每次大会都差不多,大家差不多能背下来。然后,文艺演出开始。不外乎是学校舞蹈队、合唱队,外加上话剧队,演出几个合唱、独唱、小话剧,跳上一段白毛女呀、洗衣舞呀……都看腻了,听腻了!
首先,覃峻没有了情绪。那几位活跃分之也象皮球泄了气。他们想得可美哩,不仅想让李江流装个新年老人,而且想在晚会后搞个舞会哩。一切泡汤。想得美,失望得让人憋着一肚子气。
据说,元旦联欢会那天,高二5班有几个同学没有参加。别人是谁不大清楚。
章薇就没有去。
就在这一天,章薇在学校传达室门前的黑板上发现了自己的名字。有她的信!
她平常就很关心这块小黑板。其实,又何止是她一个人,学校里不知有多少学生都关心这块小黑板哩。章薇的妈妈、爸爸的信,都要寄到学校。她关心的是他们的信。别的同学呢?她清楚,有许多是外校朋友们的来信,当然这里包括异性朋友的信,也有的是本校同学的来信,本来可以见面直接说,偏偏要花上四分钱邮票,在信封上写上个通信人地址“内详”。从学校寄出,又寄回学校来。
听说,教导处的“老长”和“石头”曾经查过同学们的信。同学们一边骂,一边仍然不断地有信来。章薇不大相信老师们会拆信。通信自由,受宪法保护。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想可能是大家猜想,对老长和石头有气没处撒就是了。
这封信不是爸爸妈妈从青海来的。陌生的信封,陌生的字迹。这一切,都让她疑惑,也让她心跳,尤其是信的右下端那“内详”两字,让她朦朦胧胧地预感到了什么。
她还从没有给男同学写过信,也从没有接到过男同学的来信。她曾经想过,心猿意马地想过,给班上男同学写封信。给谁呢?班长?不行,他太傲气了。李江流?不行,他太风流了……她也曾经想过、盼望过也能象有的女同学一样,接长补短地收到一封男同学的信。那是什么滋味儿呢?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信。
或者,就是人们常常说起的情书?同学们喜形于色,而老师们恨之入骨的情书?第一封情书,对于女孩子,有着如此大的魅力。
章薇心荡神驰,手禁不住微微发抖,拆开信一看:“亲爱的章薇同学”,她觉得脸“刷”的红了起来,仿佛这五个字被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是情书!呵!是情书!
她又迅速看了看信的末尾。末尾的署名挺长:“可能被你忘记却一直想念你的张力”。
张力?呵!张力!
章薇的脑子立刻象电脑一样闪动着,无数个输出和输入信号碰撞着。她很快想到了这个张力。那天到电影院看电影《望乡》时碰见的那个小伙子,那个32中高三的学生。
章薇走到传达室后面的空地上。夏日,这里种满了西番莲花,现在空荡荡的,很是清静。她展开信,激动地读了起来,生怕漏掉一个字——
亲爱的章薇同学: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爱你。爱情,从来不是吞吞吐吐的。也许,你会骂我,那你就骂吧。也许,有人责备中学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