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作者:吴言-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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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奋远主任这样一想,就将我想乐了。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我当即便“笑意写在脸上”,但我却并没有去“哼一曲乡居小唱”,而是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表扬与自我表扬:靠!鱼在河,你现在怎么总是能玩出一箭三雕!
那天我将车钥匙递给小苏时,小牛在场,其实我是专瞅他在场时拿出钥匙的。他以为我准备给他,手已伸了过来,像一只狗瞅着一块骨头似的眼巴巴瞅着那串车钥匙。可我却面无表情地将钥匙递给小苏。小苏当时并没有伸手,见我给他递过来,才急忙伸手接住。小苏往出伸手时,小牛正往回缩手,那一瞬间他脸都白了,想来他心里有多难受。老子就是想让你难受,难受了再难受!我在心里发狠。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套用这句话:让人难受一次并不难,难的是让人一辈子难受!我就要让小牛一辈子难受!我不知自己啥时变得这么狠,心如铁石一般!
这也是我的行为原则和处事标准:伸手要的一律不给,不伸手的大大的给!
如果小牛是歌手陈小春,这小子保准会给我唱一首《算你狠》!
小牛还想开奥迪呢,这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什么区别。这小子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向我伸出手时,我正盘算着怎样再踢他一脚呢!这就等于踢他个“连环脚”,也就是连踢两脚,一脚踢完接着再踢一脚——我当时正思谋怎样将他的红旗车钥匙收回来呢。我有个大胆而奇特的构想——让小牛再去开那辆面包车!这个念头涌上脑际时,我差点儿兴奋得跳起来,不禁拍案叫绝。这才是大手笔呢,事情若能做得这么绝,不是大手笔是什么?
当然这得等待时机,我才不和这等小人硬掰呢。你若硬去掰他手,他掰不过你,万一着急了,低头像狗一样在你手背上咬一口,那多划不来!我要让他哪一天自己乖乖将钥匙交出来。
小苏开了奥迪后,桑塔纳缺一个驾驶员,我一个亲戚凑了上来,还是我老爹给我打的电话。可我却没用这个亲戚,倒不是我有那种“大义灭亲”的胸怀,而是还有人给我打了电话。这个人是惠五洲和郑向洋吗?当然不是!他们能给我打电话就好了,可他们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老板都很少接到他们的电话呢!即使有事叫老板,也是他们的秘书打电话。他们的秘书一个姓雷,一个姓宇。这可真是“雷声大、宇(雨)点小”呢!我当然只在心里这样想,我才不会随便议论领导同志的秘书呢!只是给自己添点乐。不是说快乐可以延年益寿吗?我才刚做到科长,有多少心愿未了呢!当然不想过早地告别这个美丽多姿到处莺歌燕舞的大千世界。
那么还有谁给我打电话了呢?是一个女人,当然不是陶小北、李小南或者柳如眉以及她“妹妹”柳如叶。这个女人年龄比她们大一些,相貌比她们丑一些,待人接物态度比她们蛮横一些。这个女人是马夫人——就是我们老板的夫人。虽然老板并没给我说什么,但我还是马上用了马夫人推荐的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姓唐。我安排小唐开了那辆桑塔纳。
小唐来局里上班后,从我手里取走车钥匙,我还在自嘲地想:“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家了!“
老板知道这事后,淡淡地对我说:“以后她推荐的人你不要理睬,有事我会给你说的。”我当时毕恭毕敬地站在老板面前,心想:你要有事不给我说呢?攥紧拳头让我猜呢?我不是你的“第二副脑子”吗?“二脑”此时不派用场,更待何时!老板当时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还在批文件,批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我说:“否则别人会说我以权谋私!”
“怎么会呢?小唐是个不错的小伙,别人又不知道‘嫂子’给我打过电话。局里别的同志还以为是我用的人呢!”我说这番话时,又灵感突至,像上次将马局长称作老板一样,这次又将马夫人称作了“嫂子”。这是我第一次称那个难看的女人为嫂子。以后我就一直将她叫作嫂子。这个突然跑到我大脑里来的称谓,基本相当于写文章的那种神来之笔,一下拉近了我和老板的距离,增添了一层亲近和亲昵的意味。这不明摆着嘛:马夫人是嫂子,老板不成“大哥”了吗?
老板微笑着抬起头,再次望住我说:“你这个鬼家伙!你啥时有权‘用人’了?
见老板这么说,我竟撒娇地胁胁肩,谄媚地笑着说:“这点权还不是老板给的吗?不过我只用那些老板想用的人——我随时愿为老板挡一些口舌!”
老板此时笑得十分灿烂,对我说了一句报纸上和市里的文件里常说的话:“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嘛!这点胸怀还是应该有的。”
我竟第二次胁肩谄笑,令人作呕地在老板面前像个半老徐娘一般撒娇:“那是老板您的胸怀!对我来说,永远铭记着的应该是,‘权为老板所用,利为同志们所谋’。”还嫌不够,接着继续剖白,“老板待我如此之厚(我没有说”待我不薄“),我怎能不永远忠心耿耿跟着老板呢!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嘛!”我本来想说“士为知己者用”,话到嘴边,为了强调和加重语气,更有力地表白心迹,改作了“士为知己者死”,仿佛我真准备为马方向抛头颅似的。
一个人若要卑鄙无耻起来,真是八头牛也拉不转的。即使再加一头牛、两只虎,恐怕也无济于事。我一天到晚只管胁着肩讨马方向的欢心,即使马方向知道了柳如眉与一票的那点儿事,当面嘲弄我:“小鱼,我看你头上冒绿光啊!”我也会胁胁肩谦卑地说:“我是在为绿化祖国做贡献呢!”我突然又想起三百多年前颜事仇、认贼作父的钱牧斋。我在马方向面前的做派,也和钱谦益在清兵面前的做派没有多少差别。钱谦益迎降时青衣小帽,俯伏道旁,丑态百出。清兵骑在马上喝曰:“你是谁?”钱谦益道:“礼部尚书钱谦益。”若时光倒流,让我鱼在河变作三百多年前南明小朝廷的礼部尚书,带领众降臣出城跪迎清兵入城时,骨头也定会软作一团,在清兵的断喝声中,也定会战战兢兢地作答:“礼部尚书鱼在河!”而鱼在河的价值其实远不及钱谦益,除了骨头软这一点鱼钱二人相同之外,鱼却远没有钱那样的学问!
真要遇到那样的历史危局,恐怕我们玻管局跪在清兵面前的不只一个鱼在河,冯富强牛望月等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跪在那里,其丑态比我鱼在河还要令人不齿呢!惹得陶小北只得像当年花蕊夫人那样做诗了:“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那天我在马方向面前又是“涌泉”,又是准备掉脑袋,老板显然心里熨帖了。我揣摩出一个规律:老板一高兴,就会和我“议一议”局里的人事安排问题。果然那天老板随即就和我提起了这个话题。
老板并不把他的具体意见讲出来,他总是“点”一下,让我说。仿佛我是一个收音机,他是这台收音机的开关,他一“开”,我赶紧说;或者我是那种老式留声机唱片,他是磁头,磁头一触到唱片上,我就赶紧张嘴含混不清地唱起来;又仿佛我是一团毛线,他提着线头将我一甩,我便滚地下骨碌碌转。那天我连冯富强提都没提,直接切入说李小南,我说:“李小南做局工会主席接陶小北,是最合适人选。还能有比小南更合适的人选吗?没有了!”我自问自答,说到“没有了”三字时,还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接着我又说:“只是现在一时没有一个十分合适的政秘科副科长人选。要么让小南兼一段时间,要么将某某调过来做政秘科副科长。相对而言,某某还是比较合适的人选。”我说的“某某”是另外一个科室的一位副主任科员,姓王。我当时突然向老板推荐的这个“王某某”,跟我走得并不很近,但我几次去老板家,都在楼道里碰上了他。有一次他刚从老板家出来,“嫂子”开门送他时,显得十分热情,脸笑成了一朵花。“王某某”出门,我进门,互相笑着点了一下头。“嫂子”脸上专为送“王某某”准备的笑容没来得及收敛,随即又用这原本不是呈现给我的笑容将我迎进了门,省得再开一次颜。相当于一个个体户去工商局办手续,一次办了两道手续。
那天老板对我“物色”的政秘科副科长人选显然很满意,(是我物色的吗?)接着让我再“物色”一个“监察室副主任”人选。这差不多相当于柳如眉和我“唱歌”,刚“唱”完一次,就又要“唱”一次,一直要唱到“天下白”,也不管我累不累,身体吃消吃不消。
局里准备新设一个“监察室副主任”,那天老板是第一次提及。老板是这样说的:“市里有纪检委,又有监察局,咱局里有纪检副书记,应再设一个监察室副主任,这倒不是因人设事,机构要上下对应,便于衔接工作。这个监察室副主任在局里现有的副主任科员中产生。“
我当时脑海里已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老板曾几次对我说,这个人“不错”。但那天我没有像推荐“王某某”那样再推荐这个“不错”,“不错”姓张,我们权且叫他“张不错”。
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推荐“张不错”,是和老板玩那种小九九。凡事得留着一手。既然是“物色”,就得下去东瞅瞅,西看看。即使我儿子藏在一片包谷林里,我进去找,也得拨开这边张望一下,拨开那边张望一下,才能将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拎出来。如果我儿子颠着个小屁股和我玩儿,刚跑了两步,还没钻进林中,我探手便将他从后颈上一把抓回来,那就一点不好玩儿了。说不准下手太重,抓疼了儿子,小家伙还会咧开嘴哭。老板虽然不是我儿子,可他是“花中之雾”,和他玩儿,得讲究方式,有那么一点“如履薄冰”的味道。否则将他哪儿抓疼,咧开嘴哭的就是我了!
那天从老板那儿出来,恰好碰上打字员小胡,拿一份材料往老板办公室走。这小子正跟出纳员康凤莲较劲儿,想接李小南空出的那个副主任科员位子。这小子犯了大忌,想直接跟老板套上。有我鱼在河在,你能跟他套上吗?况且你又不是李小南,李小南是个雌儿,你是雄的,拿什么去和老板套?我心里再次涌上一些阴毒龌龊的念头,并再次想起这小王八蛋学我口吃摸我脑袋的情景。当时我已坐在办公桌前。恰好有一只蚂蚁从我桌上仓皇地爬过。我顺手将刚摸出准备签文件的钢笔套拧开,盯着那只小蚂蚁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钢笔套将它套住,仿佛我套住的不是一只蚂蚁,而是小胡。我在心里发狠地说:你这王八羔子还想套老板呢!等着看老子怎么套你吧!转念又想,那只蚂蚁遽然置身于这个巨大的黑洞里,(对小蚂蚁来说,一只钢笔套不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吗?)不知会怎样地惊慌失措,怎样地绝望啊!我不禁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小蚂蚁“绝望”的情状,将钢笔套提起来。由于罩的时间长了一些,缺氧,小蚂蚁已晕过去了。可一会儿它又挣扎着爬起来,没命地狂奔。我在心里暗骂道,还给老子装死呢!然后再次将这孙子罩住。随即将笔套向一边倾斜,露开一条小缝。小蚂蚁刚挣扎着钻出一个小脑袋,我毫不犹豫地将笔套像当年反动派铡向刘胡兰的铡刀一样,狠劲按下去,但听“咔嚓”一响,小蚂蚁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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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里的工作理出了头绪,打开了新局面,显示了老板驾驭全局的能力。可军功章里也有我的一半。老板如此评价:鱼在河这位政秘科长,是我们玻管局继“省长”那任政秘科长之后,理事能力最强的一位政秘科长!老板这话当然是私底下给几个贴心贴肺的人说的。
根据地已经“打造”得固若金汤,我的触须该向外伸了。
虽然老板给我以“科级干部、处级待遇”,但我参加局务会发言时,舌头总是撂不展。参加党组会表决时,手也总是伸不直。每次表决,我的手总是缩在耳朵根儿。不像牛望月,老板只要报差旅费时没难为他,多报了千把元,表决时他就会像我儿子在课堂上踊跃发言那样,把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现在在局里所处的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有点像过去大户人家那种偏房,或者现在大款包养的二奶,虽然也能得到一点实惠,但却无法大模大样登堂入室。《红楼梦》里的王夫人和赵姨娘,都有权陪贾政“唱歌”,可一个至尊,一个至卑。生下来的孩子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被千般捧着,一个被百般踩着。
因此我得名正言顺成为一名处级干部。提拔一名处级干部,老板只有推荐权。老板待我不薄,已将我作为局里的“第三梯队”和惟一的一名后备干部报到了市委组织部。下一步就得看我自己的能耐了。
也许有人会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位子满满的,即使有人提携你,往哪儿插?
这就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马方向局长上任时,市委组织部长明确讲,余宏进副局长年龄有点偏大,有点可惜。余宏进副局长是哪一天的生日?十二月二十六日。余宏进副局长哪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到龄退二线?1999年。现在距1999年还有几年?两年多一点。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两年是不是稍纵即逝?
不只是余宏进副局长,包括陈奋远副局长、朱锋副局长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退二线,我也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我怎么能成为一个深受老板信任的、百里挑一的政秘科长呢!
老板对我宠爱有加,竭力推荐我。同志们待我也不错,只要搞民主测评,就将票投给我。这些都为我乘势而上奠定了基础。但还缺少一点外力,得有人狠劲儿拽我一下。我若是电影《南征北战》中那个张军长,还得找个李军长来拉我一把!
谁是我命运中的“李军长”?我瞅中了郑向洋市长。
郑向洋市长跟我并不熟悉,见了面甚至不一定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