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艺人 作者:边云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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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黄花老远就认出那是她家的护院。她没有多想便喊了一声:“大叔,是我,黄
花呀。”
护院一怔,脸急剧变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刘贺迎上去。
“咋的?要行凶吗?”
“不关你的事。”护院会些武功,轻易就把刘贺推开了。
“小姐,老爷要我出来找你。”
黄花心里一软,家里还惦着她哩。
“我爹娘,好吗?”
“都快让你气死了。”
黄花再不言语,也许在那时候她有些后悔。
护院又握刀上来。
“小姐莫怪老奴,是你爹吩咐的,让我见着你就把你杀了,以洗家族耻辱。”
黄花一时没明白护院的话。她直直地望着他,在想,护院大叔怎么老成这个样
子了?腿弯了,还在不停发抖。那她爹娘也一定老了,她的心就碎了,很疼的。
刘贺想跑,他不想丢了性命,他听见了护院的话肺就炸了。想就此跑了,就不
是个汉子了。
“哪有这样狠的爹?是一只小鸡吗,说杀就杀?”
护院怆然一叹。
“老爷说一定要我杀了黄花。他怕你再做出啥有辱门楣的事体。”
黄花因思念爹娘曾流了许多泪,当她听清了护院的话,却把泪烧干在眼窝里了。
“我真恨这么长时间我还守着妇道……护院大叔你等一等,这门楣我是辱定了。”
黄花一把拉过刘贺。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吗?我愿意了。”
黄花扯开了她的夹袄,那夹袄的布太旧了,她露出了她的胸。
一切都好像停顿了。风、空气以及天色。在这万物萧瑟的季节,那雪白的胸脯
却充满了异常的生命力。那是任何人也不会见到的景象,黄花的美丽又全部回归到
她身上。她用力拉过刘贺的手捂在自己的脚上。
护院扔了刀,跪在草里。他何曾忍心杀死黄花?可他不过是为奴的,敢不从命?
刘贺眼前一片雪亮又一片赤红。他唯一能做的是把黄花的胸极力掩住。他的魂
已给惊飞了。
护院一挺起了身,又一纵,纵出十几步远。黄花几乎在没有思维的状态下想,
护院的身手还是好的。这想法似乎是小时候留下的,那时她坐在秋千上,她的爹娘
望着她笑,而她却看护院耍大刀,常常看得出了神。
“小姐,”护院跳到一墩乌拉草上,“我不杀你,只取你一缕头发便是了”
护院说过,自己先怔住了。他寻找黄花寻了几个月,寻到了又不杀她,回去如
何复命?
刘贺反应快,从黄花背后的包袱里摸出剪子,在黄花头发上就剪了一剪子。
黄花呀地惨叫了一声。她以为绞到了她的耳朵、用手一摸,耳朵完好,连头皮
也没碰着。这才知他有些神力。
刘贺归还了黄花的剪子。
“有个地方要我去做法,我先走了。”
“那你不要我了吗?”
“你跟着我只能饿死。再说我是个戏仙,不该有婆娘。”
刘贺还不敢违背他的仙家,他也不想再有啥拖累。
黄花的裸胸先被荒原上的风轻薄了。
黄花继续在秋天的荒原上走,遇到了她的第一个主顾。
她一口气唱了《西厢》、《盘道》、《浔阳楼》和《阴魂阵》四大梁。晚上又
接着唱了四柱:《回杯记》、《梁赛金擀面》、《小天台》和《井台会》。
黄花的名声在荒原上顷刻之间大噪。
第四章 野浪的女子
1
黄花的大闺女草兰唱了二人转了。与别的唱二人转女人不同的是她似乎很乐意
做这个营生。十七八岁那会儿,她红遍了整个荒原。连城里戏楼最有名的角都敌不
上她。
她骚骚情情野野浪浪,无论冬夏,所穿的衣裳都箍在身上把每一处都显出来。
那是当时的女人所忌讳的。她们无论是良家的还是卖艺的都穿腰身肥大的衣裳。
草兰啥也不怕,她常骚情地大笑,把胸脯子故意颤动起来。
人人都说草兰是个骚疯了的女人。
草兰还想出几个绝招儿。在冬天里,就是奶子再大,穿上厚厚的大棉袄也显不
出来了,就是有也模糊地一堆,不惹男人眼。草兰把两个山核桃捆牢,又把它们缝
在大棉袄上,她的胸就支起老高,有哪个男人不贪馋?上了炕,她把大棉袄脱下来,
里面果真有两个大奶,无限饱满地膨胀着。
草兰在夏天里还轻轻地束了腰,腰一有形,胸脯就更显得高了,她把腰扭得像
要折了似的,得意地笑个不停。
通常蹦蹦戏艺人在夏天暖和时营生少或根本没有,而草兰却四季不闲,总有大
马车到她家去接她。又都把钱提前给她娘黄花。
草兰特别在乎钱多少,又总是关心顾主的年岁。要是赶车的说那主儿年岁还轻,
她便很高兴,穿上最好的衣裳,乐乐呵呵地上大车。要是赶车的说那人年纪是大些
的,她就垂下了头,懒懒地爬上大车。一路上不唱歌子也不笑。
有一阵荒原上知道草兰喜欢跟来接她的赶大车的人。她撒欢的笑闹声把几里以
外的动物都弄傻了,那赶车的最后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就喜欢年轻力壮的。”草兰对谁都敢说工
草兰能让所有听她戏的人满意,都舍不得让她走,她又像能把人精气吸尽了似,
她走后人们要缓个十日八日的才能还阳。
在草兰浪遍整个荒原的那年夏天,她已经是二十岁的大闺女了。在荒原上大闺
女和婆娘在体貌上无甚区别。大闺女也长着一对大奶和圆浑浑的肥臀,那是荒原女
人特有的。再过一百年也还是一样。
唱二人转的大闺女当然比安分在家的纯粹大闺女难嫁。她们与正经的好闺女不
能比,很多卖艺人又卖身,不过因唱戏的女人与男人有过接触,所找的丈夫说不定
还要实惠一些哩。草兰一直这样认为,不论黄花对她说了什么,她都不听。
草兰也想找个男人了。她唱戏唱厌了。
草兰的男人可并不难找。草兰的骚情和美妙荒原上的男人没谁不知道。
……
王二姐 泪扑簌
自从我病好越发糊涂
常拿初一当十五
身在腊月以为数伏
明是锅台当炕坐
扶着门框当窗户
攀着锅沿儿去洗脸
拿着莱刀当木梳
……
草兰哼着《王二姐思夫》,想王二姐咋那么傻呢?相思苦可受老啦!咋就不再
找个新的呢?
找了许多个,草兰都不乐意,那些人都太穷,她担心他们养不活她,但她到底
想要个啥样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黄花一向有主见,可在草兰嫁给什么人的问题上却想不清楚了。
她开初一再反对草兰去做营生,她要护住她的两个闺女。可草兰却在她去做营
生时在家偷偷为过路人唱了戏。为此,黄花哭了好多天。从此身体就弱下来了。
槐仁堂没有后人,他找下了十来个妻妾,可没一个为他生出儿女来。夜里他把
一个个妻妾揍得嗷嗷嚎叫。他甚至想把他的小老婆全都赶进长工屋里去,希望能孕
育出几个孩子来。
草兰不会忘了她嫁给槐仁堂的那天。
其实草兰是发现她怀了娃了才决定嫁人的。娃儿生出来总该让他有个爹吧?草
兰就自己张罗起来了。
她幻想一下子她家院子里就将停满大车,大车上装着各种各样的聘礼。那景象
是穷苦人家的女人想不到的。
等到日头落下去时,院子里却连一辆大车也没来过。
草兰的傲劲儿也全没有了,她十分无力地靠在土窗台上。
“他们没人想要我,他们不会好好待我的娃!”
下面的话被呜呜的哭声掩盖了。那哭声穿墙越脊,钻进了槐仁堂的耳朵里。他
正昏昏欲睡,满足于晚饭后由于撑胀而带来的迷糊感觉,他听到了娃儿的啼哭声。
槐仁堂猛站起身来,把依附在她身边的几个小老婆弄得东倒西歪。
“你们当中谁怀了我的娃儿了?”
小老婆们灰灰地往炕里躲,她们的月信都如期到来了,谁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她们刚才在悄悄谈论草兰的婚事,并从心底深深地嫉妒她。
草兰是个自由自在的女人,虽然下贱,但却有那么多男人宠着她,不像她们被
这个老家伙围着,不死不活地捱着日月。
槐仁堂的确听到了娃儿的哭声了。他在黄昏昏暗的屋子里颤抖不已。
……
这孩子本是咱的亲骨肉
你莫把无娘孩儿下眼观
……
他的小老婆们由嫉妒而生愤恨,看草兰还美不美了?她们还不知道草兰已有了
身孕,若知道她们就不会那样做了。
“老爷,草兰是奶牛一样的,管保能生出男娃来。”其中一个叫红云的说。
她们都七嘴八舌地劝说,心里毒辣地笑着,让这骚情的女人也受受熬煎吧。
“她还能唱戏给你解闷儿。”
槐地主把趴在他肩头、抱着他腰、挽着他胳膊的小老婆再次弄得七例八歪。
他嘿嘿笑着,笑声在四壁上撞出呛人的火星子。
“那丫头身板是不孬,是头好母牛。来人——”
槐山当时还只是个家丁兼长工,他大声应了。
槐仁堂说:“套上大车把草兰给我接来!”
“要她来唱二人转?”
“让她一个人转就中了。”
槐山两腿打颤儿,心跳慌慌,天响,仙人似的草兰要归这老家伙了吗?
槐仁堂的小老婆们个个想去接草兰,想看看她咋样哭天抹泪,又咋样欣喜若狂,
毕竟她做了槐家的小奶奶了呀。可槐仁堂不让她们任何人去,他要留着她们为他布
置喜炕。
“让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草兰家就在桦林峪村外,离槐仁堂家有十里多地,能隐约望见一点点的灯亮。
但槐仁堂过高的门槛却把他们隔开了,似远在天涯。
“我咋说?”
“混帐!”
槐仁堂生了气,他以为槐山已上了路,想不到他还站在门外。
“你就说我今儿高兴要娶草兰做小老婆,去吧!”
槐山哆哆嗦嗦走进马棚,牵出两匹好马。他把马车套好后,却觉得有啥事还没
有办。
他稀里糊涂地走到长工屋里,换上那套不露皮肉的衣服,又在墙洞里找出点灯
用的野猪油来,趁大家没注意抠出一块,在手心里攥化了,然后抹在茅草似的头发
上。
那时候他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还没有经过女人。他看草兰演戏都着了
魔了。
草兰一家人闷坐在炕上,在想,草兰到底要找啥样的?草兰也在为没能喝上苞
米酒吃上大块的肉而懊恼。男人们个个都瞎了眼,唱兔子蹦的女人不比旁的女人差。
不过草兰的确还没看上个好主儿,那些迷她的人没一个能养活得起她,到头来,
她还是得去做营生。把嗓子唱出血,把腰扭折。
草兰突然睁大眼睛说:“要是再有人来,不管是哪家,我准定答应。”因为她
感到了腹中的胎动。
家里人都不以为然,想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马的嘶叫声把渐渐浓郁的夜色给撕裂了。
草兰第一个跑出门外。
院子里停了一辆大车。大车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松明火把。
槐山看见了草兰他就忘了他来此的目的。他直愣愣地盯着她、草兰的身影简直
是妖的身影。她的胸脯鼓鼓的,后屁股撅出老远,上面能落一只鸡两只麻雀。
“是你要娶我吗?”
草兰戏谑地看着槐山,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突然发现她是想嫁个年轻人哩,
无论穷还是富,丑还是俊,只要是个年轻人!可是,也得能养得起她,她不愿再四
处卖艺了。
槐山手中的火把快熄了,他不能把两眼离开草兰,他看见了她的红唇,那像火
炭一样猛烫了他。从那红唇之中吐出过多少撩乱人的唱词呀?他从大车上栽下来。
火把落在地上,冒着烟,火苗已熄了。
“给你们道喜了。”他慌张而尴尬地说。
黄花没有慌乱,她什么事都经过了。
“说吧,小伙子,若当真有喜事,大娘忘不了你。”
槐山比自己求亲还羞臊,好在夜色挡住了一切。
“老爷……看上草兰了。”
黄花吃了一惊,但声音却依然平缓。
“哪个老爷?”
“还能是哪个老爷!”
“咋个说?”
“这就娶去,暖炕。”
“这个老王八!”
黄花昏了过去。
天哪!草兰的头晕了一下,要她去槐家庄园做小奶奶吗?她乐意吗?想到槐地
主的年纪,她不乐意,可她乐意嫁给富人。她犹犹豫豫,恨不能立刻会槐家大院去
享福。草兰已听不见她妹子泽兰呼唤她娘的声音。她终于找到好主了!
“让我做你的管家吧。”槐山从地上爬起来没头没尾地对草兰说。
草兰很乐,她现在说了就算数了,再说这人该有多年轻啊。草兰闻到了他头上
的野猪油味儿。
草兰的嫁衣还没有脱,正好派上用场。白天她没有嫁出去,晚上却要出门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草兰才发现娘昏倒了。一准是乐的。她喜滋滋地凑到炕前。
“娘,你不老说让我们不要老做这种营生吗?现在,我可脱了身了。”
“混帐!”黄花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是白的。她不知该跟闺女们咋说。
草兰气鼓鼓的,“娘准是怕泽兰眼馋,才骂我。我乐意嫁到槐家去。”
黄花再一次昏了过去。她身体已损坏了。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看着两个闺女
不再走她的老路。
草兰执意要出门子了,她已等不及了。
黄花昏倒是常事儿,让她安静地歇着就能缓过来。泽兰就为草兰张罗起来了。
按俗礼晌后不能娶婆娘,那样会过不长的。槐仁堂要娶亲,还用看时辰吗?
泽兰心里不太满意,嘟嘟哝哝地说:“这是在给死人娶妻哩。”
草兰听到了泽兰的话倔强起来。
“妹子,你眼气吗?”
黄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