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范爱君不知怎么搞的,越是睡不着,越是胡思乱想起来,许多不挨不靠的回忆,象飘来的云彩,飘飘悠悠的涌来……
有一天在公共汽车上,范爱君听见站在自己前面一对男女小学生的对话,那两个小学生也就小学二、三年级吧?“你养过蚂蚁吗?”小男孩问。“没有。”
小女孩遗憾地回答。“你养过蜗牛吗?”“没有。”“你知道蜗牛怎么出头吗?”
“不知道。你给讲讲好吗?”“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是吗?什么是哲学问题?”
“哲学是很难的问题。你学过吗?”“没有。”“你喜欢吗?”“喜欢。”当时,范爱君站在他们的背后,差点儿没乐出声。全车厢里的人都惊奇地望着他们。
此刻,这两个谈论哲学的小孩,不知怎么却浮现在范爱君的面前。男女同学之间怎么会没有纯洁的友谊?这一对小学生难道不是纯洁的友谊吗?只是,他们太小了。他们虽然懂得了哲学这个很难的问题,却并不懂爱情这个更难的问题。
天蒙蒙亮,列车驰出八百里秦川大地。覃峻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望望正瞅着他的范爱君。
“你养过蚂蚁吗?”
覃峻眯缝着眼睛。对于范爱君的问题,他感到莫名其妙……上頁
第十二章 1
开学的时候,覃峻和范爱君去敦煌的事情在全班传开了。
班主任容老师怎么也不相信。范爱君平日缺言少语,最老实不过的女孩子。
覃峻是她最信任的学生,而且是一班之长。班里所有同学搞对象,也轮不到他们两人的头上呵!
容老师把覃峻叫到操场上,沿着跑道边走边问:“听同学们议论,你和范爱君暑假去敦煌玩了一趟,有这回事吗?”
“有。”覃峻答应得很痛快。容老师吃了一惊。是真的!容老师象一条被击沉水底的鱼,半天没缓过气来。
“你怎么忘记了你的身份,一点儿不考虑影响呢!”
待容老师喘定气,立刻气愤起来。一个堂堂的班长,全校有名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竟然也搞起对象来,这可怎么得了!容老师颇有后院失火之感。
“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你要带头做检查!待会儿,我还要找范爱君!
你先回去吧!”
覃峻不动窝。他在考虑如何向老师解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检查。自从上学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尝过写检查是什么滋味儿。
“容老师,我犯了什么错误要写检查?”
不认错,还顶嘴,容老师愤怒了。搞对象吧!搞对象把一个好端端的学生搞成这个样子!
“什么错误?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做为班长,不严格要求自己,反倒带头搞对象!”
“什么叫带头搞对象呀!”
覃峻不服气。容老师更火了,言语之间声音也高了,引来许多正在操场上锻炼的学生们的目光。正巧,邱老师从这里路过,闻声走了过来。
“覃峻呵,你怎么和老师顶嘴呀!”邱老师先批评覃峻。对于覃峻和范爱君的事,邱老师也听说了。
容老师生气地指着覃峻对邱老师讲:“我真没想到覃峻也干这种事。你说我们班的风气怎么能好!居然跑到敦煌谈情说爱去了!再不好好管管,还不得跑到火星上谈情说爱呀!……”
覃峻知道容老师的脾气,见过她和班上许多学生发过火,但从来没见她这样对自己发火。他一直在听着,但这最后一句一话,实在让他听不下去。他反驳了一句:“什么叫谈情说爱呀!”
容老师立刻说:“不是谈情说爱是什么?”
覃峻望了望容老师。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对爱情这样恨之人骨!在语文课上,她生动而细致地向我们讲解《孔雀东南飞》的爱情描写……
邱老师拍拍覃峻的肩头:“你们年龄太小,你们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覃峻没有听完,拔腿跑了。
两个老师望着覃峻远去的背影,心里都格外生气。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覃峻没有交检查。容老师压住了火,没有在全班批评他,她准备下课以后再说。没想到上课时,范爱君总不注意听讲,而在本上乱涂乱画。容老师走到她的身边,把本夺过来,气得脸都绿了。本上画着的竟是她容老师!竭尽丑化之能事,把她画的又胖又矮,双手支撑着讲台,脚后跟因为够不着地面踮着,双肩高耸,嘴里还喷出一股烟来。烟圈上写着几个字:“你们给我写检查!”
“嚓”!“嚓”!容老师把画撕个粉碎,然后走到讲台桌前,厉声喝道:“范爱君、覃峻!你们给我站起来。”
他们两人只好站起来。全班同学的目光象聚光灯一样,都落在他们的身上。
“本来,我想给你们两人留点儿面子!没想到你们两人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错误,相反认为老师软弱可欺!你们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讲一讲,你们到敦煌去干什么了?”
“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对!”覃峻也豁出去了。
“对?你们哪来的钱?”
“勤工俭学挣的!”还是覃峻在回答。
“你问问范爱君是哪儿挣来的钱?”
范爱君不讲话。
“给人家当裸体模特儿挣的钱!你们还象个样子吗?”
这一下,不仅全班同学哗然,连覃峻也有些愣。范爱君急红了脸:“我是给人家当模特了,不过。不是裸体的……”
覃峻是头蔫豹子,他有一副犟脾气。他反驳道:“当模特难道犯法吗?就是当裸体模特儿又怎么了?那是艺术!”
“艺术?”容老师实在是气坏了。“好啦!好啦!今天的课先不上了,你们两人跟我到办公室里来!”说罢,她拿起课本,一摔门,走出了教室。
班里炸了营,议论纷纷。走就走,覃峻向范爱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出教室,跟在容老师的后面。
游晓晖一屁股坐在课桌上,大声吆喝起来“给他——一大哄噢!”
全班同学都哄开了。
容老师把他们两人带到教导处,一推门就对邱老师说:“这两个学生,我没法教了!你们来管吧!”
容老师把刚才在班上范爱君画漫画,覃峻公开顶嘴的事说了一遍。教导处里又炸了营。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他们两人一下子变得十恶不赦,变得比游晓辉和梁燕燕坏。……
范爱君实在听不下去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石老师立刻说:“还有脸哭?一个大姑娘家给人家当模特……”
邱老师对覃峻说:“你们容老师批评得对,你回去一定要写检查,要把去敦煌的前前后后都写清楚……”
覃峻实在忍受不了。他对范爱君说了声:“走!”就跑出教导处。范爱君也哭着跑出来。
到哪儿去呢?
他们知道学校下一步就是请家长,然后开班会……他们实在不明白,去了一趟敦煌竟惹出这么大的漏子。扪心自问,此次西出阳关,往来迢迢千里,他们并没有干错什么事情啊!
他们在大街上踯躅。夏日过去了,初秋的阳光,在街头树梢上跳跃着,象打碎了无数碎金子,直晃人的眼睛。城市上空飘浮着灰蒙蒙的雾气,似乎总也散不去。
巨大的广告牌上画的是摩登大美人,猩红的嘴唇,笑靥动人。电影院前的宣传画,是一男一女两位热恋的情人,嘴唇正在向一起移动。街头新出现的个体户,待业青年们手中大肆摇荡着裤衩、乳罩在兜卖。附近的饭馆里的录音机中,正播放不知是新冒出来的哪位歌星,用嘶哑的嗓子在唱:“我爱你,在分别的时刻,黄昏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爱弥漫在周围。学生生活在成年人的周围。压抑的感情正在以各种方式宣泄。
难道学生就生活在真空里?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覃峻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这样对邱老师、石老师和容老师不满。
“到我爸爸那里看看吧!我在敦煌画的速写还在他那里呢!”
覃峻跟着范爱君来到她爸爸的宿舍。宿舍成了他的画室。到处是画布和油彩。
墙上、床单上也沾染上斑斑点点的油彩。
“噢!你就是覃峻!”他伸出大手,手上也全是油彩。
“快坐!快坐!”
往哪儿坐呢?全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屋里的确需要有个人帮助收拾一下了。
范爱君每次来,都要帮助爸爸料理一番,收拾得整齐干净之后才走。可是,下次再来,一切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仿佛是弹簧,无论你如何用力拉,只要一松手,它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爸爸!”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伤。
“叔叔,您说我们一起去敦煌,错了吗?”覃峻问。
“噢!你们一定挨批评了吧?对!现在正在上课,你们逃学了……”
“爸爸,您所答非所问。”
“是啊!看看千佛洞,那是世界的瑰宝,有什么错呢?外国人跋涉千里,就为了看它。中国人当然更有资格看看了!”
“不是这意思!是我们两人,一个男学生,一个女学生!”范爱君又一次纠正爸爸。
“你们!”爸爸一下子严肃起来了,“孩子们,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反对你们交往。在这时候产生的感情往往是很纯真的。可是,我要提醒你们,谈爱情还早。你们还没有到达能够理解它的年龄。”
“正因为我们不理解,我们才想去理解它!”覃峻说。
“是的。你说得对!年轻的时候,谁都有这劲头。可是,孩子们,爱情并不仅仅是一朵娇美的花。不是的。花总有落的时候,它受时间的限制。爱情,有时要变为石头。象神话中说的望云石呀!虽然没有色彩和声响,却是牢固的,坚实的……”
他的话充满深深的感慨。只有范爱君理解其中的意味。
覃峻还不可能全部理解这番话,正如他不可能全部理解爱情的含义一样。可是,他感谢范伯铭。他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在和两个尚嫌幼稚却已经堕入情网的中学生对话。是一种平等的对话,探讨!追求!也夹有感慨。
对于爱情,覃峻又觉得严峻神秘起来。然而,也燃起他的兴趣和勇气。他也确实感到自己太年轻,对爱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然而,命运的安排,青春的安排,爱情,这位不速之客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所需要的是有人能帮助他指点迷津,帮助他认识生活,认识对方也认识自己,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顿痛骂或痛打。
想到这儿,覃峻觉得容老师太不了解自己,也太不了解同学们了。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能让大家不想吗?能够象压水井一样压下去吗?他不明白,为什么容老师会如此恼怒?是因为班上出现这类事情的同学越来越多吗?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他也不明白“文化大革命”以前,容老师上中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么多的男女同学早恋的事情。
但是,有一点,他明白:世界总是在变化、在发展。要求八十年代的中学生和六十年代的中学生一模一样,那只能是一种倒退。他只是不知道这种让容老师瞠目结舌以致愤怒的变化,究竟是一种发展呢?还是一种倒退?
2
几天过去了,覃峻还是没有交出检查。
象覃峻预料的一样,容老师找了双方的家长。范爱君的母亲从学校回来以后,大骂了一顿女儿,能起什么作用呢?范爱君索性不回家了,跑到爸爸的宿舍,虽然挤些,搭起一张折叠床,用爸爸画的一幅大油画隔开,就住在那里了,气得妈妈没着没落,只好拿弟弟撒气。
覃峻的哥哥覃岭正好在家,以家长的身份去了学校。对弟弟的事,他了如指掌,听完容老师的话,他没有象一般家长一样点头称是,而是替弟弟讲了话:“容老师,没有您说得那么严重吧?他们一起去了趟敦煌,并不见得就是搞对象。即便是搞对象,也不必这样大惊小怪,象出现了地震一样害怕吧!”
容老师本来就对来了这么一个毛头小伙不满意,他这话更让容老师恼火:“照你这么说,中学生搞对象,倒是正常现象,不但不应该批评,而应该鼓励了?”
“当然是应该批评,但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算了!你回去吧,还是把你妈妈请来。有你这样的哥哥,难怪有你这样的弟弟!”
两个人不欢而散。容老师惹了一肚子气。
容老师没有料到,斑长这件事在全班产生的影响,更低估了班长在全班的能量。就在她苦思冥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班里又发生了一件她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让她气昏了头脑。
大约是一个多星期之后,下午自习课时,容老师到班上去,走到章薇的身旁,她都没有发现。她把头垂在课桌上,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放在桌下的膝盖上,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看得人了迷。
容老师看见了,那是一摞作文纸钉起来的厚厚的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已经是高三了,还不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居然有闲心看这种无用的东西。继而,一闪念掠过容老师的脑海。章薇和她的男朋友张力正搞得火热。听说张力考上了北京工业大学,章薇常去学校找他,而且,就在上个周末,她还参加了张力他们班组织的舞会。现在的中学生哟,真了不得。而且,听说有的学校学生中间流传着黄书手抄本小说,什么《少女的心》、《桃兰春梦》呀,就有用这种作文纸抄的。想到这儿,立刻象战马闻见号角,双耳警惕地竖起来。容老师拍拍章薇的肩膀:“你看什么呢?”。
章薇有些发慌:“没看什么。”
容老师更觉得有问题了:“拿过来我看看!”
章薇有些犹豫,双手抱住那厚厚的本,不肯交给容老师。
容老师认为更有必要拿过来看看了。她伸手从章薇手里拿过这厚厚的本:“你干吗这么紧张?究竟是什么?”
章薇不说话。全班同学都把目光落在了容老师的身上。
容老师翻到第一页,上面右角画着一朵红色的玫瑰。中间是醒目的一行美术字:
“最后的玫瑰 第一期”
容老师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她警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