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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亲爱的安德烈-第17部分

小说: 亲爱的安德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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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蟆∞q 論 。 奇 怪 的 是 , 一 點 都 洠А∮小 !M 你 告 訴 我, 難道 香 港 洠А∮小 浮iberal 」 的 存 在 嗎 ? 我 讀 到 的 評 論 , 簡 直 像 中 學 生 的 作 文 : 先幾 句正 面 的 , 然 後 講 幾 句 負 面 的 , 然 後 一 個 軟 綿 綿 的 、 四 平 八 穩 的 總 結 。 媒 體 的 尖銳 批判 性 , 在 那 裡 啊 ? 
     
    'b'集 體 變 笨 
    '/b'這 麼 寫 , 會 讓 很 多 香 港 人 跳 起 來 。 我 其 實 一 點 也 不 想 說 德 國 多 麼 好 ─ ─ 他 們 搞爛 的 事 情 可 多 了 。 可 是 就 媒 體 而 言 , 每 個 報 紙 都 有 它 的 批 判 立 場 , 在 公 共 場所 禁 煙這 個 議 睿∩稀。”!∈亍〉摹》ā√m 克 福 匯 報 和 激 進 的 柏 林 每 日 新 聞 就 會 有 截 然 不 同 的鮮 明 立場 。 我 訂 過 香 港 的 英 文 南 華 早 報 , 看 了 幾 個 禮 拜 以 後 就 退 報 了 。 我 要 的 是 一份 報 紙, 對 於 香 港 的 事 情 有 深 入 的 分 析 和 個 性 鮮 明 而 獨 立 的 評 論 , 可 是 我 發 現 報 紙的 內 容和 電 視 新 聞 基 本 上 差 別 不 大 , 多 半 也 只 是 浮 面 報 導 而 已 。 那 我 何 不 脆 看 看 電視 新聞 就 算 了 。 
    你 大 概 要 說 , 是 因 為 長 期 的 殖 民 , 缺 民 主 的 環 境 和 素 養 , 所 以 會 這 樣 。 我想 問 的 是, 那 改 變 要 從 那 裡 開 始 呢 ? 報 攤 上 花 花 綠 綠 的 雜 誌 報 紙 , 大 多 是 影 星 藝 人的 私 生 活探 密 , 不 然 就 是 飲 食 、 賭 馬 跟 名 流 時 尚 。 MM , 如 果 媒 體 不 維 持 一 種 高 度 的批 判 精神 , 一 個 社 會 是 可 以 集 體 變 「 笨 」 的 是 不 是 ? 香 港 的 媒 體 在 做 什 麼 呢 ? 我 看見 很 多香 港 人 很 辛 苦 地 在 爭 取 普 選 , 可 是 媒 體 還 是 把 最 大 的 力 氣 和 錢 花 在 影 星 八 卦上 。 那些 力 氣 和 錢 , 為 什 麼 不 拿 來 為 香 港 的 民 主 做 點 努 力 呢 ? 提 供 公 開 論 壇 , 激 發公 眾 辯論 , 挑 戰 政 府 決 策 , 培 養 年 輕 人 獨 立 批 判 精 神 . . . . . . 老 天 , 不 要 再 討論 禁 煙區 要 多 大 、 准 煙 牌 照 要 多 少 錢 , 比 這 重 要 的 事 , 太 多 了 吧 。 真 煩 。 
     
    你 的 安 德 烈 

三十三、人生诘问
     
亲爱的安德烈:
     
     我今天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在柜台边,售货员小伙子问我“您在找什么样的手机”,你知道我的答复吗?
     我说,“什么复杂功能都不要,只要字大的。”
     他想都不想,熟练地拿出一个三星牌的往台上一搁,说,“这个字最大!”
     很显然,提出“字大”要求的人,不少。
     你的一组反问,真把我吓到了。这些问题,都是一般人不会问的问题,怕冒犯了对方。我放了很久,不敢作答,但是要结集了,我不得不答。
     
     反问一:你怎么面对自己的“老”?我是说,作为一个有名的作家,渐渐接近六十岁──你不可能不想:人生的前面还有什么?
     
     我每两三个礼拜就去看你的外婆,我的母亲。八十四岁的她,一见到我就满脸惊奇:“啊,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她很高兴。我照例报告:“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妈,我叫龙应台。”她更高兴了,“真的?你是我的女儿,那太好了。”
     陪她散步,带她吃馆子,给她买新衣新鞋,过街紧紧牵着她的手。可是,我去对面小店买份报纸再回到她身边,她看见我时满脸惊奇,“啊,你来了?你怎么来了?”我照例报告,“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妈,我叫龙应台。”她开心地笑。
     她简直就是我的“老人学”的power point示范演出,我对“老”这课题,因此有了启蒙,观察敏锐了。我无处不看见老人。
     老作家,在餐桌上,把长长药盒子打开,一列颜色缤纷的药片。白的,让他不晕眩跌倒。黄的,让他不便秘。蓝的,让他关节不痛。红的,保证他心情愉快不去想自杀。粉红的,让他睡觉。
     老英雄,九十岁了,在纪念会上演讲,人们要知道他当年在丛林里作战的勇敢事迹。他颤颤危危地站起来,拿着麦克风的手有点抖,他说,“老,有三个特征,第一个特征是健忘,第二个跟第三个──我忘了。”
     他的幽默赢来哄堂大笑。然后他开始讲一九四零年的事迹,讲着讲者,十五分钟的致词变成二十五分钟,后排的人开始溜走,三十五分钟时,中排的人开始把椅子转来转去,坐立不安。
     老英雄的脸上布满褐班,身上有多种装备,不是年轻时的手枪、刺刀、窃听器,而是假牙、老花眼镜、助听器,外加一个替换骨盆和拐杖。
     老人,上楼上到一半,忘了自己是要上还是要下。
     老人,不说话时,嘴里也可能发出像咖啡机煮滚喷气的声音。
     老人,不吃东西时,嘴巴也不由自主地蠕动,做吸食状。
     老人,不伤心时也流眼泪,可能眼屎多于眼泪。
     老人,永远饿了吃不下,累了睡不着,坐下去站不起来,站起来忘了去哪,不记得的都已不存在,存在的都已不记得。
     老人,全身都疼痛。还好“皱纹”是不痛的,否则……
     我怎么面对自己之将老,安德烈?
     我已经开始了,亲爱的。我坐在计算机前写字,突然想给自己泡杯茶,走到一半,看见昨天的报纸摊开在地板上,弯身捡报纸,拿到垃圾箱丢掉,回到计算机边,继续写作,隐隐觉得,好像刚刚有件事……可是总想不起来。
     于是你想用“智慧”来处理“老”。
     “老”,其实就是一个败坏的过程,你如何用智慧去处理败坏?安德烈,你问我的问题,是所有宗教家生死以赴的大问啊,我对这终极的问题不敢有任何答案。只是开始去思索个人的败坏处理技术问题,譬如昏迷时要不要急救,要不要气切插管,譬如自身遗体的处置方式。这些处理,你大概都会在现场吧──要麻烦你了,亲爱的安德烈。
     
     反问二:你是个经常在镁光灯下的人。死了以后,你会希望人们怎么记得你呢?尤其是被下列人怎么记得:1)你的读者;2)你的国人;3)我。
     
     怎么被读者记得?不在乎。
     怎么被国人记得?不在乎。
     怎么被你,和菲利普,记得?
     安德烈,想象一场冰雪中的登高跋涉,你和菲利普到了一个小木屋里,屋里突然升起熊熊柴火,照亮了整个室内,温暖了你们的胸膛。第二天,你们天亮时继续上路,充满了勇气和力量。柴火其实已经灭了,你们带着走、永不磨灭的,是心中的热度和光,去面对前头的冰霜路。谁需要记得柴火呢?柴火本身,又何尝在乎你们怎么记得它呢?
     可是我知道你们会记得,就如同我记得我逝去的父亲。有一天,你也许走在伦敦或香港的大街上,人群熙来攘往的流动,也许是一阵孩子的笑声飘来,也许是一株紫荆开满了粉色的花朵在风里摇曳,你突然想起我来,脚步慢下来,又然后匆匆赶往你的会议。那时,我化入虚空已久。遗憾的是,不能像童话一样,真的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俯瞰你们的后来。
     可是,果真所有有爱的人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继续俯瞰──哇,恐怖啊。不是正因为有最终的灭绝,生命和爱,才如此珍贵,你说呢?
     再这样写下去,就要被你列入“Kitsch十大”排行榜了。
     
     反问三:人生里最让你懊恼、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哪一件事,或者决定,你但愿能重头来起?
     
     安德烈,你我常玩象棋。你知道吗,象棋里头我觉得最“奥秘”的游戏规则,就是“卒”。卒子一过河,就没有回头的路。人生中一个决定牵动另一个决定,一个偶然注定另一个偶然,因此偶然从来不是偶然,一条路势必走向下一条路,回不了头。我发现,人生中所有的决定,其实都是过了河的“卒”。
     
     反问四:最近一次,你恨不得可以狠狠揍我一顿的,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
     
     对不起,你每一次抽烟,我都这么想。
     
     反问五: 你怎么应付人们对你的期许?人们总是期待你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独特见解。可是,也许你心里觉得“老天爷我傻啊──我也不知道啊”或者你其实很想淘气胡闹一通。
     基本上,我想知道:你怎么面对人家总是期待你有思想、有智慧这个现实?
     安德烈,一半的人在赞美我的同时,总有另外一半的人在批判我。我有充分机会学习如何“宠辱不惊”。至于人们的“期待”,那是一种你自己必须学会去“抵御”的东西,因为那个东西是最容易把你绑死的圈套。不知道就不要说话,傻就不假装聪明。你现在明白为何我推掉几乎所有的演讲、座谈、上电视的邀请吧?我本来就没那么多知识和智能可以天天去讲。
     
     反问六: 这世界你最尊敬谁?给一个没名的,一个有名的。
     
     没名的,我尊敬那些扶贫济弱的人,我尊敬那些在实验室里默默工作的科学家,我尊敬那些抵抗强权坚持记载历史的人,我尊敬那些贫病交迫仍坚定把孩子养成的人,我尊敬那些在群众鼓噪中仍旧维持独立思考的人,我尊敬那些愿意跟别人分享最后一根蜡烛的人,我尊敬那些在鼓励谎言的时代里仍然选择诚实过日子的人,我尊敬那些有了权力却仍旧能跪下来亲吻贫民的脚趾头的人……
     
     有名的?无法作答。从司马迁到司宾诺沙,从苏格拉底到甘地,从华盛顿到福泽谕吉,值得尊敬的人太多了。如果说还活着的,你知道我还是梁朝伟的粉丝呢。
     
     反问七:如果你能搭“时间穿梭器”到另一个时间里去,你想去哪里?未来,还是过去?为什么?
     
     好,我想去“过去”,去看孔子时期的中国,而那也正是苏格拉底时期的欧洲。我想要知道,人在纯粹的星空下是如何做出伟大的思想的?我想走遍孔子所走过的国家,去穿每一条巷子,听每一户人家从厨房传出来的语音,看每一场国君和谋士的会谈;我想在苏格拉底监狱的现场,听他和学生及友人的对话,观察广场上参政者和公民的辩论,出席每一场露天剧场的演出,看每一次犯人的行刑。我想知道,在没有科技没有灯光的土地上,在素朴原型的天和地之间,人,怎么做爱、怎么生产、怎么辩论、怎么思索、怎么超越自我、怎么创造文明?
     但是,我也想到未来,到二零三零年,那时你四十五岁,地第四十一岁。我想偷看一下,看你们是否幸福。
     但是,还是不要比较好。我将──不敢看。
     
     反问八:你恐惧什么? 
     
     最平凡、最普通的恐惧吧?我恐惧失去所爱。你们小的时候,放学时若不准时到家,我就幻想你们是否被人绑走或者被车子撞倒。你们长大了,我害怕你们得忧郁症或吸毒或者飞机掉下来。
     我恐惧失去所能。能走路、能看花、能赏月、能饮酒、能作文、能会友、能思想、能感受、能记忆、能坚持、能分辨是非、能有所不为、能爱。每一样都是能力,每一种能力,都是可以瞬间失去的。
     显然我恐惧失去。
     而生命败坏的过程,其实就是走向失去。于是,所谓以智慧面对败坏,就是你面对老和死的态度了。这,是不是又回到了你的问题一?二十一岁的人,能在餐桌上和他的父母谈这些吗?
     
     MM
     
三十四、你知道什么叫二十一岁吗?
     
亲爱的MM: 
     
     老实说,你的答复让我吃惊。你整封信谈的是生命败坏的过程──你的身体如何逐渐干掉的过程,就是没看见你说,随着年龄你如何变得更有智慧、更有经验,也没说你怎么期待“优雅变老”,宁静过日。我以为你会说,老的时候你会很舒服地躺在摇椅里,细细叙述你一生的伟大成就──你基本上不需要顾虑金钱或工作,家庭 也都安乐,我以为像你这样处境舒适的人谈“老”,会蛮闲适的。
     所以,要感谢你啊MM,消灭了我对“优雅地老”的任何幻想,给了我一箩筐可怕的对老的想象。 我没想过二三十年后的事,会让我烦心的是未来两三年的事。有时候,我会想到人生的过程:先是,整个世界绕着你的爸爸妈妈转,后来是,比比谁的玩具最好玩。玩具不比了之后,接下来话题就永远绕着女孩子了。什么时候,女孩子又不是话题了呢?我但愿永远不会。
     我的意思是说,什么时候开始,老天,我和朋友们谈的不再是文学、足球、电影和伟大的想法了,我们谈的是“私募股权投资是不是好的行业”,我们谈的是哪个公司待遇最好,谁谁谁和哪个上市公司老板有交情。感觉上,我们好像又是蹲在沙堆里玩耍的小孩,只不过,现在拿来比的不再是谁的爸爸妈妈最棒、谁家房子最大或谁的玩具最多。不久前我在上网的时候发现我从前的女朋友也在网上。好几年没联系了,我决定给她写个几行字,打个招呼。其实心里还希望她最好不在,那就不要尴尬了,可是不幸的是,她就在,而且立即响应,而且话多得很。我们谈了一会儿之后,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她和未婚夫正在找房子。我礼貌地问了一下她和他的认识经过什么的,然后就匆匆结束了谈话。
     不是说我对她还有什么不舍的感情,而是,我的感觉很奇怪。可是,还没完呢。上礼拜我收到一张照片: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穿着白纱结婚礼服,那是她的婚礼。我的错愕,就和那天上网知道前女友结婚的感觉一样:难道这就是了吗?已经开始了吗?我们不是刚刚还挤在烟雾缭绕的小酒吧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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