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 张者-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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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到底是谁?”“就是刚才那位小姐。”“她不是叫董小令吗?”
“好,连名字都没弄清楚就上了。”
“这……”
“对不起,关于和那小姐的事应该是我的隐私。”
“是的,是的,不过那隐私不受法律保护。”
“可是,你让我怎么谈呢?”“你怎么做的怎么谈。”“可是那是我的隐私。”“可是那隐私不受法律保护,而且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我简单谈,还是详细谈?”
“最好是详细谈。”
“可是,有些部分无法启口。”
“无法启口的对我们才更重要。那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正是我们需要的。”
“那是一天傍晚,晚霞消逝的时候,我在草坪上坐,心中的寂寞使我焦躁不安,我打电话,见远处的落日像火燃烧着,一位少女围绕着草坪在跑……”
“停,停!”
“可是,她没停下,一圈又一圈的……”
“请你暂停一下,闭嘴。”风油精急了,“嗨,你以为这是上文学课呀,我们不要景物描写,只要事实。”
张岩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分明说你懂什么?不过,张岩被他打断后情绪顿然低落,这使张岩后来的叙述枯燥无味……
“你认为这是什么行为?”风油精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姐素不相识,然后这个男人把小姐带回了家,然后两人发生了不正当的性行为,你认为这是什么行为?”
“可是,可是不是因为我和她那样了才给她钱,我和她那样前并没给钱,如果我和她那样前她要钱,我就不会和她那样了。我是同情她才给钱的,她上学需要钱。”“你说什么呢,颠三倒四的,真麻烦。”
“你觉得你是在给希望工程捐款呀,你怎么不捐给我?”“可是……”
“可是我不是女人,不是‘鸡’对吧,我没和你上床对吧,我他娘的真想揍你,可你又是什么东西?”手持风油精的警察自己把自己说烦了。
坐在桌边搞记录的人拉了一把风油精,说:“老李,冷静点,注意你的态度。”搞记录的抬起头说,“对不起,我为他的态度向你道歉。你认为你的行为是什么呢?”搞记录的顿住笔又问。是什么呢?是嫖娼。方芳小姐是一个真正的“鸡”,张岩陷入了沉思。张岩知道他们想让他说什么。张岩无精打采地望望面前的讯问者,觉得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诗意,一切喜、怒、哀、乐、美、丑到了他们笔下只能是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记录。张岩望着那记录者手中的笔,觉得笔在他们手中实在可怜。张岩实在是说不出那两个让人大为不快的字眼。张岩说:“能不能把笔给我。”
记录者看看张岩,喜出望外,说:“好,需要你签字,你的态度如果是这样,我们也不会用这么多时间。”张岩接过笔刷刷地在那已写满了不少字的纸上写上一段话。张岩在写那段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瞄了瞄那记录者的笔迹,觉得那字写得实在糟糕,张岩觉得自己写字的姿态实在潇洒,那字简直是硬笔书法。张岩在写到那两个字时在前头加了好几个单词。张岩写到最后两个字时觉得粗俗不堪庸俗不堪痛苦不堪,张岩写完最后两个字像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完了,感到身体虚脱,有一种无穷无尽真正的疲惫和倦怠。
张岩搁下笔长长打了个呵欠,困倦再一次击中了张岩。那个时候天色微明,对于张岩来说正是他睡眠的黄金时间。
张岩问:“我可以睡觉了吗?”两个值班人员听说睡觉也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说:“是呀……呵,我们都困死了。”搞记录的那位起身对张岩说:“走吧。”“去哪?”
“让你去睡觉。”
“哦!”张岩答应着眼睛几乎闭了起来。张岩觉得自己在风雨飘摇中走了一段路程后被推进了一个黑屋子。那屋子里人满为患,各种声音合奏着形成一个庞大的乐团。张岩在那黑屋里摸索着走,不一会便被一个长吁短叹的唿哨吸引。沉睡者的唿哨声如小号般悦耳,张岩喜欢小号。相比来说张岩不喜欢那鼾声如雷的大号。不过也没关系,心想反正我也不是来听交响乐的,是来睡觉的。一会,他便找了一处能支撑自己的角落沉沉入睡。张岩睡觉的声音加入了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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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正知道张岩因嫖娼拘传是在第二天上午。我们穿过那被紫色花簇拥着的花径去找老板。我们去找老板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想找他借钱。张岩要交五千块钱的罚款才能放出。我们手头可没有这笔钱,律师所还没发工资,平常我们一点存款都没有,每月挣得倒不少,可有多少花多少,到关键时候都拿不出钱了。王莞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老板能帮我们。那条被紫色花簇拥的花径我们曾走过。老板的楼道口在花径的尽头。走到那条用五色鹅卵石铺成的斑斓路上,我们会觉得踩着了无数不可名状的黑的白的青的蓝的灰的花的怪的缩成一团的小龟。
老板听了张岩的事愣在了那里。老板问:“你们说那个小姐叫什么?”
“董小令。”
“你们见过吗?”
“没有。”“是和你们一起泡吧的那个吗?”“不知道。”
“怎么一问三不知的。”老板有些火。老板望着我们,若有所思的。我们有些不敢直视老板的眼睛,我们发现那是一口黑幽幽的深井。我们必须设法绕开那深井,否则掉下去就出不来。如果掉下去了我们如何救我们师弟张岩。
王莞说:“如果在中午十二点不把钱送去,张岩就完了!”王莞鼻子有些发酸。说,“张岩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容易吗?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考上大学用了比城里孩子几倍的努力。他的家在贵州山区,为了供他上学他的父亲靠打柴换钱。他研究生还没毕业,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的前途十分光辉灿烂,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他的前方等待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的人生之路上出现了陷阱。他跌进了陷阱,我们必须救他,要救他就必须有钱。如果不按时交钱,人家就会通知学校,他就会被开除。这样他苦苦奋斗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从而也就毁了他的一生。五千块钱虽然不是小数目,是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可五千块钱可以救一个人的一生呀。”
“我求你了,老师。”王莞几乎要声泪俱下了。老板也许被王莞感动了,他拉着王莞的手说:“看你急的,就像是你出事了一样。没想到你还是一位重感情的人。别急,我们马上去银行。”
我们和老板出去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下雨的天空是小的,让人感到天只有雨伞那么大。下雨天人的安全感也差,好像只有伞下的一点空间才安全。王莞在银行从老板手中接过钱用一张破报纸裹了,夹在腋下在雨中走。王莞尽量弯着腰缩着脖子,走出一个落魄者的样子,让人觉得王莞夹在腋下的破报纸包裹的不是钱,是一双因下雨而换下来的破鞋。老板用一种关注的目光送我们,王莞似乎还听到他在身后喊了一声。王莞不由缩了一下脖子,王莞真怕他在大街上喊一句把钱放好呀之类的。长辈对晚辈总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会经常犯傻。不过,老板还是没有喊出来,老板说:“你们一定要见见那个董小令,看是不是和你们泡吧那位?”
走进派出所大门,里头其实是一个美丽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由紫色花披挂着的回廊之上,在回廊之椅上散坐着好几个人。王莞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腋下都夹着一个破报纸包,那包就像一个成熟的大疮一样生在腋下,给人一种累赘感。他们见了王莞腋下的破报纸包视王莞为同类,目光显得柔和而友好。王莞不由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腋下,一种厌恶感使王莞耷拉下了眼皮。王莞不想理会那几个人,可他们却主动过来和王莞打着招呼。
“你是几点?”一位面黄肌瘦者问。
“什么几点?”王莞有些不耐烦。
“限你几点来呀!”
“哦,十二点。”
“我在你后头,我是十三点。”那位面黄肌瘦者说着又指其中一个说,“他是十四点。”王莞望着十三点,想笑。说:“这编号有点意思。”
“是的,上次我是十一点。”
“原来你是一位有经验的解放者了。”王莞有心咨询一些问题,开始有兴趣和他交谈。
王莞问:“你救谁?”
“是一个朋友,上次人家也救过我。”“什么,你原来……”
“妈的,赚俩钱都填了无底洞。”
王莞问:“我的朋友事隔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抓?”
“嘿!别说一个星期,就是三个月只要小姐逮住了,一交待出来你还是跑不掉。这种事一般都罚款处理,一进来就罚五千。小姐交待一个一千,所以小姐自然就尽量交待,直到把五千块钱的罚款抵光为止。不过,有一种人小姐不会交待,那就是大款。小姐放出来了她还要做生意,小姐交待的都是那些再也做不成生意的人。”
“过去那么久了,不会不承认?”王莞说。
“你那朋友是干什么的?”
“研究生!”
“噢!那就对了。”“你可以不承认,派出所最后也没办法,通知学校说你因涉嫌嫖娼被拘传,因证据不足释放,请学校来领人。回到学校无论你有没有都说不清楚。派出所无法证明你嫖娼,你也无法证明你没嫖娼,没有也有了,况且你本身就有。罢了,承认吧,交五千块罚款,派出所也不通知你学校。这是为你留条后路。这种事,现在多了,也不是个事了。派出所就怕那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死不承认,让小姐当面指证都不承认,他说根本不认识那小姐,是小姐生意太好,连在街上打过照面的也当成原来的客人了。若问小姐怎么知道你家呢?他说小姐急了到谁家都可能。无奈,又不能打,关够时间放了,不了了之。最多通知街道来领人,领就领,无所谓。”十三点的一席话无疑让王莞茅塞顿开。这样看来是我们害了张岩。如果让张岩给那小姐回个电话,说不定小姐把张岩当成还可以做生意的那一类,就不会交待出去了。这时,我们听到了“当”的一声钟响。我们抬起头来见一个大闹钟正挂在那敞开的门楣之上,时针已指向十二点。我们几乎是踏着那钟声走过去的。走进那敞开的门楣,却原来那门楣之后还藏着一个院子。那院子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有铁窗的房子。我们看到铁窗后有人向外张望,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
突然,右边铁窗后有小姐呻吟着唱。我们见一大群小姐趴在铁窗后,正深情地望着我们,那歌显然是为我们唱的。
“大哥,大哥救我,救我,出去后我怎么伺候你都行。”有小姐喊起来,那喊声和歌声一样缓慢,嗓音里饱含着苦涩。我们细细地打量了她们一眼,发现那些小姐已不成样子了。美丽的发型纷乱如麻,明媚的面容憔悴泛青,以往的粉黛挂满了泪痕,嘴唇处只剩下一些残红。
她们已没有了女人的自尊,没有了小姐的靓丽,没有了女孩的鲜活,也没了少女的青春。她们已成了金钱的饿鬼,成了欲望发泄的机器。她们已成了罪恶的源泉,成了霉菌的储藏之地。你面对她们时你会看到男人那丑恶的影子,你面对她们时你的目光将灰暗无比。她们从铁窗内伸出手臂向我们挥舞。那挥舞着的手臂像挥动着无数条无形的鞭子抽在我们身上,抽在男人们的身上。在那无形之鞭的驱赶之下,我们缩着脖子钻进了办公室。事实上在办公室我们只用了几分钟就办完了释放张岩的手续。当我们跟着一位手里提着钥匙串的警察走出办公室时,院子里显然十分安静。我们向小姐关押处张望,她们正沉默着,目光跟随警察手中的钥匙串走。那目光中有一种企盼,企盼着手持钥匙串的警察走进属于自己的自由之门。当她们失望地看到我们领出的人时,有小姐开始哭泣。
“大哥,大哥请你给我妈带个信,让她来救我回家。她为什么不来领我回家呀!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呀,呜——”
我们不敢去理会被关押的小姐,抬头望张岩。一夜之间张岩已变了形,基本上变成了一个犯人。他是那样的沮丧和落魄,原先身上的激情已被抽空,只剩下单调而又乏味的躯体。那充满自信的目光也荡然无存,胆怯的眼神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我们觉得眼前的张岩已不是张岩了,他像一个失去灵魂的陌生人,让我们害怕。
办完手续后张岩谁也不搭理,自顾往外走。
王莞却站在那里不动,我说:“走吧。”王莞问:“她呢?”“谁?”
“那个自称董小令的。”张岩停下转身说:“其实她叫方芳。”“我们见见她。”王莞说。
张岩说:“你疯了!”
“是老板指示要我们见见她的。”
“你管她们干什么?她们都是鸡。”
“瞎说,那个真董小令可和她们不一样。”王莞说。
张岩愤怒地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乱说,她可是老板认识的。”
“要见你见,”张岩说,“哪有嫖客去赎妓女的,让人家笑话。”我们噢了一声乐了,王莞说:“你他妈的是什么人,我和你同学这么多年一直弄不明白。”我们在派出所和方芳见了一面。不过没领出来。虽然她供出了张岩,但还不够五个人。
她一下跪在了师兄面前,痛哭流涕。王莞不知如何是好。王莞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方芳哭着说:“好人呀,好人。救我出去吧,今生今世我配不上你,来世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王莞说:“我不让你当牛做马,只要你别再害人就成。”王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