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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早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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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章薇轻轻敲响了门。门开了,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胖脸。见到了钟林,立刻叫了起来:
  “妈!爸!我们钟老师来了!”
  钟林端详了一下开门的这个小姑娘,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浑身象个小皮球。不用说,这便是吕咏梅了。
  “钟老师,我先走了!”章薇走了。
  吕咏梅的父母迎了出来。吕咏梅没有想到新班主任头一天就到她这里来家访。
  她不知他究竟是为什么而来,而且是由章薇带路而来?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反感,她觉得奇怪。
  “屋里坐吧!坐吧!”
  钟林被吕咏梅的父母让进家里。他发现游晓辉并没有在这里。
  4
  叶秋月的日记——
  1979年12月11日晴
  ……班里新来了一个班主任,姓钟。大约有三十来岁。他和许多老师不大一样,起码和原来的班主任容老师不一样。我明明看见他发现章薇钱包里的照片,为什么不声张,相反还给章薇呢?为什么这么偏向章薇呢?因为章薇长得漂亮吗?女的长得漂亮,不见得人就好。章薇是一个好学生吗?起码,我就发现,在她钱包里出现的男人的照片,今天不是第一张。钟老师这样做对吗?是姑息?还是纵容呢?
  他是一个怪老师。我不喜欢他……虽然,我也不喜欢容老师。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一个我所喜欢的老师呢?哦,现在的老师都不大理解我们学生……上頁


 第二章   1
  星期六又到了。
  不知道别的同学有什么感觉,叶秋月最讨厌这星期六。
  第一节课又是语文。钟老师早早来到教室里,首先发现讲台桌前摆起厚厚两摞小山一样高的笔记本。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奇怪地问。昨天,他并没有给大家布置什么作业呀。即使是作业,也应该用作业本,犯不上用这么好的笔记本,一本本厚厚的,塑料封面,郑重感一下子增强许多。
  班长覃峻站起来回答:“这是大家交的日记。”
  “日记?”钟老师问。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似乎他第一次听说同学们写日记。
  “是日记。老师要求每星期六交一次。”覃峻又说。显然,容老师没有把这件事交待给新班主任。班长按照以往的惯性动作,依然把日记收了上来。这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好班长。
  叶秋月最反感每星期六收日记。为了这件事,她在日记里没少骂容老师。全班同学,可以说是她最早记日记的。她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记,现在足足记了有三大本哩。买日记本,是她的一件大事。她要跑好几家文化用品商店,选了又选,选中一本封面和里面都满意的笔记本,然后郑重地写下第一行秀气的小字。
  以前的日记,老师也象容老师一样要收去批阅的。那时她并不觉得什么。上到高一,还要收日记本。她反感了。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怎么可以给旁人看呢?又不象作文,还要老师评改?为了对付每星期六收日记本,她不得不准备两个笔记本。
  一本是自己的真正日记,一本是专门应付老师的日记。她自己给这两本日记起了个名字,一本叫A日记,一本叫做B日记。
  A日记是一本红色塑料皮日记。
  B日记是一本是绿色带提花的缎面日记。
  这件事,不知道是谁汇报的,容老师知道了。
  “听说你还有一本日记,在底下偷偷地记?”容老师问她。她没回答。
  “有什么心里话,不能对老师讲吗?”
  她还是没讲话。不过,心里想:有什么心里话,为什么非得对老师讲呢?学生有学生的秘密。那一角天地是躲在密密浓荫之中的,对任何人也不敞开。
  容老师皱眉头了。她打量着叶秋月。叶秋月是属于那种寡言少语的姑娘。她生性内向,不大活跃,象化学里的惰性元素。在班里,她是个子最高的女生,身高一米七一。瘦瘦的,象支修长的竹子。体育老师相中了她,想让她参加校篮球队。她不去。体育课上,她出洋相最多。她的动作的确笨拙,后滚翻常常要翻到垫子外面,跳跳箱,十有八九是过不去,只能骑山羊一样骑在上面。虽然这样,每次体育测验,她还能得个4分。体育老师喜欢她,说穿了,是喜欢她的个子。
  总觉得她是块材料,不搞体育,算糟践了。她不这样想。她喜欢看书,和一般爱美的姑娘不一样,她不喜欢钻商店,挤那个化妆品专柜和首饰、服装的柜台。她喜欢去图书馆,去新华书店。正因为这一点,她尤其看不起坐在她前面的章薇。
  章薇太爱打扮了。过分的装饰和过分的香味,都让她不屑一顾。
  她是语文课的课代表。
  按理说,容老师应该喜欢她。就因为日记本,容老师对她有看法。她觉得这个姑娘心太重,思想复杂,始终摸不透,象一潭深深的湖水。
  一次家长会上,叶秋月的父亲和容老师交谈孩子的思想情况。容老师谈起了她的日记:“现在的孩子思想复杂得很,接触外面的东西也复杂。我们当老师和家长要多关心孩子,注意了解、掌握孩子的思想状况,避免节外生枝。叶秋月这孩子别的还不错,就是比较沉闷,不愿意敞开思想,不知您知道不知道,她有本黑日记,不知天天写些什么……”
  大概是旁人把那本墨绿色的缎面日记看成了黑颜色的,容老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黑日记,象一道黑色的闪电,立刻在叶秋月父亲的眼前一亮。他格外警觉。
  回到家,女儿还没有回来,他翻女儿的桌子。在抽屉里,果然有一本日记。
  精致、柔软的缎面,让人觉得象捧着只绒乎乎的小猫。他看着它。它也看着他。
  自从女儿上高中以来,做父亲的觉得女儿有些变化,不大好理解了。听她妈妈讲,有一次她一个人在屋里,竟然吹起了口哨。她妈妈纳罕了,平日那么文静、沉默的女儿,怎么竟象个男孩子吹起了口哨?口哨,这声音和动作都太富于刺激性了。“女孩子家一点不象女孩子家样!吹哪家子口哨?”她被妈妈训哭了。他回家了,知道这件事,觉得女儿怎么突然间有了这种变化呢?他把女儿叫过来,面对面认真地谈了又谈。从小学开始,他对女儿的要求一直格外严格。女儿一言不发。
  拿着这本柔软的日记,做父亲的首先想起了女儿的口哨。
  他真想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
  他翻开了女儿的日记。
  刚刚看了五六页,女儿回来了。
  “爸爸!”
  她亲热地叫了一声,忽然发现爸爸在看她的日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爸爸,你干吗偷看人家日记?”说着,上前一把把日记抢了下来,抱在她瘦削的怀中,象保护一只受到伤害的小羊羔。
  偷看?怎么是偷看呢?女儿怎么可以这样讲话呢?他还没有讲话。女儿“噌噌噌”把那五六页日记撕了下来,从桌上抄起火柴,“嚓”的一下划着,当着他的面把这几页日记烧着了。火苗舔着纸,很快红成一团,又很快化为一堆灰烬……
  爸爸怔住了。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强悍,抗议起自己的爸爸来了。他望望地上一堆灰烬,又望望女儿,觉得难以想象,女儿怎么变成这样!
  第二天,女儿的抽屉外多了一把新锁。
  2
  班长覃峻虽然每星期六早上准时无误地负责收同学们的日记本,其实,他也很反感。只是他不讲。由于大搜查,他和容老师打过几次交道。他知道容老师是有一定之规的,而且相当自信。向她反映意见,犹如雨水落在水泥地上,只能全都流走,而不会渗进一点一滴。
  覃峻每星期六只管收日记本。
  老师纯粹是瞎掰。从初一到初三,同学写了三年日记,交了三年日记,班主任老师逐个检查,写上批语,划上红圈,管什么用?有几个同学是认真写?写上自己心里真正的秘密?笑话!秘密。什么叫秘密?秘密,能告诉给别人的,还叫秘密吗?你老师要求,我学生便写。东抄两段报纸,西抄两段书,要不就是浮皮蹭痒地检讨两句课堂上接下碴儿了,写作业不够仔细呀。以前,是抄上几句“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作为开头。现在,是抄上几句“四化道路迈阔步,革命到底不回头”作为结尾。老师的批语今儿是“有进步,继续努力!”
  明儿是“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统统是老八股,新八股。你骗我,我骗你!
  高中生了,谁还会傻不叽叽地把自己心里想的写上,专门送给老师瞅?笑话!老师不知怎么想的,还当回大事来抓,有好的日记还要让同学抄下来,贴在墙报上。
  莫非还想抓出一本《雷锋日记》或者《王杰日记》来怎么着?给学校增增光?
  不得不交。覃峻的日记全部是读书心得体会或摘抄。他觉得这比胡编一通要好,对自己的学习总还有用。容老师每次见他的日记密密麻麻的,比谁写的都多,字整齐,对他也就最满意。覃峻自己只是觉得好笑。
  老师总以为她的心眼多。但她忘记了,她只是一个人。要和全班四十几个同学斗,她哪里招架得了?
  以往,容老师就是把自己架在这个位置上。她看着同学,觉得同学眼眶子发青,同学看她呢,也觉得是一眼眵目糊。
  且看这位新来的班主任老师如何了!
  钟林没再管这一摞日记。他开始上课了。
  这是他的第一堂语文课,讲解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
  “古之人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他开始讲述几个文言虚词的用法,讲解王安石在这篇游记中所阐述的志、力、物即条件三者之间的关系……说实在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枯燥无味,没想到学生们听得都很认真。望着一双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只有学校里学生的眼睛才会是这样。一走到社会上,他们的眼睛就不会再是这样了。
  他的脑子开了小差。
  他自己很清楚,讲解古文并非他所长,尽管备课时,他是格外认真的。头三脚难踢,他想头一次上课能够给学生一个好印象。无奈容老师走得不是时候,给他留下这么一篇王安石的游记。同学们认真听,居然真给他捧场。他感到一种鼓励,禁不住和这些陌生的学生亲近了一些。学生的心,总还是天真的。他感慨道。
  “这个班,学生的学习都还不错,但是思想复杂,尤其是搞对象成风……”在他刚进学校时,邱老师这样介绍情况。他不大以为然。也许,正是他自己这种态度,无形之中赢得了学生的心?
  他几乎把面前这一摞日记忘了。章薇心里却格外不安。她的心还在日记上。
  今天来上课的同学,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交日记。说实在的,平常她不怎么重视。今天,她倒想应该交。她不愿意再给新的班主任老师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昨天,相片;今天,日记!她实在想交。她觉得这个老师不错,冲着他,也应该交。
  可是,这一周日记,她一页没写呀!
  昨天晚上,她把钟林带到吕咏梅家,赶忙往电影院走。是早定好的约会。约会的人就是钱包里照片上那个小伙子。
  他们认识,包括今天,不过三天。三天前的下午,下课了,她约好吕咏梅一起去看日本新电影《望乡》。听说是写一个妓女的,还说学生看不好。这更加吸引她。电影开映了,她身旁的座位还空着。吕咏梅没来。这个傻丫头,一根筋,一准是游晓辉又找上她,甜哥哥蜜姐姐几句好话,她又走不动道了。她真傻!她就看不清?游晓辉早和梁燕燕关系不同寻常,她吕咏梅不知相中了游晓辉哪儿了?几乎天天以补课为名,把游晓辉请到自己家里,不仅供应茶水、糖和瓜子,还偷偷地给他买过几回带嘴的“大前门”哩。
  章薇和吕咏梅、游晓辉住在一条胡同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和吕咏梅虽说性格截然不同,却还说得来。各自心里的悄悄话也不保密。
  “你真的看上了游晓辉?”
  吕咏梅点点头。
  “你不知道他脚踩两只船?”
  吕咏梅又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谈起这个问题,她们有一套特殊的语言。比如说和男同学相好,要说“交上了”,有个“戳根儿”了。好的程度要解释的话,分为“递条子”,也就是写封情书,称为开端;再深入一个层次,看女同学是否给男同学买过烟没有?“你跟他到底怎么样了?可以了?给他买烟了吗?买了!什么牌的?礼花?牡丹?……”
  如果再深入一个层次,那叫“递KS”‘。这是英文KISS的缩写。她们独特的说法。
  自然,这些话都只是象章薇、吕咏梅这样一些同学讲的。班长覃峻,学习委员陈国栋这一类在学校里学习拔尖的同学,自有他们那一圈子的语言。语言的不同,说明彼此对于这类找朋友的看法以及方法的不同。
  阿琦婆还没有出场。个子高高的女记者正在林间小道穿行……
  忽然,章薇眼前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闪过。紧接着,身旁的空座位上坐上了一个人。是个男人,闻着身上的气味,就可以知道。有一股子说不上浓却刺鼻的烟草味。她禁不住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那人却也紧跟着她往这边挪了挪。一种不祥和讨厌的感觉爬上心头。
  “我跟着你半天了,你长得真美!”
  小伙子讲的话吗?和刺鼻的烟草味不同,话轻轻的,象飘飘的羽绒。章薇的警戒线没有完全撤除,却在听下去了。
  “这电影其实我早看过了。就是为了看看你,我才买了一张电影票,跟着你进来了。”
  小伙子的话还是那么轻柔,而且真挚。在四周一片幽暗之中,在弥漫的音乐里,这话让章薇心动。就是为了看看我,买了张电影票……呵,一种从本体味过的感觉,象小虫虫,爬出了心室的大门。
  小伙子没再讲话。章薇也没再讲话。她很想看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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