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5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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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义气。尤其网络,发言方便自由,还可蒙面,说话不负责任,这些“烂”就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水涨船高、恬不知耻了。呵呵,照这样的乱下去,烂下去,我们的文学和文坛必定要毁于一旦了。这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已经有不止两个和三个知名作家站出来大声疾呼文学的“回归”、作家的“良知”、作品的“灵魂”。连那些个刚刚才喊出要“先锋到死”,刚刚还在炫耀其“下半身”的人,也加入了“回归”行业,开始关注起“传统”,心仪起“灵魂”来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经验”告诉我们,嫌世道太乱的人,基本上是有身份,有地位,功成名就的人。所以,他们怕乱,怕砸了坛坛罐罐,使既得利益受损。就拿开作品研讨会来说,在原先,这是死人才能享受的殊荣。即使活着的人,也是身在庙堂,或已经被庙堂认可的才有那个资格。出书的情况也是这样。乱的局面是没有论资排辈了,没有章法了。有钱就可以出名,出名就会有钱。文学已经市场化了。更不能容忍的是,没钱没名的人也在闹,先在网上闹,然后被纸面的媒体追捧。前不久一个会上,网络作家慕容雪村应邀出席,在座的一位老学者问曰,你跟作家协会的人有联系吗?慕容雪村说没有联系。这家伙说没联系的时候表情有点歉然,但我知道他内心里想的是,我干吗要有联系呢?老学者还是以前的观念,你要跟那个庙子有联系了才是作家。但媒体不这样看,那些小记者就要追着慕容雪村,把他当作家,同时也当新闻人物问这问那。出版社那边也是,不因为你还没和作家协会取得联系,就放弃拿你的书赚钱的机会。而好多联系很深的作家,要出书还得自己掏钱呢,是很想不过。
但慕容雪村这样的作家就算是写书赚了钱,估计也是不会掏钱给自己开作品研讨会的。大凡要自己掏钱开研讨会的人,都是想进入庙堂的人。这样的人现在还不少。不论京城,还是省城,这样的研讨会层出不穷。这说明一种旧有的秩序还在,那个庙子破虽破旧了一些,却还残留着一些让人心向往之的魅力(或利益)。所以,我认为现在其实还乱得不够。而我以为的真正的乱套,是没人喜欢开什么研讨会了,有那个给评论家红包的闲钱,不如邀三五个朋友,自己去酒吧、歌城消费。
在这乱的局面中,是不是评论家因为没得红包拿就缺席了呢?我认为恰恰相反,评论家会因乱而多起来。所谓乱世出英雄。那些狗熊自然是要缺席的。但在中心和权威被瓦解之后,真正有话要说的评论家会更加踊跃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些声音不是红包刺激出来的,更不是受命于权力部门的某个指令,而是一种蕴藏于自己身体内部的激情,不吐不快。这样,我前面说的站在自己立场发言的独立批评家就可望出现。至于一些人担心的价值的失落,完全多余,甚至是心藏阴险的偏见。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不是某个机构,某几个权威(新权威旧权威)说了算。热中于给文学制定僵化的行业标准的行为是极端腐朽而反动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乃至作家越位,担当批评家的角色,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或者自轻自贱,都是值得欢迎的。这样的混乱局面就没有谁能够稳坐钓鱼台,并彻底避免了那种靠“时代造就”甚至是“时代误会”而成为“大师”和“经典”的荒唐现象。在这样混乱局面中,也不是一些人担忧的那样,读者就成了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评判者,即所谓市场决定论。读者的好恶是可以影响作品的销路,但,是不是读者多的就是好的呢?不见得。读者也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任何时候,好的作品读者多和好的作品读者少,都十分正常。不好的作品哪怕当时卖疯了,也不能保证它就不会被很快遗忘。乱的好处就是,有尘土飞扬的时候,也有尘埃落定的时候,然后再有尘土飞扬的时候。这才是活力所在。所以,也不怕烂作品多。烂的总是消失得快,不烂的始终搁那里在。何况,烂个百年又算什么呢?最可怕的是,一百年寂静无声,或者只有一种声音。
讲了很多大道理
朵 渔
一
吃过晚饭我和女友玩的捉迷藏游戏
我让老郭先呆在厕所
然后在剩余的四间房子里
寻找藏身的地方
三分钟以后
我把自己给藏好了
五分钟以后
老郭把我给找出来了
我们都觉得很高兴
老郭又让我躲进了厕所
然后自己在剩余的四间房子里
寻找藏身的地方
三分钟以后
老郭把自己藏好了
五分钟以后
我把老郭给找出来了
我们仍然觉得很高兴
老郭说;再来一遍
说完就进了厕所
老郭隔着厕所的门
又嘱咐了一句
“藏得高明一点”
我来到房门口;悄悄
把房门打开
来到了街上
啊;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把手插到口袋里
一直往前走
再也没有回去
我决定从李红旗的这首诗开始谈起。
红旗首先是个诗人,这是我的印象。一个诗人的成长是莫名其妙的,有的人一生勤勤勉勉,最终也是庸碌无为。红旗甚至没有过“文学青年”的经历,某一日他心地忧伤,趴在租来的炕头上抒了一下情,啊牛粪,啊母狗,于是一个天然的诗人诞生了。他是一下子就抓住了诗歌的衣摆,并迅速将诗歌脱光。这个人的诗有一种天然的、素朴的、有些天才的质地。几年来,他写的诗有限,这是一种天才的有限,像诗人于小韦一样,自然而然的就出产这么多,没有刻意的,也没有太多的垃圾。
他是如何写起小说来的,我不太清楚。诗人而为小说,这个话题被谈论得太多了,不再多说。红旗干过很多“艺术行当”,油画、摇滚、诗歌、DV、小说……一个艺术青年能够干的事情,他全干过。这是个内心表达欲望过于强烈的人,所有能够发泄的渠道他全用上了。我曾经在巫昂的小屋里听他唱歌,可以迷惑很多女孩的那种嗓音;我曾经在沈浩波的家里看到过一张红旗的油画,但看不出所以然;我曾经在小尹的DV作品《兄弟》中看到过红旗的表演,觉得有点陌生……我最熟悉的,是诗人李红旗。
这首诗在我看来是李红旗最好的作品,因为这样的东西只有这个人才能搞出来,他的语气,他的态度,他的生活……也因此成为寻找这个人的一条迷径。“吃过晚饭”是一个暧昧的时刻,百无聊赖的时刻,随时会产生厌倦的时刻,停顿的时刻。“捉迷藏游戏”则是一种童年游戏,未成年的,富有游戏精神的,互相合作的,有一定之规的,不许耍赖的。“女友”即为诗中的“老郭”,这种称呼并不多见,直到现在,我对红旗直呼女友郭艳为“老郭”而迷惑不解。与女友玩“捉迷藏游戏”,这无论如何都有点莫名其妙。这是红旗式的游戏方式,就像他热衷于玩军棋一样(七岁之后,我就基本上摒弃了这种游戏),他对待生活的态度都隐含在里面。两个人的游戏,并且就在自己的房子里,一个人躲进厕所,一个人在家里寻找藏身之地,互相不许厌倦,不许背叛,三分钟藏好,五分钟再找出来,然后“我们都觉得很高兴”,“我们仍然觉得很高兴”(这是典型的红旗式的幽默,准确说也不叫幽默,就是这个人的语气)。事实上家庭里是不可能有藏身之地的,这个游戏场所规定了游戏的结果:你找到我我找到你,找来找去并且很高兴。是不是真的很高兴,我们当然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
没有意外的游戏是无趣的,所有的游戏都是因为无穷的重复而走向终结。“藏得高明一点”,这是游戏双方的共同意愿。到了这里,一首天才的诗篇接近诞生。“我来到房门口;悄悄/把房门打开/来到了街上”,
游戏的一方采取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将游戏朝“意外”的方向引导,而游戏的另一方则被蒙在鼓里,这也是游戏终结的另一种方式:打破规则。“来到街上”,时间应该是黄昏了,给我们的感觉是:空空荡荡,一个孤独者的背影迅速呈现。此时,如何走出下一步,这是一个天才的界限:
啊,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把手插到口袋里
一直往前走
再也没有回去
读到这里,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怖,像一团雾扑面而来。时空界限一下子打开了,一首诗脱离了它的躯壳,在一种出神的方向上延伸。游戏者消失了,隐喻般地摆脱了游戏场所,所去无踪。让我们想象,这个将手插在口袋里的人为何有如此突然的举动?它的合理性在哪里?游戏的另一方将如何收场?接下来的一个夜晚,游戏将如何继续?
似乎留下了太多的谜,其实在诗人看来,一切皆明朗。生活就是这样,游戏,然后想办法结束,用别人不曾有过的方式结束。在我看来,红旗的很多写作,都是在寻找一种新的结束游戏的方式。
解读完这首诗,让我们记住几个关键词:游戏、女友、语气、出走。
二
我读到的最早的一篇红旗的小说是《好多大米》,一个短篇,写于三年前。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我”,拖着一袋大米,乘车到县里去找一个人,找一个地方,然后将那袋大米吃完。那个地方叫单县,我的出生地,因此我记住了这个短篇。要找的人没有找到,于是“我”想:“这下好了,终于找不到我了。”又是一个“捉迷藏游戏”。“我”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一大片山映入了眼帘,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那个峰顶找一个附近有水源的山洞住下来,等吃完这袋大米再做其他的打算。
在这个短篇里,红旗为我们讲了两个道理,一个是有关食物,一个是有关臀部,形而上与形而下。“大米相当沉,但我走起来很轻快。我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心里充满了感激。你们知道,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来说,吃饭这件事相当麻烦,而且还得持续地吃才能保障活下去。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吃下去的东西大多数总是会被顺利地排泄出来。你们想想,假如一辈子吃下去的饭都要完完整整地装在身体里,生存将会变成多么繁重的事情呀。”“实不相瞒,张静有一对很好的屁股。它的好集中体现在这一点上:一般女同志臀和大腿的交界处都有一道向里弯的褶皱,张静就不是这样,臀和大腿过渡得天衣无缝,我研究了好半天,也没有搞清是怎么弄的。你们应该知道,我自幼梦寐以求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把手放到这样一对屁股上。虽然在遇到张静以前,我在现实生活中从没真的摸到过,可我还是坚信世界上一定有这样的屁股存在。后来,摸到了以后,感觉也就那样,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神奇。我时常摸着张静的屁股感叹:这就是生活。”
“吃饭这件事情相当麻烦”,这真是活腻了。幸亏我们还能排泄,因此我们要感谢屁股。这样的逻辑简直让人发疯。但这些道理,这个人是认定了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荒唐。吃饭,然后想办法顺利排泄,吃和排,这与‘捉迷藏游戏’完全是一致的。这关乎我们“所去无踪的生活”。必须吃饭,但又必须将吃饭这件事情解决掉。红旗没有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他只解决了吃的问题。
另一个道理,讲述一个理想的“天衣无缝的”臀部。这样的臀部最终被红旗找到了,但感觉也就那样,没有想象的那么神奇,于是感叹“这就是生活”。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解决“我们的性欲”。这真是个大问题。在他有限的几个短篇里,这两个道理被他反复讲述。特别是“我们的性欲”问题,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简直就是喋喋不休。
《妻子们为什么如此忧伤》,因为她们总是干和被干,而干和被干,在我们的生活里都是个问题。红旗在这里想告诉我们的是:做爱就是我们骨子里的隐痛。我们借着浓缩的泪水来交流彼此的悲伤。痉挛、呻吟。痉挛、呻吟。
《出卖世界的人》通过一个妓女来讲述自己的“破旧的器官”,将器官还原为一个“洞”,还原成一个“×”。这让我想起盛可以(真实的盛可以)写的那个讲述男人的“那话儿”的小说。
红旗在长篇小说《幸运儿》的后记里说:“大约在十年以前的某天晚上,我跟某位异性约会完毕,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重重地将脑袋压到枕头上。随即我有些悲伤地想:是谁派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性交来了?知道吗,真是惭愧,霎时间我居然感到自己顿悟了——这些年我一直受着生命的愚弄。我只是被生命雇用的临时工,为了满足它的性欲而心急火燎地与异性交配。为了让生命使用起我来更得心应手,我还得想方设法地吃饭、睡觉,甚至一刻不停地为它呼吸,而在此之前我却从没有想到过这是可悲的差事。所有这些无止境的操劳,仅仅只是为了等待生命把我们用旧了之后扔掉的那一天。”这真是一种徒劳的挣扎。一方面厌恶这种运动(“交媾”,“交合”,将一种动物性呈现出来),一方面又不可能真正离开它;试图征服它,最终又被它所吞噬,红旗的厌恶感由此而来。写了那么多交合,那么多“×”,我没有一次看到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没有一次高潮迭起的享受,最终,这件事情也像“吃”和“排泄”一样,变得无趣、麻烦和本能。
如红旗自己所说,他就是生活里的奸细和精神世界的亡命之徒,“谁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他厌恶这个世界,憎恨周围的一切,并憎恨来自自身的一切。他恶狠狠地活着,并用一种温柔的方式表现出来。对于公平、正义、真理这些面目尊贵的词汇,他充满了嘲弄和不信任,“所有价值观都是愚弄人的,我们不该去信任这些东西,我甚至懒得唾弃它们”。他对同类充满了憎恨,甚至耻于为人,“当写完最后一句话,我抬头环顾四周,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