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艺人 作者:边云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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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望便知的。
大闺女的窝棚不同于婆娘的,那不同很微妙,或许只是窝棚口用些草本的野藤
挡一下,再不就是窝棚上面插上好些野百合、龙胆草、妖盏或细叶菊这类野花。
大闺女拉客,虽也像婆娘那样主动。不过、总有几分羞怯和忸怩,那正是男人
所稀罕的。
许多年来荒原上都存在着另一种女人,她们不是人类,是些狐狸或黄鼠狼,它
们唱着甜美诱人的歌,使人睁着两眼就能坠入梦境,她们扭得像麻花糖一样,软稀
稀又筋道道的,看得男人一阵阵火起,女人直想唱直想跳。
它们吸日月精华,经几百年的修练成了人形,有的仍勤苦修练,等待得正果升
天的时刻,而有的却耐不下那寂寞和劳苦了,既然已化做人形,就有了一些人的欲
望,那欲望也不可能只是兽类的,反正这野物幻化的女人要走捷径直接从男人那里
采阳了。
因它们所幻化的女人要比荒原上真正的女人还要艳丽,且又更有风俗,笑娇语
艳妩媚检人,没有男人会不贪恋。
它们常使一个男人稀里糊涂就死去了。但因那美貌和多情以至款洽的趣味,还
是使男于希求与它们相遇。
有这样异类的女人,使卖艺的女人具有了某种传奇和野浪色彩。特别是在大道
旁搭起三角窝棚,更使人疑惑那里面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狐。
李南石知道荒原上的许多传闻,他从小生在大户人家,又上过学,这类事情总
让他觉得不确实,也并不往心里去。
李南石又把大车赶得飞快,吓得野兔和一些小兽四处奔逃,弄得荒草响声不断。
李南石一挥鞭子,狠抽了辕马一鞭,辕马疼得跳了几跳,步子缓下来。
——不管来者何人——
——能留下的都留下——
——不留下把命留下——
大车冷丁一下停住。
李南石知道他是遇到土匪了。
也许他从城里出发以后就有探子把他的行踪报知了蓝蟒岭上的土匪。
他的心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从草丛里同时钻出八个土匪,大车前后各两个,左右还是各两个,除非李南石
的马会飞,不然是走不脱了。
李南石完全是个皮货商人的模样,他把半新不旧的灰市长衫掖在腰间,缓慢地
跳下大车。
“要取啥?”
“你有啥就取啥。”
李南石冷笑了两声,笑得八个土匪有些发毛。要在以往,无论是谁看到这阵势
也要吓昏了,有口气也是留着跪下求饶的。草丛还在响,其余的土匪也聚拢过来,
伺机行动。
“也许你们还想要个死的。”
李南石像要叉腰似的,却把两把手枪快速地抽了出来。
荒原上的鸟四处都是,总有各色的鸟在天空中飞。那景象显得十分寻常,寻常
得让谁也不去注意它们。
李南石举起了枪,八个土匪一愣神儿。枪声响过,两只蓝大胆鸟便坠落下来,
扯着一缕阳光,那孤度像极了夜晚的流星。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当八个土匪反过神儿来,李南石已把枪重新插进了
腰间,让大布衫的下摆遮挡了。
草丛中有大汉巨声地狂笑,李南石从来没听过这么大的笑声,他在暗想发出这
样笑声的汉子一定是黑铁塔般的,心下里也有一些恐惧。
“高山有猛虎,平地出英雄。这位大哥,领教了!”
一个土匪迈过大道边的土坎。走近大车。
李南石听出了话中的杀气,他当胸一抱拳,“天高地阔任你走,路上相逢是朋
友。”
“说得好!”那个土匪已走到李南石面前。
李南石惊异地发现那个土匪长得非常清秀。眉眼和红唇竟有些像女人。
英俊的土匪拍拍辕马的头,“这是匹战马,拉车可是瞎了!”
李南石心里吃惊不小,莫非土匪知道他的身世了?
“怎见得就是战马?”
“马的浑身上下都有一股精神气儿。”
李南石不想把这一车皮货白白丢掉,这是冬天山上人的衣食之资。
英俊的土匪一阵大笑,笑声大得把荒草都震哆嗦了。
李南石本是带着一条狗出来的。一那狗在一天黄昏恋上了狼群中的一头公狼便
随着狼群走失了。草刷刷刷响个不停,隐隐的李南石听到了他的狗叫。那狗的叫声
很特别。像个娇女子在笑。
“好汉。”李南石冲英俊的土匪当胸抱拳,“你这身手做剪径的行当是瞎了。”
“咋见得瞎了?”
“有章程打洋人,那才叫好汉哩。”
英俊的土匪涨红了脸,“我只喜欢女人。喜欢财物。”
“可日本人糟踏了咱的女人。抢走了咱的财物。”
“别说了,算你便宜,走路吧!”
英俊的土匪带人忽忽啦啦地离去了。
李南石的狗是来跟他告别的,它所皈依的群体正在草丛深处等着它。
那匹壮健的公狼跃上一墩乌拉草,企图望见它心爱的,那条已做了它妻妾的狗。
狗在李南石身上闻着,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荒原在那一刻似乎没了声息,至少
在李南石感觉里是那样的。
那是个晴朗的日子,每个草叶上都落上了阳光。泥沼和湖泊被日光蒸出蓝色的
微岚,在它们的上空慢慢地飘动,极似一个戏仙在舞着长袖。备种野生花草的气息
仿佛因了寂静而浓郁起来。
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时代的印记。日本人要是走了,这一切都是我们的。
在那一瞬间,李南石想要是日本人当真给打跑了,他就当真做个流浪荒原的皮
货商人。狗叫了两声,才使他回过心思来。
狗最后看李南石一眼,还役等李南石明白,便永远地与狼群为伍了。那狗曾跟
着打过几次仗,可还是走了。
壮健的公狼嗥了起来,释放它所有的欢愉。
李南石跳上大车,狠抽了辕马一鞭子。大车连走动的准备也没有,嗖一下就蹿
出老远、李南石稳当当在大车上站着,要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栽下去了。他一得意,
便把土匪不放在心上了。
我看你今天神情有点儿怪
忧心忡忡意徘徊
眉头儿一会皱来一会儿展
脸蛋儿一会红来一会儿白
有哈心事就该对我讲
愚兄为你解愁怀
……
李南石抛着响鞭,唱了起来。
2
三角窝棚的门被紫色的铃铛花藤遮挡了。藤蔓悠悠地荡着。有一只素手在轻挑
门帘。
那英俊的土匪就是槐山,他还想劫些财物。他一抬头,看见了草丛中的三角窝
棚。
那一只白白的手指如葱管似的手,把他的目光和心全都抓住了。
离三角窝棚还有十几步时,槐山停下来,让土匪们在离他二百米的地方隐蔽下
来。他听见了狼群跑动的声音,那像是一阵风,渐次地刮远了。
荒原上的一切都该是荒原人自己的。槐山回忆着皮货商人的话迈过几墩乌拉草
和几丛野百合来到了三角窝棚下。
“呀,你到底还是来了。”声音娇软得像水哩,又似乎有股子香气,使槐山的
头晕了好半天。
铃铛花的帝笼挑起来,但仍不见女子的面庞。
槐山踏着用树皮绑成的椴木梯子,爬上了三角窝棚,头脑有些发热。
三角窝棚轻微地晃动着,所望见的一切景物也都晃动着。
窝棚里有些黑,可在刹那间便被女子的好看照亮了。
槐山不记得自己在啥地方看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除了泽兰。
“你疑惑我不是人,是不是?”
女子把身子挪向三角窝棚的那个暗角。槐山坐在散发阵阵清香的草铺上。眼睛
死盯着女子。
女子一笑,牙很密,闪着瓷白的光,很可爱。
“不信,你看。热不热?”她胸挺起来,抓过了槐山的手。那是女子的胸呢。
槐山确定这女子是泽兰,而不是别人。
他的心神一下子就给什么东西吸走了,心里只剩下愉悦的感觉。
“你是泽兰吧?”
女子羞于回答。
他已不能够思想,窝棚里浓郁的青草气息和泽兰的香气使他昏沉。
槐山揽住泽兰细腰,那柔韧的感觉使他欢愉。他喜欢腰肢有力的女子。
泽兰轻声道:“你是好汉,我知道。”
这是他第二次听人叫他好汉了。他不禁涨红了脸,偷偷往窝棚外望,见埋伏草
里的土匪们探头探脑的。他竟有些害臊。
槐山遇到的是一场温柔的大雪。那雪散发出天界的乐声和香甜。泽兰绵柔地把
自己贴向他。那雪落得该有多么轻巧,槐山用双手接住,凑到唇边,即便是有毒的
他也要吃下去了。
泽兰的语声全开成铃挡花缀在充当门帘的绿藤上,叮当作响,溅出一阵阵的香
味儿。
“你要几块钱,才能唱一出?”
“只要两块钱。”
“那好,给你两块钱。”槐山猫腰走到窝棚口。
“你这不是白花两块钱了?你还不知我唱得咋样呢。”
“我说过,我早晚会得到你的。”
泽兰也不强留他。
“喂,都过来!”槐山站在三角窝棚的梯子上喊了一嗓子。
众人喧哗嬉闹着围拢过来。
泽兰不往外看也知道了几分,她有些害怕。
“兄弟们,来,都看看,看一眼一块钱。只准看不准摸。咱有由头在身,不然
她会给咱们唱上三天三夜的。”
泽兰从没一下看见过这么多男人。槐山让她站在梯子上,众人仰视着她。
“给钱。给钱!”槐山张张罗罗。泽兰唱二人转时要用红调边的扇子和镶了黄
流苏的手绢。
众人半晌没反应,他们看呆了,忘了调笑和哄闹,因为泽兰的美丽把他们给镇
住了。
“不,这不行。”泽兰看众人纷纷往手缉兜里扔钱,红着脸拦挡。
槐山把东西递给泽兰,想到自己的身分不便在此处久留,他便跳下梯子的最后
一个磴,带着弟兄们跑了。
泽兰听他们纷纷说。
“莫不是见着鬼怪了?”
“是哩,哪有这么干净齐整的人儿?”
“定是个鬼怪。要戏仙治治才行。”
突然,一个十分清十分脆的小帽儿抛唱出来。
……
大清国呀到了头
天逼昏君坐龙楼
自从咸丰登大宝
要粮要款把丁抽
黎民百姓犯忧愁
李凤奎屯兵就在铁沟
……
土匪闹喊好的声音传到李南石的耳中,他猛抽了下马、不想再与他们相遇。
荒原人就认那虚无的大仙,以为只有她才能拯救人,给人幸福。但他往深一想,
满脸怒容。
“他奶奶的日本人!”他大骂了一声,把车赶飞了。
大车继续走;
李南石把鞭子抽了个脆响,使马和他自己都是一惊。大车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李南石脸上的表情神秘又威严。他想出泽兰的妙用了。这跟刘贺的想法暗合。
大车朝日落的方向走去,季节朝着黄熟走去。
第八章 财迷
1
李南石赶着大车离去槐魁并不知道,他睡着了。
草兰拦他喊他求他都没用。后来,草兰躺在了大车前。
李南石满脸通红,他心里在怨女人们,也在恨像槐魁这样不觉悟的男人们。
啪,啪,啪!他一连抽了三个响鞭。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有不怕死的事儿,你不做,却这样糟践自己,白生了一
副好胆量!”
草兰吃惊地坐起身。
“我除了能唱二人转还能做啥?”
“你……”李南石不知该不该说,他不能暴露自己,草兰也不像泽兰妥当。
“你说呀?”
李南石看着草兰急切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平静。女人们都像野生的植物似的,
没人理没人管,她们需要关怀和指引哩。
“你可以做很多事。比方做卫生员,给大伙做饭,或者干脆拿起枪打仗!”
草兰咯咯笑了起来,一滚从草地上爬起。
“打仗?打谁?我谁也不想打,只想过好日子。”
“不打跑日本人。就没好日子过!”
“你让你婆娘打吧,不过,小心别让日本人把她打了!”草兰满眼妒火,浑身
乱颤。
这个女人!李南石把大车赶走了。可他却迷了路。两天后才到了泽兰家。
李南石只跟泽兰在一起呆了一顿饭工夫。入冬后日本人要进山围剿,需要他做
的事很多。泽兰要做的事也很多。
李南石刚离了泽兰家,槐魁和草兰就迎面走了过来。
槐魁醒来发现李南石已经走了,并得知草兰没能在他身上挣下两块钱。
“你一个钱也不挣,养着你干啥?”
他大发脾气,接了草兰。
草兰可怕地乐着,她的心完全被妒火烧着了。好男人都让泽兰抢去了。刘贺,
要不就是她娘一准告诉了泽兰女人们都在找的那种东西!
“让我走,我给你挣去!姓李的一定在我家。我要当着泽兰的面给他难堪。”
槐魁揍草兰还因为在槐家大院时她放走了泽兰,他也惦记着她哩。
2
“我闻到了山参的味儿。”槐魁几次都从侧有似无的小路上跑跳开去,把草兰
一个人丢在没了半截身的蒿草里。
“这个老财迷,平地上能有山参?”
亚洲蕨和三叶芹都伸着独掌,生长在偶尔有几棵西伯利亚白杨的空地上。羽毛
草、旱苇和雪絮蒿都在渐渐变白,等白透了,秋就尽了。
花朵和好看的叶片总会使年轻女人喜欢。草兰就被一些难得一见的野花迷住了,
有时甚至忘了槐魁的存在。
八姐九妹齐上马
扬鞭催马有精神
荒郊外 日暖风轻春三月
春山艳冶景色新
向阳枝头杏花放
百鸟树上唱佳音
遍地黄花金铺地
满山青松抱山村
东西桥下南北水
前后山环左右村
见几个渔翁垂钓河边上
见几个像夫砍柴在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