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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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恨不得能象游晓辉一样,退学,找个工作。可是,她没有一个象游晓辉大哥一样的门子。自从她挨了钟老师那一记耳光之后,她恨别人,也恨自己。她也曾想象其他同学一样,清清白白作人。可是,这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念头。而且,她身不由己,她知道她自己陷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集团。
她想逃出去,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于是,她愈发苦恼起来。以往,聚在一起,跳脱衣舞也好,吃喝鬼混也好,她都觉得那是别样一乐。现在,她觉得隐隐痛苦起来。
有时候,她想到死。一死百了。不过,这又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她怕死。而且,妈妈也还需要她。那帮人,象影子一样跟着她,象魔爪一样拽着她……
“算了!我也别看你小子在这犯难了。你小子以后能好好对待吕咏梅也就不错了!别又对我一样,过够了瘾,一甩!”梁燕燕说罢,一推门,跳下了车,头也没回地走了。游晓辉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街头拐弯处。
梁燕燕在大街上徘徊。她觉得自己象漂在茫茫的大海上,四周看不到岸,无路可归。早春的黄昏了,街上下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是三四月乱穿衣的时候,步行的,骑车的姑娘们的服装,一个个都比去年要洋气多了,鲜艳多了。她们从梁燕燕的跟前掠过,个个象是早春中争奇斗艳的花朵,显得格外青春勃发。
梁燕燕望着她们,尤其是望着那些身材苗条、长相漂亮的姑娘,心理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想上去无端找碴儿吵一架,搧她们俩嘴巴。当这种古怪的念头无法实现,她呆呆地站在街角,任来来往往的人流冲撞着她,旋涡般又流走,望着薄薄的暮霭在淡淡的晚霞中升起,弥漫在城市的上空的时候,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本来,梁燕燕准备到那幢大楼里去的。上学期,她和她的伙伴曾经在那里被公安局(她们管他们叫做“雷子”)抓了去。今天,又约好了。这是一帮撂爪就忘的家伙。对于那地方,梁燕燕有些反感,也有些魅力。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在那里痛快,可以尽情地发泄内心的一切,浑身的血液,以致每一个细胞都沸腾,都膨胀。歇斯底里地折腾得精疲力尽之后。她总会得到空虚后的满足。晕晕糊糊走回家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象蛇缠绕着她的心,象雾弥漫在她的周围……
今天。她没有去。走到半截又折回来。她的心情特别烦躁,总想冲谁发顿火才解气。当她推开家门时,她愣住了。屋里坐满了人。有班长覃峻和范爱君,还有钟老师。居然连平日最不怎么合群的WC系列也在,她一眼就看出母亲的脸色微微泛红,流露出难得见到的感谢和激动的表情。这表情使她明白一定是老师和同学在关心她们母女。母亲的神色感染了她。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妈妈先说了话:“你们老师真是好人。看看你那个穷德性,人家还惦记着我的腿,带着这么多同学来。你说你……”
妈妈无法再表达了。除了骂,她缺乏语言。也许,在她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还是第一次感到了这种真诚的温暖吧?钟老师站起来,走到梁燕燕身边,对她说道:“梁燕燕,你看你妈妈伤得这么严重,放了学,你还不赶快回家,又到哪儿去了?”
梁燕燕垂下头,没有讲话。
“家里的事多了,覃峻他们已经组织好同学,会常来帮你些忙的。你别忘了这个集体。这个集体以前对你也的确缺少关心。你呢,也要争口气,千万不能再往下滑。人的一辈子,有时候,一个偶然的失足,会葬送一生……”
梁燕燕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呢?钟老师这番话,究竟在她心里能打起多少分量呢?钟老师大概不知道她已经滑得有多么远,陷得有多么深吧?否则,他还会这样来我家,这样对我说着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吗?
“听听,听听,山上石头多,金子少;世上人多君子少啊!……”
妈妈又在叨唠着。这话,梁燕燕不爱听。
钟老师接过妈妈的话说:“当老师的希望学生个个都是金子!”
金子!闪闪发光的纯正的金子!我哪里还是金子呀!我怎么也不会成为金子呀!梁燕燕悲观地想着。在这一瞬间,她真想从头活一次,她会变得明白些,也会聪明些,小心些,走的路直些。可是,怎么可能呢?早知尿炕,不就睡筛子了吗?
一切都晚了!晚了!忽然,梁燕燕心中不知从哪儿激起那么旺的火,怎么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对钟老师和同学们大喊大叫起来:“我谢谢你们了!你们都走吧!走吧!……”
妈妈气得一把把床头的一个茶杯向她扔了过来,骂道:“你混蛋!你这是怎么说话!还他妈的有人味儿吗?”
茶杯摔在地上,“砰”地碎了。梁燕燕跑出门外,使劲拿头撞着墙,撞得咚咚直响。她呜呜哭了起来。
2
春游那天,游晓辉开着辆敞篷大解放,还真的来学校门口接大家。虽说弄辆大轿子车,是他吹的牛皮,但毕竟履行了诺言。
“车破点儿!凉快!兜兜风,更来派!”他跳出驾驶室,冲大家说,“等你们个个考上了大学,混个硕士、博士当当,再聚会时,我一定弄辆大轿子接你们!
你们说上哪儿吧!上他妈月球也行呀!”
大家笑呵呵地跳上车。游晓辉能开车来,就是情份,就够意思!同学之间的感情有时怪得很,一旦分离之后,才觉得分外可亲,回忆在学校那难忘的岁月,彼此的缺点也容易谅解。就冲游晓辉没忘记大家,大家也就原谅了他以往那荒唐的一切。同学之间的友谊,在有些时候,是很单纯和幼稚的。
这次去春游的地方叫沟崖。这地方在昌平县内,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旅游区。
八达岭、颐和园、圆明园、香山……等等地方,大家觉得不那么新鲜了,非要去这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才觉得过瘾。这不仅仅有好奇的因素,更有探险的心理。沟崖是一片树木繁茂的山区,有奇石怪岩,有小溪流水,有野花,有瀑布,山顶上还有古老的玉虚观,别有洞天。这地方听李江流一讲,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其实,李江流也没有去过,他只是听邱亚男向他描述过,动了心,鼓动大家去游游。
说实话,钟林对这次春游没有同学们这么大的兴趣。年龄大了?不愿意走动了?还是许多名山大川在“文化大革命”的串联中,在插队时回家途中,去过了,沟崖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景了?……
不过,他还是支持了同学们的春游计划。他没有权利扫大家的兴。在他上中学时,他还不知道有沟崖这个地方。他想,随着学生的成长,再过几届,他们会不满足于春游北京这几个名胜古迹。他们一定会走出北京城,向着更远的地方进发哩。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进步。应该鼓励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春游前,钟林邀请容老师一起去。这学期,容老师来教课了。虽然,她不担任高三5班的班主任,也不教高三5班的语文课,但毕竟和高三5班有过一段姻缘,毕竟为高三5班出过力,操过心。
容老师客气地谢绝了。
自从那次钟林突然出现在容老师的家中,看望她的病情,容老师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她不知该怎样认识这位从北大荒归来的“老插”?又怎样认识自己与他的距离?秃顶上的虱子,明摆着,高三5班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同学们和他的关系比同自己的关系要融洽。他带领大家搞的一系列活动,包括给章薇过生日,包括竞选,也包括这次到沟崖去春游都比自己组织的如“主题班会”
呀等等要活泼、有趣,有意思,有意义的多。凭心而论,容老师不得不佩服钟林。
她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老师。但是,她实在弄不明白,钟林哪一点比自己强?他才来学校多少天?才教多少本书?自己为这些学生,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什么她这个区模范班主任却落伍了呢?她真苦恼。
“我看你还是上班去吧!总在家里,你的血压只会上,不会下来!”
丈夫看出了她的苦闷,这样劝她。丈夫是个好人。在学校里,工作同自己一样勤勤恳恳。然而,同自己命运一样,学生对他也很隔膜。只不过比她强的是,没有和他闹僵,只是敬而远之。他们俩有个共同的感觉,这些八十年代的中学生太难了解了。他们象落了帆的小船,远远被甩在了后边。他们不甘心,偏偏又是这种局面,这让他们更苦恼。
她上班了。她不忍心看着丈夫一个人忙里忙外,又要带孩子上托儿所。上班了,她可以顺路去接送孩子。同时,她觉得自己生性是贱骨头,她离不开学校,离不开学生,离开这一切,她的生活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即便学生们并不欢迎,甚至对她有意见,有抵触情绪,但她依然依恋着这些学生。这就如同一名水手,虽然大海掀起过狂风巨浪,摧折过他的桅杆,掀翻过他的小船,海水灌进过他肚子里,礁石擦伤过他的皮肉……但是,水手对大海依然一往情深,他们离不开大海。
从内心讲,容老师感到钟林邀请她一同春游是真挚的。而且,她也真希望能去看看这些学生,看看钟林都有什么点石成金的高招。可是,自尊心在作怪。她谢绝了。谁没有自尊心呢?尤其是一个模范班主任的自尊心,有时更奇特一些,也更娇嫩一些。
钟老师理解这些。对于学校里的老师,他采取的是与人为善的态度。即使象对于石老师那样的人,他也是如此。那次从梁燕燕嘴里知道石老师在梁燕燕家的丑态,他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也许这样做并不完全对,但北大荒独特的生活告诉了他,他不愿意干落井下石的事。
石老师的事,让他自己去思索吧。如果他还有教师的良知,他会背上沉重的十字架的,不必我去责备他。更何况对于容老师这样的教师,他虽然看得出,她与这些学生矛盾的焦点与距离的原因,但他不会抹煞以往她班主任的成绩。他对于容老师,还是尊重的。
于是,钟林又让班长覃峻代表同学们邀请她。她同覃峻见面够尴尬的,就是这位班长带头,给方校长写的信,把她赶下台的。现在,又是他来邀请她参加他们的春游,来显示一下没有容老师他们更得意的胜利成果吗?一个班主任被学生们抛弃,就如同田径场上远远跑在后面的运动员一样,真不是滋味。
容老师谢谢同学们的好意,借口孩子小,自己身体又不好,爬不上那么高的山。
覃峻也不再强求,走出办公室,正在办公室里的石老师走到容老师面前,撇撇嘴,说:“现在的学生可真是了不得!太会来事了!容老师,当初骂您的是他们,如今请您的还是他们!”
容老师没有说话。钟老师也在旁边,抬起头望望石老师,心里长叹一声,没有讲话。
旁边的老师插话了。有的说学生们总还是学生,对老师怎么也是有感情的。
有的却接过石老师的话,借题发挥了:“现在的学生可得罪不起!他们毕业以后,还不知干什么呢!哪怕是分配到商店卖个菜,咱们这些穷老师还得有求于他们呢!”
钟林在旁边听了,苦苦一笑。他不能说老师讲得都不对。穷老师的生活的确惨,要房子没有,要奖金也没有,工资又低,负担又重,要论过日子,兴许真赶不上以后这帮学生。想想,有时候也让人泄气。
出人意料的是,乔老师竟主动要求参加了高三5班的这次春游活动。
“沟崖,我也没去过。要是你们不去沟崖,我也没那么大精神头儿了!”
乔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更为这次春游选择的目标而得意。
其实,谁也不会理解乔老师真实心情。一个老处女的心,有时会变得古怪,而让人难以捉摸。
在和钟林共事这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向钟林偏移。其实,除了上课、午饭、开会、她和钟林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她仅仅是凭直觉,凭女性特有的感受。钟林对她有一种难得的吸引力。她自己知道,早已经过了谈恋爱的年龄。在她青春最美好的时候,她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在她固守在这个井不大的中学校里,越发觉得可供她挑选的余地窄小起来。她在经过一番痛苦之后,便把美丽的梦收藏了起来。她开始拒绝了老师们、家里亲人们为她好心介绍的一个个对象。她愿意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为了这事,她的同学容老师没少开导她,她只是淡淡一笑。
现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那已经冰封的心是怎么开化了?钟林哪一点打动了她?她竟想起春游来了。其实,细想起来,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她从来没有向钟林表白过,或是哪怕一点点暗示。钟林对她象对待其他任何老师一样,没有多余一点的关照或好感。她自己清醒地知道,她比钟林要大上四、五岁。
一切,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爱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在钟林处理高三5班同学的早恋现象的同时,竟启开了她爱情的大门,让她体会到爱情是这样的美好,真是让她有些笑自己。
也许,这还不能称之为爱情。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呢?乔安娜说不清,只是在她体味时,觉得象含着一枚橄榄果,觉得特别有味道,同时也更加理解学生们种种微妙的情感来。
同学们都还太年轻。他们难以理解老师的内心苦衷。他们尽情呼吸着山谷清新的空气,为这次选择全校任何一个班都不曾到过的沟崖为春游地点而得意非凡。
他们不爱干呆板的、重复的事。他们总想出奇制胜,他们总想与众不同,他们总想踏遍世界每一个未曾到过的角落,他们总想占领生活每一个不曾熟悉的领域,他们总想解开科学每一道最难解出的难题……这就是他们,就是中学生。钟林不能不支持他们,爱护他们,虽然,有些,他觉得十分幼稚而好笑。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同他们在一起,他变得年轻多了,而且平时的烦恼也会暂时忘在脑后。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