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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厚厚的黄土层 周国春著-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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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威力无比。一个家长和学校头疼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高考真的能消灭早恋问题,才是威力无比。”俩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吴欢欢现在可了不得了。那个路亚雄如今做了副省长,一出门,前呼后拥,车辆成龙。她现在是搓麻打牌,样样在行,还能当丈夫的半个家,求路亚雄办事的人都知道去找他的夫人。我们同住省城,可是这位雍容华贵的胖夫人,我一年也难得见上一回。”
  “别说人家。徐末末如今是省武警部队的参谋长,不也坐专车吗?你不也是一位夫人吗?”
  “我和她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小南不愿意别人把她和欢欢扯在一起。然而,徐末末官做大了,她毕竟是乐意的。
  “对了,狐皮沟接到了一笔为数不小的投资,干起了果品加工和后沟矿泉水的开发。”
  “投资人是谁?”
  “投资人用的不是真实的姓名。”
  “会是谁呢?高小龙?不像,他是有钱,但是他变了。黄源源?
  他如今又从政了。可惜我时间太紧了,南方有个会我要去,不能回狐皮沟了。”
  秀秀的父母去法国女儿的家住了半年,美国儿子的家住了半年,前两天才回来,说国外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人生地不熟,人家讲话也听不懂。外国人搂搂亲亲的不避人,穿的衣服遮不住羞,咱哩,还真有些受不了。俩人开怀大笑。这么多年来,小南似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主任如今也做了地区的专员,坐高级轿车,吃得肥头大耳的。”
  “他也许骑不了自行车了。”
  “是的,他骑不动了。”
  “想当年,他还骑车带着我呢。”
  “也许不会再有想当年了。”林昊的话竟说得动了情。小南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恍惚着,又是那么雪亮亮的,分明有泪花在闪。
  第二天一早,小南告别了昨天,离开了川坪。在同林昊分手的时候,她偷偷地哭了。隐隐约约的,她在想,也许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种什么。
  时光流逝,中国人在步入电脑时代,同时,香港的回归,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林昊想,香港都要回归了,叶落归根,我也该认祖归宗了。

  第三十二章回归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普天同庆。
  在燕城的一个庆祝香港回归祖国的盛大招待酒会上。
  一个清瘦的老人,右脸颊上的那道疤痕此时兴奋得抽搐着。他在妻子和女儿的陪伴下,由服务人员引导,正拄起拐棍,抖起精神,向一个人走了过去。老人站到了要找的那个人的面前。
  “请问,你是李佟柱先生吗?”老人的声音发颤。
  “是的,我是。请问你是哪一位?”这也是一位老人,他魁梧的身材看上去依旧是硬朗的,方方的额头之下,那双又细又长的褐色的眼睛眯缝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他在哪里见过呢?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
  “我是李炳彪。”老人的声音出奇的洪亮。
  “什么?你说什么?”李佟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正在向来人倾斜。李炳彪的嘴对着李佟柱的耳朵,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炳彪,是你?”这老人惊喜得眼睛晶亮晶亮的。将近六十年了,弹指一挥间。经过的,见过的,太多太多。有多少事情忘记了,像丢掉的一粒又一粒的汗珠子,无法拾起了。唯独李炳彪和花园口涌流的黄水,永远珍藏在心底,他常常会用思绪去摆弄它们。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为自己拣起了一条命的同宗弟兄。新中国诞生以后,他曾经从有关的报刊杂志上读到过这个人,看到过这个人的相片,多么想见一见他,哪怕只同他说上一分钟的话。可是,他们,一个是要反攻大陆的国民党军官,一个是为人民打下了江山正坐天下的共产党官员。党派间的不共戴天,人际间的巨大反差,在他和他之间划出了深不见底的鸿沟。这不公道,这太残忍!
  然而,还是古人说得好,和久必分,分久必和,国共两党不是也分分和和的吗?这不,大陆和台湾虽然还没有大一统,但是香港已经回归了,澳门回归也指日可待了。莲花的丈夫已经从台湾回到了她的身边。随着两岸民间的交往,大陆台湾的有情人也终成眷属,于是,新的牛郎织女又开始了新的隔海相望。这能长久吗?不管怎么说,今天,他不是和李炳彪正在共饮一壶酒吗?
  “你的模样,我从青年看到老。”李炳彪脸上的疤痕和眼睛一起在笑。是的,当年为争取游司令起义,共产党对他身边的人了如指掌,当然是包括他的儿子了。以后搞统战,有关游部长的儿子李佟柱,他的相片以及各种资料还能少吗?他看得不少了。
  “我也是也是。你是共产党的高级官员,又几起几落。以后呢,部长不做了,就去人大干,人大干了几年,又去政协干。共产党为官的终身制废除了,你才得以八十高龄而衣锦还乡呀。海外有关你的报道不少啊!我看得也不少了!”李佟柱笑声朗朗。
  “你错了,我为官几十年,清清白白,没有给自己挣到什么万贯家产,乡下也没有家可回了,谈不上什么富贵,也不能去荣耀乡里了。”两个老人的双手抓握在一起,可着劲儿地摇着,由着性子笑着。看来,看一看相片和见一见真人哪能一样呢!
  “来,认识认识我的家人。这是我的妻子姚慧敏。”
  “姚慧敏,知道知道,她是姚轩的小妹。八年前在香港与大哥相见,报界刊出的文章,用的是“商界富豪姚轩与失散五十年的小妹重逢”的标题,我知道她是你的夫人,所以特别留意这篇文章。”
  慧敏虽老,一脸的皱纹却并没有埋没那白净和清秀的底韫,一双美丽的眼睛弯起来在笑。
  “这是我的女儿李北。北北,叫叔叔。”
  “叔叔。”叫叔叔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秀丽、苗条、文静、大方。
  “你们的小女很漂亮。这是我的夫人,是大陆高校的教师。”慧敏和他的夫人都笑了。这人和她的小弟认识,她们见过,也知道她新近嫁了人。
  “我也带来了儿子,他在那边与我父亲当年的一个老部下说话,我已经叫人去喊他了,喊过来你们见一见。儿女是宝贝。”
  “是啊!”对这一点,炳彪和慧敏都在点头。
  丁胜出现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腰板挺得直直的,走起来稍稍有些跛,却无损他的那一份潇洒。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突然,他和那个人,两道目光猛烈地相撞在一起,撞出了金星,撞得他一个踉跄钉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天底下真的有长得如此雷同的人?不是走火入魔,看花了眼吗?她,是她,正迎着自己走过来。她没有变,没有,还是那样年轻,那样漂亮。北北,是你吗?
  难道真的是你吗?不,这是个气质不凡的人,高雅、气派、入时。
  是的,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丁胜痛苦地将目光移开,他摇着头,闭了闭眼睛。
  “你没有认错,是我。”这声音像是来自于天外。
  “你,”他抬起了头,是梦?
  “在法国巴黎的机场上,你也没有认错,没有。”是的,她是这样说的。这声音分明撞破了他的耳膜,敲打着他的心门。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了,向前冲出了一步。
  “北北,北北,是你吗?这是真的,是真的?”
  “是的。”这声音很大很响,他是那样的熟悉。不会错的。
  “你们认识?”李佟柱惊讶地望着他们。
  “是的,你的儿子,我的女儿,在一所中学里读书,一个村子里插队。”李炳彪喃喃地说。慧敏在点头。对于这个丁胜,他俩再熟悉不过了。
  “是这样?”
  “还记得李培德吗?在陕北的那个狐皮沟,他的儿子和我们俩的孩子,三个人在一起。”炳彪又加了一句。慧敏在微笑。
  “这是真的?”李佟柱又一次感到惊讶。
  “还记得吗?我们分手时,李培德说你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找起来难,而我是不会离开我的土地的。他为我们留下了他家的地址。”
  “记得,我记得,他的地址我还留着。”
  1958年,我去河南,他在土法炼钢的工地上,我见到了他。
  我们都掉泪了。文革中,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他也见不着。
  十年前,我专程去看过他。他盖起了三层小楼,儿孙都有,老伴健在,只是,当年为躲土改把长子扔在了陕北,父子还不曾相见。今年春天,他家门前建起了一个飞机场,我和我的北北飞到了他家。
  他那个陕北的儿子带着媳妇和儿子也去了。我女儿和他的儿子一见面别提了,他们认识。他的儿子不姓李,叫什么”
  “叫林昊,”丁胜把话接了过去。他此时真有一种听传说的感觉,而这传说中的人物又是他最亲的人。怎么人世间人与人的故事,有着那么多传奇的色彩呢?
  “我的儿子也不姓李。李炳彪,只有你的女儿姓了李,嫁了人生了孩子,按照祖宗的章法,也就不能姓李了,对吗?”在座的人都笑了。
  “丁胜,我们在大水中的故事,你听过吗?”炳彪在问。
  “听过,爸爸给我讲过了。”丁胜点点头。北北也在点头,她也听过的。
  “我也想去看一看李培德。”李佟柱这样说。
  “好!在你方便的时候,我们都去。我们三个大人聚一聚,三个孩子也让他们再聚一聚。”李炳彪很有兴致,连说带比划,浑身上下都动,全然不像一个八十多岁的人(这不是说说而已。半年以后的新春佳节,他们两代人,果真就在河南农村欢聚了)。
  接下来,人们忙于酒会中的应酬。北北和丁胜没有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酒会结束了,他们终于一起坐在了宾馆的一个豪华的套间里。
  “你好吗?”李北似乎找回了一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感觉。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不好,没有你,我,你这是”丁胜坐进了沙发里,他不看北北,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一次感到累。活着真的是很累。他的北北竟会开那么大的玩笑骗他,骗了他将近二十年。
  “是的,我没有死。”北北哭出了声。丁胜欠起了身体。北北哭得他心疼。他把一条手绢递了过去。北北捧住了他的手。
  “是有人救了你,对吗?”丁胜望着北北,他和北北近在咫尺,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他揉了揉眼睛。
  “是的,是曲静波和岳皖救了我。在我就要纵身跳下悬崖的时候,岳皖将我拦腰抱住。他在狐皮沟办完事要连夜赶往黑嘴沟,曲静波送他。他们发现我情绪异常已经跟了我许久。我挣扎着,我喊着,让我走!让我走!我歇斯底里,撕烂了自己的衬衣,挠破了岳皖的脸,踢伤了曲静波的腿。他们死死地抱住了我。我们一同在黄土窝窝里滚。我终于筋疲力尽了,我昏死了过去,就像是睡过去了。在我清醒以后,曲静波怒视着我,她说,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难道你是懦夫,不敢正视人生?如果程果平能活下来,他不会向命运低头,会继续走他的路。他为病痛所打倒,仍然一次次跃起,他多么想活下去,活下去。可你呢?好端端地会想到去死。你再苦再难,有我苦,有我难吗?她呜咽着哭出了声。她哭了很久才问我,你知道程果平是我的什么人?我愕然。于是,她向我哭述了与程果平的兄妹之情。岳皖与我显然同样的愕然,他几乎晕了过去,面色苍白如纸,曲静波抱住了他。他们痛不欲生。我震惊,我悔恨,我站了起来。曲静波说,你如果还想去死,我们不拦你,你去吧,去吧。是的,死了,一切烦恼都没有了。我没有再说什么,把那件扯烂了的衬衣抛下了悬崖。我要活下去,我的路还长。只有让人们以为我死了,我才能解脱。岳皖和曲静波答应帮忙。于是,岳皖连夜把我送到了石凹市。”李北揩干了眼泪。
  “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秀秀,也为了自己能够再活上一回。”
  “太残忍了。”丁胜抱住了脑袋。他的泪滴到了脚下。两个人不说话了。
  “这世界本不大,为什么我们大家竟没有一个再见到你的?”终于,丁胜扬起了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谁说没有人见到我?”是的,在法国的巴黎,自己明明见到了北北。北北接着说:
  “我父亲从1978年复出以来一路顺风。我们家独门独院,远离就繁华的市区,本来不会有多少人去我家,况且,我也没有住在燕城。我去了沿海开放城市,小刘叔叔在那里当市长,这你知道。我得到了他的照顾。当然,他对我的照顾不全是他出面,他手下的人背着他给我的照顾远远多于他的出面。他们送我出国留学,刘叔叔还以为是我自己考的公派。我在美国读完了硕士,就不想再读了。
  实际上,我有很好的求学条件。我的小舅舅姚宇是美国一所名牌大学的教授。我妈妈和两个舅舅言归于好以后,我认为讲言归于好是确切的,什么失散了多年又重逢,那是无稽之谈。有这两个舅舅,我要继续学业是不成问题的,他们帮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我不愿意求得他们对我的资助。我妈妈当年欠下他们的感情之债我是还不完的。无论从感情上还是情理上,我都不应该去依靠他们。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于是,我离开了学校,周游了西欧诸国以后就回国了。你在巴黎见到我就是那个时候。回国以后,我做房地产,有小刘叔叔手下的人为我开绿灯,生意越做越火。当我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以后,就向小刘叔叔辞行了。因为我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会给他找麻烦的。我想,对这一点,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离开他,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上海的浦东开发区。除了做生意也炒股。”
  “你是守法公民?”丁胜笑了笑。
  “是的。不过,我有权贵们的庇护。不管小刘叔叔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他庇护了我。当然,除了小刘叔叔,我爸爸的关系还多着呢,前后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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