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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子不语(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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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不祥。未几,王师破耿,出西仲于狱,复其官,加迁三级。西仲还家,家人置酒庆再生。是夕,闻群鼠声啾啾甚忙,扛一物置几上去。视之,所衔去小像之头,共持来还西仲也。
  ●卷七
  尹文端公说二事
  乾隆十五年,尹文端公总督陕西。苏州顾某者,为绥德州知州,貌素丰。是年九月,顾赴西安求见,则羸已甚。尹公疑其病,问之。顾跪而请曰:“某生平读书,从不信鬼神事,况敢妄言于大人前耶!今旦暮将死,不敢不告为身后计。本年五月初七日,清晨起坐书斋,见一人青衣皂帽持帖入曰:‘某官请公会讯,备骑在门。’视其帖,同寅汤┉也。某即上马出城。北行三十里,至公廨,有古衣冠者迎揖曰:‘所以屈公至者,为欲造姓名册送上帝,须与公会办。’某未答,旁一吏跪启:‘册草创未就,须八月二十四日方可誉清。’古衣冠者目皂衣人送某还,约至期勿爽。某复上马,行三十里,入署,见己身僵卧床上,妻子号泣于旁。皂衣者推某身自其口入,格格然如不可复合,四肢筋骨五脏之间,酸楚莫状。苏醒后始进米饮,自此部署公私。至八月二十四日,晨起即具衣冠,诀别幕友妻子,泣嘱曰:‘尸勿寒,且缓殓。’至午昏晕,类中风者。果皂衣人来,引至前处。古衣冠者坐堂上,列两几于前,如世间会审状,吏逐名点唱,无相识者。至第三名,即本州之皂隶某也;第八十五名,本州之柬房吏某也;其余人,眼中虽甚熟悉,而不知姓名。呼二人到案前问之,亦云:‘不知何以到此。’古衣冠者笑曰:‘公何问耶?公永当在此共事,自然具晓一切。’问:‘来当何时?’曰:‘今年十月初七日,公趁此时速归部署家事可也。’复拱手别,苏醒如故,身之狼狈,尤甚于前。未几,此县大疫,一吏一役俱染疫亡。今已九月,死期不远,故来诀别大人。”尹公慰之再三,泣拜去。
  明年正月,尹公巡边,过绥德州,内幕许孝章者,素知其事,方留心访顾,而顾仍无恙,来谒于辕,体充实如故。公戏之曰:“鬼言何以灵于吏役而不灵于汝耶?”顾叩头谢恩,亦不解其何故。
  公督陕时,按华阴县某禀启曰:“为触犯妖神陈情禀死事:卑职三厅前有古槐一株,遮房甚黑,意欲伐之。而邑中吏役佥曰:‘是树有神,伐之不可。’某不信,伐之,并掘其根。根尽,见鲜肉一方;肉下有画一幅,画赤身女子横卧。卑职心恶之,焚其画,以肉饲犬。是夜,觉神魂不宁,无病而憔悴日甚,恶声汹汹,目无见而耳有闻,自知不久人世,乞大人别委署篆者来。”尹公得禀,袖之与幕客传观曰:“此等禀帖,作何批发?”言未毕,华阴县报病故文书至矣。
  霹雳脯
  海州朱先生,康熙间人,貌三四十岁,或出或隐,不知寒暑。常曰:“海州气象好,惜读书者少耳!”出游数年,归语人曰:“吾家竹子殊博雅,可与谈;山阳阎百诗亦后来之秀,惜其俱未闻道耳!”居亡何,又语人曰:“我何罪于天而今日有雷击我?我不得不相抗。相恐惊诸君,诸君须避之。”至期,云雨海冥,见大蜘蛛脚自空中下,雷乍响而哑矣,旷野有血肉一团,大如车轮。朱指示人曰:“此斗败霹雳脯也。”以酒烹之,独坐而啖。又一日,雷雨复集,朱张口空中,吐白丝数百丈,盘密如网。有火龙腾空而至,奋鬣舒爪于网外,终不能入。良久,入云去。朱叹曰:“海滨多怪物,不可久居,吾将逝矣。”竟去,不知所终。人疑为蜘蛛精也。
  瘟鬼
  乾隆丙子,湖州徐翼伸之叔岳刘民牧作长洲主簿,居前宗伯孙公岳颁赐第。翼伸归湖之便访焉。天暑,浴于书斋,月色微明,觉窗外有气喷入,如晓行臭雾中,几上鸡毛帚盘旋不已。徐拍床喝之,见床上所挂浴布与茶杯飞出窗棂外。窗外有黄杨树,杯触树碎,声铿然。徐大骇,唤家奴出现,见黑影一团,绕瓦有声,良久始息。
  徐坐床上,片时,帚又动。徐起,以手握帚,非平时故物,湿软如妇人乱发,恶臭不可近,冷气自手贯臂,直达于肩。徐强忍持之。墙角有声,如出瓮中者,初似鹦鹉学语,继似小儿啼音,称:“我姓吴,名中,从洪泽湖来,被雷惊,故匿于此,求恩人放归。”徐问:“现在吴门大瘟,汝得非瘟鬼否?”曰:“是也。”徐曰:“是瘟鬼,则我愈不放汝,以免汝去害人。”鬼曰:“避瘟有方,敢献方以乞恩。”徐令数药名而手录之,录毕,不胜其臭,且臂冷不可耐。欲放之,又惧为祟。家奴在旁,各持坛罐,请纳帚而封焉。徐从之,封投太湖。
  所载方:雷丸四两,飞金三十张,朱砂三钱,明矾一两,大黄四两,水法为丸,每服三钱。苏州太守赵文山求其方以济人,无不活者。
  千年仙鹤
  湖州菱湖镇王静岩,家饶于财,房室高敞。有九思堂,广可五六亩,宴客日暮,必闻厅柱下有声,如敲竹片。静岩恶之,对柱祝曰:“汝鬼耶,则三响。”乃应四声。曰:“若仙耶,则四响。”乃应五声。曰:“若妖耶,则五响。”乃乱应无数。有道士某来设坛,用雷签插入柱下。忽家中婢头坟起,痛不可忍。道士撒签,婢痛止。间一日,婢忽狂呼,如伤寒发狂者。召医视之,按脉未毕,举足踢医,伤面血流。男子有力者四五人抱持不能禁。王之女初笄,闻婢病,来视之。初入门,大惊仆地,曰:“非婢也。其面方如墙,白色,无眼、鼻、口、耳;吐舌,赤如丹砂,长三四尺,向人翕张。”女惊不已,遂亡。女死而婢愈。
  王百计驱妖,有请乩仙者来,言“仙人草衣翁甚灵,可以镇邪”。王如其言,设香案置盘。乩笔砉刂然有声,穿窗而出,于窗纸上大书曰:“何苦何苦,土地受过。”主人问乩,乩言:“草衣翁因地邪未去,遽请仙驾将当方土地神发城隍笞二十矣。”自后此妖寂然。
  草衣翁与人酬酢甚和,所言多验。或请姓名,曰:“我千年仙鹤也,偶乘白云过鄱阳湖,见大黑鱼吞人。予怒而啄之,鱼伤脑死。所吞人以姓名假我,以状貌付我,我今姓陈,名芝田,草衣者,吾别字也。”或请见之,曰:“可。”请期,曰:“在某夜月明时。”至期,见一道士立空中,面白微须,冠角巾,披晋唐服饰,良久,如烟散也。
  夏太史三事
  高邮夏醴谷先生督学湖南,舟过洞庭,值大风浪,诸船数千,泊岸未发。夏性急,欲赶到任日期,命舵工逆风而行,诸船随之扬帆。至湖心,风愈大,天地昏冥,白浪如山,见水面二短人,长尺许,面目微黑,掠舟指橹似巡逻者。诸船中人俱见之。风定日出,渐隐去矣。
  公居督学衙门,家丁子弟白日见怪,见者必病。公夫人扃闭子弟,午后不许至园;嘱公致祭,公不信。是夜,阅卷灯下,闻哭声自西来,殷殷田田,群响杂沓;飞沙打窗,如雨而下。公厉声曰:“吾已悉尔意,明日祭汝可也!”其声渐远而灭。公诘朝寻其声来之处,有破屋一间,木主数十,皆前任学臣阅卷幕友卒于署者,因为文具牲牢祭之,此后怪绝。
  公门生朱士从福建入部,至山东荏平道中,日暮夜宿,风雨交至,遣家人先行觅店,停车于三叉路口待之。夜二更,天地昏黑,见远树中火光忽上忽下,疑为家人持火至矣。少顷,火光渐近,大如车轮,错落数十,高者至苍天,低者及马足。大骇,以为必非人灯。近视之,光火中有三人掠车而过,其中行者当额闪闪有眼,朱衣博带,眉须伟然;旁侍儿锦衣玉貌,扶之而行;最前一白须老翁,伛偻先驱,背穴有孔如碗大,火光从此孔出,如灶突泄烟者然,见人了无惊异,徐步入远村而没。少顷,家人与店家至,云共见之,相与诧骇而已。
  石崇老奴才
  康熙间,任雨林进士有诗名,宰河南巩县。昼卧书室,见簪花女郎持名纸称石大夫招饮。舆夫盈门,俱来迎接,任不觉身随之行。良久,至一府,闳巍然,主人戴晋巾,锦プ,叉手出迎,谈论风发。坐定,席设水陆奇珍,皆目所未睹,女乐二人,舞亻参々然。
  酒酣,主人起,握任手行至后园,极亭台花木之胜。园后有井,水绿色,主人手黄金勺呼左右:“酌水为任公解酲。”任初沾唇,觉有辛恶之味,唇为之焦,因辞谢不举其勺。主人强之,众美人伏地劝请,任不得已为尽之。俄而,腹痛欲裂,呼号求归。主人拱手曰:“客果醉矣,且暂别再会。”任仓皇登车,痛愈甚,从原路归。过城隍庙,城隍神趋出迎,曰:“石季伦老奴才又毒人乎!昨作主饮君者,晋石崇也。崇生时取精多,用物宏;诛死时受孙秀屠割,血肉狼藉;强魂不散,为罗刹尊神,誓杀名士三千,以泄生平好名之忿。吾第十九人,君第二十九人也。吾以生平正直,诉冤上帝。帝不能救,封为城隍神,赐药二丸,曰:‘有真名士被害者,以此救之。’君有文行,故在此相救。”言毕,取药塞任口中,任痛遽止。顷刻,汗出而寤。其原卧之处,家人环泣,已迷懵二日矣。
  后修巩县故城,掘地得碑,镌“金谷”两大字,类索幼安笔法,始知石氏金谷不在今洛阳也。
  鬼差贪酒
  杭州袁观澜,年四十,未婚。邻人女有色,袁慕之,两情属矣。女之父嫌袁贫,拒之。女思慕成瘵卒。袁愈悲悼,月夜无以自解,持酒尊独酌。见墙角有蓬首人手持绳,若有所牵,睨而微笑。袁疑为邻之差役,招曰:“公欲饮乎?”其人点头,斟一杯与之,嗅而不饮。曰:“嫌寒乎?”其人再点头。热一杯奉之,亦嗅而不饮。然屡嗅则面渐赤,口大张不能复合。袁以酒浇入其口,每酒一滴,则面一缩,尽一壶,而身面俱小,若婴儿然,痴迷不动。牵其绳所缚者,邻氏女也。袁大喜,具酒罂取蓬首人投而封之,面八卦镇压之,解女子缚,与入室为夫妇。夜有形交接,昼则闻声而已。
  逾年,女子喜告曰:“吾可以生矣!且为君作美妻矣。明日某村女气数已尽,吾借其尸可活,君以为功,兼可得资财作奁费。”袁翌日往访某村,果有女气绝方殓,父母号哭。袁呼曰:“许为吾妻,吾有药能使还魂!”其家大喜,许之。袁附女耳低语片时,女即跃起,合村惊以为神,遂为合卺。女所记忆,皆非本家之事。逾年,渐能晓悉,貌较美于前女。
  李倬
  李倬者,福建人,乾隆庚午贡生,赴京乡试,路过仪征。有并舟行者,自称姓王名经,河南洛阳县人,赴试京师,资费不足,求李挈带。李许之。同舟言笑甚欢,出所作制艺,亦颇清雅,惟篇幅稍短耳。与共食,必撒饭于地,每举碗,但嗅其气,无一粒纳喉者。李疑而憎之。王似解意,谢曰:“某染膈症,致有此累,幸毋相恶。”既至京师,将赁寓所。王长跪请曰:“公毋畏,我非人也。乃河南洛阳生员,有才学,当拔贡,为督学某受赃黜落,愤激而亡,今将报仇于京师,非公不能带往。入京城时,恐城门神阻我,需公低声三呼我名,方能入。”其所称督学某,即李之座师。李大骇,拒之。鬼曰:“公党师拒我,我行且祟公。”李无奈何,如其言。
  舍馆定,即往谒座主。其家方环泣,声达户外。座主出曰:“老夫有爱子,生十九年矣,聪明美貌,为吾宗之秀。前夜忽得疯疾,疾尤奇,持刀不杀他人,专杀老夫,医者莫名其病,奈何?”李心知其故,请曰:“待门生入视郎君。”言未毕,其子在内笑曰:“吾恩人至矣,吾当谢之,然亦不能解我事也。”李入室,握郎君手,语移时。旁人不解,更骇愕,都来问李,李告之故。于是举家跪李前,求为关说。李谓其子曰:“君过矣。君以被黜之故,气忿身死,毕竟非吾师杀君也。今若杀其郎君,绝其血食,殊非以直报怨之道。况吾与君有香火情,独不为我地乎?”其子语塞,嗔目曰:“公语诚是,然汝师当日得赃三千,岂能安享?吾败之而去足矣。”手指曰:“某室有玉瓶,价值若干,为我取来。”至则掷而碎之,又手指曰:“某箱内有貂裘数领,价值若干,为我取来。”至则举火焚之。事毕,大笑曰:“吾无恨矣。为汝赦老奴。”拱手作去状,其子霍然病已。
  李是年登第,行至德州,见王君复至,则前驱巍峨,冠带尊严,曰:“上帝以我报仇甚直,命我为德州城隍,尚有求于吾子者。德州城隍为妖所凭,篡位血食垂二十年,我到任时,彼必抗拒,吾已选神兵三千,与妖决战。公今夜闻刀剑声,切勿谛视,恐有所伤。邪不胜正,彼自败去,但非公作一碑记晓谕居民,恐四方未必崇奉我也。公将来爵禄亦自非凡,与公诀矣。”言毕拜谢,垂泪而去。
  是夜,闻城内外兵马喧然,至五鼓始寂。李诘朝往城隍庙焚香作记,道士已磨墨相待,云:“昨夜大王到任,托梦贫道,教相迎也。”李为镌石立碑,今犹存德州大东门外。
  王将军妾
  苏州慕崇士,宰河南汲县。未遇时,馆京师任姓家,寓半截胡同。晚间独宿,灯下见物黑而毛,攫其书簏。慕手剑逐之,无所得。次晚,月下如厕,有女子冉冉来。慕疑主人婢妾,蹲不敢起。女竟不去,而冷风凄然。慕始惊惧,投以瓦,了不复见。慕踉跄归至书斋,则女子在床矣;军装持刀,容貌甚丽;呼之不应,驱之不去;召他人观之,皆不能见。慕遂病,呓语曰:“我明朝王将军妾也,久不得祭,故遣儿辈取食,汝以剑伤之;我亲来谢过,汝又蹲厕辱我。我故来索命。”同寓宾客俱为哀祈,女曰:“能以衣服车马送我归故乡,姑贷汝。”众如其言,慕苏醒。食粥未半晌,女又复来曰:“吾为汝辈所给,衣服领袖并未裁缝,吾何以为衣耶?可速选缝人善治之。”众客愈骇,视所陈之衣,果未开摺也。整治再拜,慕竟病除。
  三年,慕登进士,选河南汲县知县,路过开封,宿客店。店之西偏,扃室甚固,慕疑之。窥窗隙,见朱棺一口,横于中堂,凝尘数寸,棺之前和题曰:“王将军亡妾张氏。”慕大惊且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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