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下)〔爱尔兰〕伏尼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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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城堡的时候,如果我挡住统领的去路,当面向他开枪,那么所有的哨兵都会冲过来抓我,你们的一些人也许可以乘着混乱救出里瓦雷兹。 这不算是什么计划,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
“我怀疑这事能否做成功,”马尔科尼严肃地回答,“要想做成这事,当然需要仔细考虑清楚。 但是,”——他停下来望着马尔蒂尼——“如果行得通——你愿意干吗?”
马尔蒂尼平时是个保守的人,但这和平时可不一样。 他直盯那个私贩子的脸。“我愿干吗?”他重复说着。“看看她!”
再作解释也没有必要,说了这句话也就说了所有的话。马尔科尼转身望着屋子的那一边。自从他们开始谈话,她就一动也没动。 她的脸上没有怀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悲哀。 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死亡的阴影。 看着她,私贩子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快点,米歇尔!”说完打开游廊的门,朝外望去。米歇尔从游廊走进,季诺跟在后面。“我现在准备好了。”他说,“我只想问一问夫人——”
他正要朝她走过去,这时马尔蒂尼抓住了他的胳膊。“别去打扰她,最好别去管她。”
“随她去吧!”马尔科尼补充说。“劝她没什么用的。 上帝知道我们都很难受,但是她更受不了,可怜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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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整整一个星期来,牛虻的病都处于严重的状态。 这次病情发作来势凶猛。 统领由于害怕和困惑而变得残暴,不仅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镣,而且坚持用皮带把他紧紧地捆在地铺上。所以他一动弹,皮带就嵌进皮肉里。 凭着顽强而又坚定的禁欲主义精神,他忍受了这一切,然而到了第六天晚上,他的自尊垮了下来。 他可怜巴巴地求狱医给他一剂鸦片。 医生十分愿意给他,但是统领听到这个请求以后,严厉地禁止“任何愚蠢的行径”。
“你怎么知道他要它做什么?”他说。“可能他一直是在无病呻吟,可能他想用它来麻醉哨兵,或者干出诸如此类的坏事。 里瓦雷兹狡猾得很,他能干出你想不到的事情。”
“我给他一剂鸦片根本不能帮助他麻醉哨兵。”
医生回答,忍不住笑起来。“至于无病呻吟——这倒用不着担心。他可能快死了。”
“反正我不许给他。如果想要别人待他好一些,那么他就应该表现得好一些。 他应该受到一点严厉的管制。 也许对他来说是个教训,再也不要玩弄窗户栏杆那套把戏了。”
“可是法律并不允许动用酷刑,”医生斗胆说,“这就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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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用酷刑了。“
“我认为法律并没有说到鸦片。”统领厉声说道。“这当然该你来做决定,上校,但我还是希望你让他们取下皮带。 再加重他的痛苦是没有必要的。 现在不用害怕他会逃跑,即使你把他放走,他也站不起来。”
“我的好好先生,我想医生也许会像别人一样犯下错误。我现在就要把他牢牢地捆在那里,必须这样。”
“至少,还是应把皮带松一下吧。 把他绑得那么紧,这也太残酷了。”
“就这么绑。 谢谢你,先生,你就不要对我谈论什么野蛮了。 如果我做了什么,那我是有理由的。”
第七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没有采取任何止痛的措施。牢房门外站岗的士兵整夜都听到撕心裂肺的呻吟,他连连画着十字,浑身一阵阵地颤抖。 牛虻再也忍受不了了。早晨六点,就在下岗之前,哨兵打开了牢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他知道他正在严重违反规定,但是离开前不去友好地说上一句安慰的话,他实在于心不忍。他发现牛虻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张着嘴巴。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问道:“先生,我能为你做些事情吗?我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牛虻睁开眼睛。“别管我!”他呻吟道,“不要理我——”
等到那名士兵溜回到岗位上时,他就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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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十天以后,统领再次拜访宫殿,但他发现红衣主教去了彼埃维迪奥塔沃,为了看望一位病人,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当天傍晚,当他坐下来准备吃饭时,他的仆人进来通报:“红衣主教想和您说话。”
统领匆忙照了一下镜子,看看军服穿得是否整齐。 他端起了最为庄重的架子,然后走进了接待室。蒙泰尼里坐下,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紧锁眉头望着窗外。“我听说你今天找过我。”他打断了统领的客套话,态度有些傲慢。他在和农民说话时从来不这样。“可能就是我所希望和你谈的事情。”
“有关里瓦雷兹,主教大人。”
“这我已经想到了。我都考虑这件事好几天了。但是在我们谈起这事之前,我愿意听听你有没有新的消息告诉我。”
统领有点尴尬,用手摸了下胡须。“事实上我去您那里,是想了解一下主教阁下有什么话会对我说。 如果您仍然反对我的提议,我将会十分乐意接受您的指示。 因为说老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了新的困难吗?”
“只是下个星期四就是6月3日——迎圣体节——不论怎样,在此之前都要解决这个问题。”
“星期四是迎圣体节,对。但是为什么必须在此之前解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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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似乎违背了您的意志,主教阁下,我将十分抱歉。但是如果在此之前不把里瓦雷兹除掉,本城的治安我会无法负责。 所有的山野粗民那天都会聚集到这里,主教阁下,这您也知道。 他们十有八九可能企图打开城堡的大门,把他劫持走。 他们不会成功的,我会采取措施加以防范,就是使用火药和子弹把他们从大门赶走,我也在所不惜。 那天极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罗马尼阿这里都是凶悍强暴的刁民,他们一旦拔出刀子——”
“我认为只要小心一点,我们就可以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不至于拔出刀子来。 我发觉这个地区的人们一向很好相处,只要合理地对待他们。 当然了,如果你开始威胁或者要挟一个罗马尼阿人,他就变得无法无天。 但是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们将劫狱呢?”
“今天早晨和昨天,我从我的心腹特工那里听说这个地方谣言四起,显然有人正在图谋不轨。 但是没有查出详细的情况。 如果能够查出来,防范就会容易一些。 就我而言,经历了那天的恐吓,我宁愿安稳。 面对里瓦雷兹这样一只狡猾的狐狸,我们要小心谨慎。”
“上次我听说里瓦雷兹病得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那么他恢复了没有?”
“他现在好像好些了,主教阁下。他当然病得很重——除非他一直是在无病呻吟。”
“你是凭什么这么怀疑呢?”
“呃,医生似乎相信他是真的病了,但是病得十分蹊跷。反正他是在恢复,而且更加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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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做了什么?”
“幸运的是他什么也干不了。”统领说。 想起了皮带,他禁不住微微一笑。“但是他的举止有点说不清。 昨天早晨,我去牢里问他几个问题。 他的身体还没有好转,不能前来接受我的审问——的确,我认为在他身体复元之前,最好还是不让别人看见他,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那样的话,马上就会传出荒谬的话。”
“这么说你去那儿审问了他?”
“是,主教大人。 我曾希望现在他比较通情达理。”
蒙泰尼里审慎地盯着他,几乎像在查验一只未曾见过而又令人生厌的新动物。 所幸统领正在玩弄他的腰刀,没有看见这种目光。 他若无其事地接着说:“我并没有对他使用任何特别的酷刑,但是我被迫对他严加管束——特别是因为那是一座军事监狱——我还以为稍微宽容一点也许有些效果。 我提出放宽管束的尺度,如果他能理智一些。 主教阁下猜猜他是怎么答我的?他躺在那里看了我一会儿,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恶狼,然后他很和气地说:‘上校,我起不来,无法把你掐死。 但是我的牙齿还挺厉害,你最好把你的喉咙搁远一点。’像一只野猫一样凶狠。”
“听到这话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蒙泰尼里平静地回答,“但是我到这里是想问你。你真的相信里瓦雷兹留在狱里,对这个地区的治安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吗?”
“我确信如此,主教大人。”
“你认为如果防止流血,在迎圣体节之前就得除掉里瓦雷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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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一再重申,如果星期四他还在的话,我坚信节日当天会有一场战斗,而且我认为那将是一场激烈的战争。”
“如果他不在这儿的话,那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
“这样的话,要不就是风平浪静,要不至多就是喊上几声,扔扔石头而已。如果主教阁下能够找到一个除去他的办法,我会保证安全。 否则,我估计会出大的乱子。 我相信他们正在密谋新的劫狱计划,星期四他们就要动手了。 现在,如果那天早晨他们发现他并不在城堡,他们的计划就会自动宣告失败,他们没有机会发起战斗。 可是假如我们必须要打败他们的话,等到他们在人群中拔出刀子,我们可能在天黑之前就得焚掉那个地方。”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他押送到拉文纳去?”
“天知道,主教大人,能那样做的话我就该谢天谢地!
但是我怎么才能防止他们在途中把他劫走呢?我没有足够的士兵抵挡武装袭击,那些山民全都带着刀子和明火枪,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那你仍然坚持希望建立军事法庭,并且请求得到我的应允吗?”
“请您原谅,主教大人,我只请求您一件事——帮助我防止骚乱和流血,我十分愿意承认军事委员会,如像费雷迪上校的军事委员会,有时过于严肃,非但没有抑制民众,反而激怒了民众。 但我认为在这个案子上,设立军事法庭将是一步明智的举措,而且极有可能恢复圣父已废除的军事委员会。”
统领结束了简短的讲话,表情非常严肃。 他等着红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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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的答复。 对方很久没有说话,等到他开口说话时,答复却又出乎意料。“费拉里上校,你真相信上帝吗?”
“主教大人!”上校瞠目结舌。“你相信上帝吗?”蒙泰尼里又说了一遍,起身俯视着他,目光平静却又咄咄逼人。 上校也站起身来。“主教大人,我是个基督徒,从来没被拒绝过赦罪。”
蒙泰尼里举起了胸前的十字架。“救世主为你而死,你就对着他的十字架发誓,你跟我说的话全是真话。”
上校站着,茫然地凝视着十字架。 他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他疯了,还是红衣主教疯了。“你已经请求我允许把一个人处死,”
蒙泰尼里接着说道,“如果你敢,你就亲吻十字架,并且告诉我你相信没有别的办法防止更多人流血。 记住,如果你跟我撒谎,你就在危及你那不朽的心灵。”
沉默片刻,统领俯下身去,把十字架贴到唇上。“我相信这一点。”。
蒙泰尼里缓慢地转身走了。“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我必须先见见里瓦雷兹,单独和他谈谈。”
“主教阁下——如果您能听我——我相信您会为此感到后悔的。他昨天通过看守给我捎了口信,请求面见主教阁下。但是我没有理会,因为——”
“没有理会!”蒙泰尼里又说了一遍。“一个人处于这种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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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他给你捎了一个口信,而你竟然没理会?“
“如果主教阁下感到不高兴,那我抱歉。我不希望为了这样一件无礼的小事打扰您,我现在非常了解里瓦雷兹,他只是想侮辱您。 如果蒙您准许,要我说的话,单独接近他可是非常莽撞的。 他真的十分危险——因此,事实上我一直认为有必要使用某种温和的身体约束——”
“你真的认为一个手无寸铁的病人,置于温和的身体约束之下,会有极大的危险吗?”蒙泰尼里说道,语气和气。 但是上校觉出了他那平静的轻蔑,脸气得通红。“主教大人愿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态度很生硬地说,“我只是希望不想让您听到那个家伙说出恶毒的言词。”
“你认为对于一个基督徒来说,什么才是更悲哀的不幸:听人说出一个亵渎的单词,还是放弃一个处于困难的同类?”
统领挺直身体站在那里,官气十足,像是一尊木头雕塑。蒙泰尼里的态度使他非常气愤,于是他显得格外的客套,借此表现他的生气。“主教大人希望什么时间探视犯人?”他问。“我立刻就去找他。”
“悉听主教阁下尊便。不过请您等上一会儿,我会派人令他准备一下。”
统领急忙离开他的座位。 他不想让蒙泰尼里看见皮带。“谢谢,我情愿看到他现在是副什么模样,没什么好准备的。 我直接前去城堡。 晚安,上校。 你明天就会得到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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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牢门打开以后,牛虻转过眼睛,露出懒散的冷漠之情。他认为又是统领,借着审问来折磨他。 几名士兵走上狭窄的楼梯,短筒马枪碰在墙上。随后有人毕恭毕敬地说:“这里很陡,主教阁下。”
他抽搐了一下,然后抖了一下身体,并且屏住呼吸。 勒紧的皮带使他疼痛难忍。蒙泰尼里随同军曹以及三名看守走了进来。“如果主教阁下稍等片刻,”军曹神情紧张地说道,“我要人搬来椅子。 他已经去拿了。 恳请主教阁下原谅——假如我们知道您来,我们就会作好准备。”
“没有必要准备。 军曹,请你让我们单独谈一谈。 把你的部下带到楼下去吧。”
“是,主教阁下。 这是椅子。 我把它放到他的身边好吗?”
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