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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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劲头,十足!活象是礼炮刚刚鸣放过后,走向仪仗队伍前面的哪个国家的总统或总理。
班里同学骚动了。正巧,下课铃声响了,大家把游晓辉围了起来。毕竟是老同学,多日没见,显得还挺亲热。
“走!我带你们兜兜风!”游晓辉一指门口的丰田车。
“嗬!你小子鸟枪换炮了呵!”同学们开着玩笑,跑出门口,登上他的丰田。
游晓辉刚进厂不多日,便能开起丰田车,与其说是他的本事,不如说是他大哥的本事。退学后,他大哥先帮他弄了一张高中毕业的文凭,紧接着让他去学开汽车,一个寒假过去,吕咏梅没学会滑冰,他已经考下了司机的本子。要说,这小子也够灵的。一个方向盘,一个听诊器,在北京城,是让人羡慕的职业呢。
“行呵!游晓辉,你哪儿来的这么大门路,一下子就能弄辆汽车开开?”坐在带有空调的车内,李江流问道。其他几个同学也纷纷问着。大家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走的后门,套的关系,但都清楚刚刚工作能捞到司机这么个好差使,这里面一定有不少“猫腻”。
游晓辉把头一歪,把车起动得隆隆直响,然后说道:“这叫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大家哈哈一乐,车颠簸一下,开了出去。
这辆车,游晓辉不过是第三天开。昨天,他已经先拉着吕咏梅兜了一圈风。
吕咏梅看着他开车,心里滋味挺复杂。起初,她反对他开车。后来,一想他的学习,大学考不上,与其在家待业,不如捷足先登,对他这一步的选择也就同意了。
“早点儿工作,早点儿攒钱,留着以后好办事。”游晓辉这样对她讲,讲得倒也痛快。也是,如果吕咏梅也考不上大学,她决不会象钟老师那样,等到那么大年龄还不结婚的。她可等不及。结婚这事,在高三5班,也许她想得最早、最多、最切实。眼面前的事,早点挣钱也好。可是,真正一见游晓辉开车了,她心里又象有毛毛虫在爬。这司机走南闯北,见识的人,拉的人多,游晓辉会不会眼花缭乱呢?走向社会,远比在学校要复杂得多,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样的事没有呢?现在的年轻小工人厉害得很呢,他游晓辉手头上又有了钱花,别让哪个象梁燕燕似的狐狸精把魂给勾走了呀!
“你可得留神!”坐在车上,吕咏梅不无担心地对游晓辉讲。“没事!开这车跟驾云一样。人家日本车制动装置灵得很,一般出不了事……”“我不是说这个。”“那你说哪个?”说什么呢?吕咏梅沉吟一下,说不出口。“你倒是说呀!”
游晓辉急性子,他不喜欢这么欲言又止。“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了!你别忘了我!”
吕咏梅最后这样说道。“看你说的!我就是忘了我姓什么,也忘不了你!”游晓辉说罢,加速,车驰得飞快。
今天,在校门口,梁燕燕跟着大家也钻进了丰田车里,吕咏梅老远看见了,心里就不高兴。任什么人都可以上,她上去干什么?
现在,车在宽敞的马路上奔驰。又是一个早春时节,街道旁的杨柳正吐青泛绿,远远望去,象浮动着一层层绿意濛濛的雾,若隐若现,煞是清新爽目。早春的新绿,让这些同学雀跃兴奋。丰田车里,叽叽喳喳,象载着许多欢快的小鸟。
游晓辉掏出一盒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扔给大家一人一支。
“抽吧!又不是在学校!‘老长’就是腿再长,也追不上咱们的丰田了!”
他自己先燃上一支。几个男同学也开始冒起小烟囱。班上,许多男同学抽烟,只是从不在学校和家里抽而且,也不上瘾,象游晓辉这样没命地抽。抽烟好不好?如果有人这样问他们?他们会说没多大意思。那你为什么还抽?如果你再这样问,他们会说男子汉嘛,抽抽烟算不了什么,少是个风度。于是,他们偶尔也会冒上几口。比如高兴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考完试,放了的时候……象对其他许多陌生事物好奇一样,抽烟,对他们也格外充满着好奇。
梁燕燕也会抽。她是全班唯一会抽烟的女生。她喷吐着几个烟圈,冲游晓辉嚷道:“我说你小子也太抠门了,就拿这破烟招待我们?”“什么时候请我们到全聚德,或者到老莫嘬一顿去呀?”其他同学跟着起哄。
游晓辉说:“别忙!全聚德和老莫一时半会儿也关不了门,你们等着吧!眼下,咱们班要是春游。你们说是到哪儿吧!我负责开车。车接车送!这辆丰田太小,我负责弄辆大轿子来!”“行!咱可一言为定!”李江流接过话头。
“那是没的说!”游晓辉神气十足地揿了几声喇叭。
车开到路口靠近一家工厂的马路旁停下了,“哥儿们,我该进去拉货了,赶明儿见吧!”
同学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唯独梁燕燕没下车。
“燕燕,你怎么不下呀?”游晓辉问。
“怎么?你要轰我怎么着?”梁燕燕跷起了二郎腿。
“看你说的!我要拉货呀,公务在身呀!”
“你拉你的呀,我等着。”
“你要干吗呀?”
‘我不干吗。好不容易捞回汽车坐坐,过过瘾!“
“姑奶奶,你先下去,等我有工夫再拉你过过瘾不行吗?”
“有工夫,你拉吕咏梅去吧!你小子还记着有我?”
梁燕燕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赖在车上不走,一直到同学们快要下光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出这么个念头。一个寒假过去了,同学们快快乐乐,游晓辉弄个司机当当,唯独她最痛苦。
妈妈虽然出了院,但是,半条腿没有了。躺在家里,吃喝拉撒睡,都得靠她。厂里虽有些补助,但母女俩都不是那种精细的过日子的主儿。常常是罗锅子上山——钱紧。
她也恨不得能象游晓辉一样,退学,找个工作。可是,她没有一个象游晓辉大哥一样的门子。自从她挨了钟老师那一记耳光之后,她恨别人,也恨自己。她也曾想象其他同学一样,清清白白作人。可是,这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念头。而且,她身不由己,她知道她自己陷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集团。
她想逃出去,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于是,她愈发苦恼起来。以往,聚在一起,跳脱衣舞也好,吃喝鬼混也好,她都觉得那是别样一乐。现在,她觉得隐隐痛苦起来。
有时候,她想到死。一死百了。不过,这又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她怕死。而且,妈妈也还需要她。那帮人,象影子一样跟着她,象魔爪一样拽着她……
“算了!我也别看你小子在这犯难了。你小子以后能好好对待吕咏梅也就不错了!别又对我一样,过够了瘾,一甩!”梁燕燕说罢,一推门,跳下了车,头也没回地走了。游晓辉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街头拐弯处。
梁燕燕在大街上徘徊。她觉得自己象漂在茫茫的大海上,四周看不到岸,无路可归。早春的黄昏了,街上下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是三四月乱穿衣的时候,步行的,骑车的姑娘们的服装,一个个都比去年要洋气多了,鲜艳多了。她们从梁燕燕的跟前掠过,个个象是早春中争奇斗艳的花朵,显得格外青春勃发。
梁燕燕望着她们,尤其是望着那些身材苗条、长相漂亮的姑娘,心理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想上去无端找碴儿吵一架,搧她们俩嘴巴。当这种古怪的念头无法实现,她呆呆地站在街角,任来来往往的人流冲撞着她,旋涡般又流走,望着薄薄的暮霭在淡淡的晚霞中升起,弥漫在城市的上空的时候,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本来,梁燕燕准备到那幢大楼里去的。上学期,她和她的伙伴曾经在那里被公安局(她们管他们叫做“雷子”)抓了去。今天,又约好了。这是一帮撂爪就忘的家伙。对于那地方,梁燕燕有些反感,也有些魅力。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在那里痛快,可以尽情地发泄内心的一切,浑身的血液,以致每一个细胞都沸腾,都膨胀。歇斯底里地折腾得精疲力尽之后。她总会得到空虚后的满足。晕晕糊糊走回家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象蛇缠绕着她的心,象雾弥漫在她的周围……
今天。她没有去。走到半截又折回来。她的心情特别烦躁,总想冲谁发顿火才解气。当她推开家门时,她愣住了。屋里坐满了人。有班长覃峻和范爱君,还有钟老师。居然连平日最不怎么合群的WC系列也在,她一眼就看出母亲的脸色微微泛红,流露出难得见到的感谢和激动的表情。这表情使她明白一定是老师和同学在关心她们母女。母亲的神色感染了她。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妈妈先说了话:“你们老师真是好人。看看你那个穷德性,人家还惦记着我的腿,带着这么多同学来。你说你……”
妈妈无法再表达了。除了骂,她缺乏语言。也许,在她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还是第一次感到了这种真诚的温暖吧?钟老师站起来,走到梁燕燕身边,对她说道:“梁燕燕,你看你妈妈伤得这么严重,放了学,你还不赶快回家,又到哪儿去了?”
梁燕燕垂下头,没有讲话。
“家里的事多了,覃峻他们已经组织好同学,会常来帮你些忙的。你别忘了这个集体。这个集体以前对你也的确缺少关心。你呢,也要争口气,千万不能再往下滑。人的一辈子,有时候,一个偶然的失足,会葬送一生……”
梁燕燕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呢?钟老师这番话,究竟在她心里能打起多少分量呢?钟老师大概不知道她已经滑得有多么远,陷得有多么深吧?否则,他还会这样来我家,这样对我说着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吗?
“听听,听听,山上石头多,金子少;世上人多君子少啊!……”
妈妈又在叨唠着。这话,梁燕燕不爱听。
钟老师接过妈妈的话说:“当老师的希望学生个个都是金子!”
金子!闪闪发光的纯正的金子!我哪里还是金子呀!我怎么也不会成为金子呀!梁燕燕悲观地想着。在这一瞬间,她真想从头活一次,她会变得明白些,也会聪明些,小心些,走的路直些。可是,怎么可能呢?早知尿炕,不就睡筛子了吗?
一切都晚了!晚了!忽然,梁燕燕心中不知从哪儿激起那么旺的火,怎么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对钟老师和同学们大喊大叫起来:“我谢谢你们了!你们都走吧!走吧!……”
妈妈气得一把把床头的一个茶杯向她扔了过来,骂道:“你混蛋!你这是怎么说话!还他妈的有人味儿吗?”
茶杯摔在地上,“砰”地碎了。梁燕燕跑出门外,使劲拿头撞着墙,撞得咚咚直响。她呜呜哭了起来。
2
春游那天,游晓辉开着辆敞篷大解放,还真的来学校门口接大家。虽说弄辆大轿子车,是他吹的牛皮,但毕竟履行了诺言。
“车破点儿!凉快!兜兜风,更来派!”他跳出驾驶室,冲大家说,“等你们个个考上了大学,混个硕士、博士当当,再聚会时,我一定弄辆大轿子接你们!
你们说上哪儿吧!上他妈月球也行呀!”
大家笑呵呵地跳上车。游晓辉能开车来,就是情份,就够意思!同学之间的感情有时怪得很,一旦分离之后,才觉得分外可亲,回忆在学校那难忘的岁月,彼此的缺点也容易谅解。就冲游晓辉没忘记大家,大家也就原谅了他以往那荒唐的一切。同学之间的友谊,在有些时候,是很单纯和幼稚的。
这次去春游的地方叫沟崖。这地方在昌平县内,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旅游区。
八达岭、颐和园、圆明园、香山……等等地方,大家觉得不那么新鲜了,非要去这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才觉得过瘾。这不仅仅有好奇的因素,更有探险的心理。沟崖是一片树木繁茂的山区,有奇石怪岩,有小溪流水,有野花,有瀑布,山顶上还有古老的玉虚观,别有洞天。这地方听李江流一讲,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其实,李江流也没有去过,他只是听邱亚男向他描述过,动了心,鼓动大家去游游。
说实话,钟林对这次春游没有同学们这么大的兴趣。年龄大了?不愿意走动了?还是许多名山大川在“文化大革命”的串联中,在插队时回家途中,去过了,沟崖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景了?……
不过,他还是支持了同学们的春游计划。他没有权利扫大家的兴。在他上中学时,他还不知道有沟崖这个地方。他想,随着学生的成长,再过几届,他们会不满足于春游北京这几个名胜古迹。他们一定会走出北京城,向着更远的地方进发哩。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进步。应该鼓励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春游前,钟林邀请容老师一起去。这学期,容老师来教课了。虽然,她不担任高三5班的班主任,也不教高三5班的语文课,但毕竟和高三5班有过一段姻缘,毕竟为高三5班出过力,操过心。
容老师客气地谢绝了。
自从那次钟林突然出现在容老师的家中,看望她的病情,容老师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她不知该怎样认识这位从北大荒归来的“老插”?又怎样认识自己与他的距离?秃顶上的虱子,明摆着,高三5班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同学们和他的关系比同自己的关系要融洽。他带领大家搞的一系列活动,包括给章薇过生日,包括竞选,也包括这次到沟崖去春游都比自己组织的如“主题班会”
呀等等要活泼、有趣,有意思,有意义的多。凭心而论,容老师不得不佩服钟林。
她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老师。但是,她实在弄不明白,钟林哪一点比自己强?他才来学校多少天?才教多少本书?自己为这些学生,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什么她这个区模范班主任却落伍了呢?她真苦恼。
“我看你还是上班去吧!总在家里,你的血压只会上,不会下来!”
丈夫看出了她的苦闷,这样劝她。丈夫是个好人。在学校里,工作同自己一样勤勤恳恳。然而,同自己命运一样,学生对他也很隔膜。只不过比她强的是,没有和他闹僵,只是敬而远之。他们俩有个共同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