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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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雄飞一见那两个被称作局座的男人顿时就呆了,原来李穿石提防陆雄飞会在迎亲的时候跟自己捣乱;便特意找了专管码头港务局孙局长和专管陆雄飞那个码头的公安分局的方局长,请他们两个给自己当证婚人;还拉他们到这儿一块儿迎亲。
陆雄飞怔了怔,赶紧满脸堆笑地上前问候:“哎哟,孙局座,方局座。您们二位怎么有空儿到这儿来呀?”
方局长自然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但是他只当没瞧见,笑眯眯地冲陆雄飞道:“李先生今天迎亲,我们呢,都是他的证婚人,过来捧捧场。”
孙局长点头说:“我一听说这事儿就叫好,李穿石是我的小兄弟,他娶了赵老板的闺女,不就成了你的一担挑了吗?我冲他,也是冲你,才当了这个证婚人呢。”
方局长说:“哎,李穿石,你迎得新娘子在哪儿呀?我们这两个证婚人总得见识见识吧?”
李穿石苦笑地指指院子里说:“就在里边,我不是进不了这道大门嘛……”
孙局长故作糊涂地:“哎,这门不是开着了吗?那就快进去呀,都呆在在门外边干什么呀?”
李穿石挑衅地看着陆雄飞,陆雄飞瞅瞅方局长,又瞅瞅孙局长,不得已地闪开了身。
方局长冲着还呆立的李穿石说:“哎,新郎倌不进去,我们怎么可以进去呢?”
李穿石一脸的为难,说:“迎亲嘛,总得有个响动吧,乐队都叫人家圈在那里,怎么吹嘛?”
方局长忙说:“对呀,对呀,吹个热闹喜兴的……”
吹鼓手们瞅着陆雄飞的手下,没人敢动弹。
我一路紧赶,奔进英租界的利顺德饭店,在咖啡厅里,瞅见掌柜的正跟一伙子洋人指着几件玉器古董说说道道呢。一瞅就知道,这是惠灵顿的老把戏,他把自己弄来的玉器古董卖给初来乍到的洋老乡,为了让买主儿相信花钱花得值,放心地掏银子,就必须找个懂行又有交情的中国人来当托儿,掌柜的已经给他当了好几次这样的托儿了。
掌柜的跟那些洋人正说得起劲儿呢,突然见到我走到眼边前,一愣,忙问:“出嘛事儿了?”
我冲惠灵顿点头笑笑,在掌柜的耳朵边说了句:“李穿石到家里迎亲来了,已经进院了。”
掌柜的更是一个愣神,便说:“我知道了,你到那边等等……”
掌柜的仍冲那些洋人笑笑,把刚才说了一半儿的话接着说下去,待那些洋人满意地点了头之后,他才跟惠灵顿打个招呼,起身走出利顺德饭店。
在往家里赶路的功夫,我把李穿石怎么来的,陆雄飞怎么挡的,两个局长怎么露面的,洗玉怎么说的……都禀告了掌柜的。
方局长说:“赵老板,到底怎么着呀?您不会真的要把新郎倌和我们都晾在这儿吧?”
掌柜的正在为难,只见洗玉拎着个行李箱走出来:“爸……您就让我跟穿石走吧……”
掌柜的又惊讶又气恼,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个姑娘家的,说这话还要不要脸了?你给我回屋去!回去!!”
掌柜的吼叫起来,洗玉却不动弹。
对洗玉这一手,陆雄飞也十分惊讶,他走进自己屋里冲叠玉说:“你别干戳在这儿呀,还真得要叫洗玉把老爷子活活气死呀?”
叠玉气不打一处来地回嘴:“刚才我还没说说话呢,你就把我骂回来了,我还敢露面张嘴吗?”
陆雄飞说:“赵如圭也是你亲爹!洗玉这要是真的迈出大门,立马能把老爷子气死你信不信?你能不管么?”
叠玉听到这儿,便走了出去拉住洗玉说:“洗玉,你可别这么莽撞呀,有事儿跟爸好好商量,啊。”
洗玉说:“姐,不是大姐夫在里边搅和,我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您还是去劝劝他吧。”
叠玉被洗玉这么一顶,顿时就没了心气儿,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屋。
就在这时,从门外边走进来赵如璋和他老婆古氏,两个人嘴里念叨着:“贺喜呀!贺喜呀!”
赵如璋冲掌柜的问:“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洗玉出门子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呀?”
古氏也说:“就是,洗玉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出门子我们当伯伯婶子的,怎么也得来帮着操办操办呀。哎哟,洗玉,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穿这身衣裳呀?”
掌柜的闹不明白赵如璋是怎么知道信儿的,赶紧解释:“哥,今个我压根就没打算办什么喜事儿!”
赵如璋指着门外道:“哎,明明有人给我送了帖子,说今天洗玉出门子……”
掌柜的追问:“到底是谁存心裹乱,给你们送这个信儿嘛?”
李穿石说:“是我叫人送的。我跟洗玉的喜日子,怎么着也不能忘了您呀。”
《玉碎》第二十二章(3)
古氏对掌柜的怨道:“兄弟,你嫁闺女是个喜事呀,干吗跟我们还躲躲藏藏的呀?”
赵如圭说:“哎,我犯得上躲躲藏藏的吗?人家硬是要来折腾我有什么办法嘛。”
李穿石不服气地说:“怎么是折腾?我是按照两家定妥的日子,明媒正娶!”
说着他接过洗玉的箱子。
掌柜的更恼了,他道:“你明媒正娶也罢,不明媒正娶也罢,总得我们女家愿意嫁吧?我再说一遍,今个不是我们家嫁闺女的日子!”
他又冲洗玉道:“洗玉,给我回屋去!”
洗玉却说:“爸,我已经跟奶奶说过了……我今个……一定得跟穿石走……”
掌柜的喘着喊道:“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去,你就永远别认我这个老子!永远别回这个家!”
洗玉眼里含着泪水瞅着爸爸怔愣。
古氏见到这场面,顿时来了精神,她用胳膊肘捅捅赵如璋,叫他睁大眼睛看热闹。
洗玉一咬牙,转身朝门口走去。
掌柜的叫道:“你……你个不要脸的!给我站住!”
洗玉浑身一抖,站定下来,他声音抖颤着:“你说,你还要不要我这个老子?!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洗玉突然叫道:“爸,您就别逼我了!今个我……一定得跟穿石走了!”
掌柜的失望地呆愣着,突然扬起巴掌狠狠地给洗玉一个耳光。
洗玉委屈地捂着脸掉眼泪。
李穿石爆叫起来:“哎!老爷子,您不能这样打她呀!”
掌柜的冲他吼:“我教训我的女儿,你管得着吗?!”
李穿石也叫:“她是我媳妇,我当然管得着!”
掌柜的叫:“呸!她还不是你的你媳妇呢!”
李穿石吼叫得更凶:“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媳妇!”
掌柜的叫:“我是她老子,我的女儿当谁的媳妇我说了算!”
李穿石也叫:“反正她就是我的媳妇了!”
洗玉赶紧上前拉开李穿石:“我求求你了。你就别给爸添火了!”
方局长和孙局长也走过来说着园场的话。
掌柜的哪里肯听,死活拦着洗玉的去路。
赵如璋见状,忙拉示意古氏出门,古氏却没瞧够热闹,说:“你还是当哥的呢,咱们走了到是清净了,可这儿要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就在这时,楼上急步走下来璞翠,她走到掌柜的跟前说:“掌柜的,老太太请您上去……”
掌柜的气哼哼地一扬胳膊:“跟老太太说,一会儿再上去……”
璞翠说:“老太太就是要跟您说洗玉的事儿呢。”
掌柜的一呆:“老太太听见了?”
璞翠还没说什么,楼上老太太的喊声已经传出来了:“小二子,你给快我上来!”
掌柜的对洗玉警告道:“你给我呆在这儿……”就匆匆上了楼。
见掌柜的进了二楼老太太的屋子,满院子的人都仰着脖子瞧着楼上。连已经躲进屋里的叠玉也走了出来打量。
古氏对赵如璋说道:“这倒怪了,人家嫁闺女都是喜气洋洋的,你兄弟这儿怎么了?嫁闺女倒像是打冤家似的。”
赵如璋问洗玉:“洗玉,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呀?你爸爸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
洗玉只是落泪摇头。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身子软软地走出来,他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刚刚走了几步,腿就软得打弯,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众人都瞅着掌柜的发傻,只有洗玉耷拉着脑袋抹着眼泪儿。
我赶紧奔上楼梯问道:“掌柜的……”
掌柜的头也不抬,扬扬手:“走吧……走吧……”
众人都瞅着洗玉。
洗玉情不自禁地朝楼梯跟前走来,嘴里念叨着:“爸……我……”
掌柜的猛然大叫道:“你走!走!我就当没生没养你这个闺女!”
洗玉捂着脸哭起来,叠玉要走过来安慰安慰妹妹,却被陆雄飞拿狠狠的眼神拦住。
方局长趁机道:“哎呀,还是赵老板开通呀。穿石,还不快谢谢老丈人呀!”
李穿石忙拉拽着洗玉走出大门。
洋鼓洋号吹吹打打地远去了,洗玉也跟着李穿石出了家门,上了花轿车。说也巧,这时候天上突然响起闷雷声儿,一会儿的功夫,就下起黄豆大的雨点来。
赵如璋和古氏跑出了院子;门外瞅热闹的人们也都纷纷散去,赵家院子里的人也都奔在屋檐下躲雨。
可是掌柜的还是不出声地坐在楼梯上,任雨浇着。
叠玉上去劝他,他只是摇头不动弹。
我举着伞走上去给他挡雨,他将我推到一边,嘴里叨念:“甭管我……雨浇着我还心里舒坦……”看这样子,刚才的事儿确实把他的心伤透了。
《玉碎》第二十三章(1)
原来,在掌柜的跟李穿石理论的档空,洗玉跑到楼上奶奶面前,把自己跟李穿石来往的实情都说个明白,在上海时跟李穿石同睡一个屋的事儿也都说了出来。洗玉对奶奶说:“奶奶,反正我跟穿石已经是这样了,我实在不是故意要惹我爸生气,我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不让我跟他走,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了这番话,老太太自然是大吃一惊,赶紧把璞翠叫到跟前问个仔细:“当初不是让你陪着洗玉去的上海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璞翠见洗玉已经先挑明了,哪里还敢隐瞒,只得把在上海时发生的事儿给老太太作了交代。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当老人的再说什么还有嘛用呀?再加上老太太本来就分外疼爱孙女,到了这要死要活的节骨眼上了,也只能站出来为洗玉解围了。本来老太太不想把洗玉的话全说给掌柜的听,见掌柜的在楼下跟洗玉僵上了,她才赶紧着把掌柜的叫上去,把实情全摊在了掌柜的面前。掌柜的听罢,火冒三丈,说要出去骂洗玉那个不要脸的丫头。
老太太骂他糊涂,说:“你就当着那么多外人和街坊邻居骂呀?往后咱们赵家还要不要在天津卫混了?再说了,洗玉毕竟是你亲生的闺女,把她逼得寻了短见你造不造孽呀?”
掌柜的听到老太太说这话,只得点头,这才走出来冲洗玉摆手,叫他跟着李穿石出了家门儿。
洗玉跟李穿石走后,就在日租界住了下来,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到了天黑,正是吃饭的功夫,怀玉拎了兜子鸭梨、苹果回家来了。叠玉见了妹妹,赶紧小声叮嘱她,一定要在掌柜的面前替洗玉说说情。怀玉点头应了。叠玉这才冲后面喊:“爸,怀玉回来了!”
掌柜的立刻就走了出来,嘴里却说:“怎么回来了?学生会里边没事了?”
怀玉问:“爸,听德宝哥说,你不舒服了?”
掌柜的瞥了我一眼:“德宝净瞎说,我挺好的。”
怀玉打量着掌柜的说:“爸,瞧您,气色可不如以前了,您要是哪儿不舒服,可别硬挺着呀!”
掌柜的本来就强打着精神,怀玉一句话把他说软了气口,他坐到饭桌前叹道:“以前?以前咱家的日子是怎么过得呀?合合气气,顺顺当当……再也没有了,没有了……”说着,他的眼睛就潮了,又怕女儿瞅见,赶紧底下头倒酒。
怀玉也湿了眼睛,一边往爸爸碟子里夹菜,一边说:“爸,我知道我不争气,给您惹了不少的麻烦,眼下家里又出了这么多的闹心的事儿,我也没能替你分担点……”
掌柜的道:“这孩子,怎么跟亲爹说起这客气话儿来了?”
怀玉说:“爸,不是客气话儿?我真怕您老是心里不痛快,糟蹋了身子骨嘛……”
掌柜的一仰脖子,一杯酒倒进肚子里:“闺女,你放心,什么难事儿、愁事儿也压不趴下你爸爸。只要你们好好的,不叫我操心,就念佛了。”
怀玉说:“爸,那您就别生洗玉的气了,成不?已经这样了,就随她去吧,啊?”
叠玉也趁机说道:“对了,今天老太太还念叨洗玉来了呢,爸,要不要叫洗玉回家来一趟瞧瞧老太太?”
我也赶紧说:“赶明儿我去日租界,叫洗玉回来……”
掌柜的把筷子一放,沉下脸说:“叫她回来干什么?给我添堵呀?”
叠玉说:“爸,天津卫本来就有新媳妇回门子的妈妈例儿嘛。”
掌柜的说:“人家那都是明媒正娶,体体面面的。洗玉是怎么出的门你不知道吗?我可告诉你们,今后谁也不准跟他们有来往!”
怀玉赶紧说:“好,不提洗玉,不提……”
叠玉也忙改口道:“不提,不提,爸,我跟怀玉在家里陪着您成了吧?”
掌柜的这才缓了口气说:“你在家我还信,怀玉?哼,她要忙国家大事呢。”
怀玉冲我吐舌头。
真应了戏文里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洗玉的事儿刚刚消停了些,璞翠又慌慌张张地找我求救。那天晚上,我刚刚准备在柜台躺下。她从后院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裤腿儿说:“德宝哥,只有你能救我呀。”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拽起来:“有话慢慢说,这是怎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