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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芙蓉-2004年第5期-第52部分

小说: 芙蓉-2004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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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东西?”我问。犹豫而果敢。 
  “是。”她应。塑料薄膜袋里蠕动着一只粗大的河鳗。 
  “吃鳗鱼?” 
  “是。” 
  就冷场了。电梯外隐约有打桩声,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你们好像挺重视营养?” 
  她笑。“生活好起来了!” 
  打桩声闷闷的。 
  “营养真的有用?” 
  “有吃总有用吧。” 
  “漏不中补哟!”我说。 
  笑。把东西换一边手。那换过手来的是一把油菜,摇着黄色的花。电梯门开了,一群人进来,嘈杂了起来。 
  我简直恨她! 
  她在杀鳗鱼。那鳗鱼装在一个不锈钢锅里,她用酒醉鳗鱼,一手拿红酒瓶,一手执锅盖,紧张地。酒一倒,立刻盖锅盖。几颗酒星溅到她脸上。她抹了抹。锅盖在震荡。似乎平静了。她仍然不放心,在上面加压了砧板。他们用的是很厚的木砧板,大厨用的那种。她开始整理东西,东西撒了满台面。突然,锅盖一跳,鳗鱼钻了出来。她惊叫。想用手挡,可那鳗鱼已经冲了出来。很快就冲到了地上。她叫喊着,去抓。他从厅上赶了进来。他堵前,她截后。可是它却游向侧面。他们就连忙去抓。它游这边,他们就抓这边,游那边,就到那边。它速度缓慢,简直有点慢条斯理。缓慢而从容,有力。也许正因缓慢才从容,才有力,一副全不在乎毫不畏惧的样子。有时候它还抬了抬头,挑衅地望了望他们。她就又大叫了起来。那毋宁是在玩笑。她笑着,惊叫着,跳着,好像那鳗鱼钻到了她心头,她是因为痒才叫。俄尔又做出极度恐惧的样子,扑向他,抓住他,躲在他后面。她简直像个骚货! 
  有一天,她买了一口砂锅。 
  有一天,她提的东西中隐约有几样中药,其中几样我认出来了:肉苁蓉、五味子、蛇床子、枸子仁。她还是在给他补。 
  一个黄昏,我听到楼上有人叫:“王老师!”原来她姓王。叫的是女声。她们在房间里叽叽咕咕什么,神神秘秘的。出来时,那女声说了句:“王老师,不要洗,记住了,千万不要拿去洗,就这样放进去!” 
  那指的是什么? 
  我又爬进那房间。她仍然在厨房。厨台上放着一些中药,还有砂锅。她把一个紫色扁圆的东西放进砂锅里。好像那东西还挺黏乎,放进去后她用水狠狠冲了手。然后放中药,加水。武火煮。然后再文火。她做得非常认真,像在行什么宗教仪式。她始终守在旁边。 
  突然,好像出了什么岔子。她慌忙去端砂锅,手被烫了一下。她又抓了抹布再次伸手过去。砂锅里的东西被倒在了别的器皿内。似乎是砂锅爆裂了。她瞅着它的底。她丢下砂锅就往外跑。我连忙也奔下楼去。我从楼里出来瞧见她的身影闪进一家食杂店。她是去买砂锅。可她马上又退了出来。又进一家,又退出。已经九点了,店纷纷开始打烊。她跑到街上去,拦住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我们门口总是停着许多人力三轮。她要坐车去买砂锅,连夜地。就为了这砂锅。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砂锅。我在药业侵淫这么久,我也老教人用砂锅,其实为什么非用砂锅,毋宁是一个仪式。她的样子简直神经兮兮。我也拦住一辆。“跟紧前面那辆!”我说。车夫意味深长笑了笑。我知道他笑什么。“想什么了!”我说,“她自杀了,你负得了责?” 
  我不知为什么会说她自杀。 
  车夫认真了,紧踩起来,我瞧见他衣服下隆起的背肌,汗淌了下来。也不知走了多远,前面的车终于停下来。她很快冲下来。是一家日杂店,在高高的阶梯的上面,可那门已经关了。她冲上阶梯,在门上拍打了起来。简直不像她从来的样子,她简直像个泼妇。里面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很厌烦的。“干什么!” 
  “给我砂锅!”她说。果然是。 
  “半夜三更要什么砂锅!” 
  “我要熬药!”她说。 
  门裂开一条缝。一道光射了出来。“神经病!”里面说。 
  “谢谢,谢谢啊!”她说。 
  “熬什么药这么急!”里面说。 
  “补药。”她说。 
  “补药?”里面叫。我以为对方会火起来,不料却问道:“什么补药?” 
  “是一种秘方。” 
  “什么秘方?”对方问。我瞧见了她,也是一个女人,胸前按着一个砂锅,好像在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 
  “补肾霸。”她说得很小声。 
  她居然给他补肾! 
  她搂着砂锅下来时,原来的人力车已经走了。她拦出租车。街上已经没人了,也没什么灯光。她站在黑夜的风中。我想过去,想佯装我们是巧遇,我们同打一辆出租车(可惜我没有开车)。不,我们不打车。我们就站在夜晚的风中。可是她一定非要回去不可。她要给他熬补肾药。那砂锅搂在她怀里,像她的孩子。她没有孩子,她永远不可能有孩子。她搂着的是她的丈夫,不,是搂着她自己的命! 
  这时候怎么就不会有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些流氓、黑社会团伙都到哪去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她正在厨房做药。她家的门虚掩着,她丈夫不在家。我冲了进去。我从背后抱住了她。我用胳膊肘把那砂锅砸到地上,砸个稀烂。所有中药都砸个稀烂。她企图抢救,但她被我紧紧控制住,动弹不得。她反抗。你还他妈的什么补肾羹!你知道你丈夫的肾为谁而虚吗?我叫,你知道吗?他在给你做,在你欲仙欲死时脑子里想着别的女人,你还忠于他!你有什么必要忠于他!你这个不争气的女人,你这个麻木的女人。她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张大了嘴,好像喘不过气来。可是我不饶她。我仍说。她全然垮了。她跪在了地上。我骑了上去。她像一匹马。我抄起了她的睡衣。她的睡衣拢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裸体。那睡衣挂在她脖子上像狗套。我鞭打她。她的头痛苦地扭动着。地上满是药,完全不可收拾。我让她痛,她让我痛!(她的赤裸裸的身体的手上还抓着抹布)……我射了。 
  这是多久以来的第一次? 
  她仍然在给他补。有一天晚上,楼上的脚步声纠缠了起来。突然,她叫道: 
  “又要身体好,又不吃!叫我怎么办!” 
  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 
   
  7 
   
  我们这座城市举世闻名,一是因为它是全国最大的中药集散地,宫廷秘方,祖传单方,黄帝内经,阴阳五行,几乎人人都可以出口成章。一是因为出了个“本拉登”。此“本拉登”非彼“本·拉登”,是中国有名的黑社会头目,因为杀人如麻,所以有了这称号。我就曾亲眼瞧见他把人家的肝剖出来,说要做药。就在大街上。他的喽押着对方。起初还以为只是威胁,那刀在对方胸前比划着,像是在画画。对方哀求着。他还做出专心倾听对方的样子,问着,好像还挺有商量的余地。对方的语调也平稳了下来,好像还感觉到了那刀画在肋骨下被胳得痒痒的,有点想笑。忽然那刀就戳了进去,血就迸了出来。“本拉登”熟练而迅速地闪开。血喷到围观的人的身上,脸上。被杀的人顿时就不动了,脸上还残留着企图笑的表情,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渐渐没了血色,那血全流到地上去了,满地是血。那肝还在发热。从开始到结束,不足三分钟。 
  “本拉登”终于在这次“严打”中落网了。 
  枪毙“本拉登”那天,刑场上人山人海。当“本拉登”被拉下刑车,人群轰然暴乱了。人们扑向他,抡着拳头,喊着:“一枪毙了他太便宜他了!”“千刀万剐了他!”“要不反正就是一个死,谁还怕?”有人议论。“挖出‘本拉登’的肝,吃了!”武警拦不住,朝天开了一枪。可是无人畏惧。武警只得彼此串起了手臂,硬将人群挡在外围。有人向“本拉登”投掷石头。“本拉登”被砸到,猛一回头,目露凶光。大家一愣。一个小孩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宣布:“‘本拉登’还很活!” 
  大家又向前涌…… 
  这天“水”来了。那晚从桑拿房甩手离去,我就没有见过他。想起那晚的事,恍若隔世。他没提那事,仍然炫耀他的风流账。他又“吃”了许多“鸡”。他用的是“吃”,中文真是绝了!行尸走肉!我说。“你不行尸走肉?”他应,“你吃的是不是‘鸡’,是不是‘鸡’的‘鸡’。你高级!”我一愣。“我吃了么?”我笑。 
  “你没吃,你在意淫!” 
  我心一个咯噔。“爱就是性,性就是想象,不然,就无非也是那样的肉,有什么意思?”他又说。 
  胡——扯! 
  “世界多么大,想象多么大,任你随心所欲,翻过几道墙都行。可我奉劝你,翻过几道墙都得保住自己家这道墙!” 
  我一惊。“别听我老婆乱唠叨。” 
  他噗哧笑了。“被我猜中了吧?咱们这么久的人了,谁看不清谁的屁股?趁你老婆还没发觉聪明点吧,好好活。活着,偷着,偷着,活着。” 
  “去去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啐道。 
  他笑了。“这下是我瞒不着你。”他笑得很贼,有一种沆瀣一气的意味。我很忌讳。“有个生意要不要做?” 
  “放吧!”我说。 
  “肾。”他说。 
  “补肾药?”又是这玩艺儿!“是‘延年护宝’还是‘汇元肾宝’?或者是什么‘万艾克’?”我揶揄。 
  “是真的肾。” 
  活体肾? 
  “是‘本拉登’的肾!”他说,做了个拉灯的动作,“拉登(灯)!”我一跳。 
  “‘本拉登’的肾,准能卖个好价钱!你没看到那天枪毙的时候,还是那么凶,目光如虎。换个人早跟死狗一样了。” 
  我笑了。“是狗肾还好办,这可是人肾!你开医院?搞脏器移植?你是院长?” 
  “我说你不明白了吧?”“水”说,得意地,“院长算什么鸟?医院又算什么兵器?医院姓什么?姓‘公’!进了‘公’的程序,再多的钱也是别人的了,拿外面就实打实是自己的。” 
  “自己的?你想挣就都能挣?”我啐,“这世上的钱多了海了。我先让你弄台透析仪器。” 
  “什么呀!”他叫了起来,“吃啊!” 
  吃? 
  我猛地感到恶心。 
  “你是怕……” 
  “滚。”我说。 
  “放心,保证安全!是上了保险的。有特批!” 
  “滚!” 
  “你他妈的怎么了?” 
  “滚!”我从来没有对“水”这么凶。 
  我简直没料到。我卖了这么多年药。我想象得出用猪脑假冒猴脑,用野菇冒充灵芝,用面粉做药丸,用甲醇兑药酒,甚至喝人尿,吃经血,可从没有想过吃人肾,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身上取出的肾。什么时候推出这药方了?也许也是什么祖传单方宫廷秘方。也许是我这些日子无心经营了,对市场生疏。我只风闻有医院盗取人体器官的,我没料到会从死刑犯身上。我想起那天“本拉登”行刑后,人们哄然追赶那辆丢着尸体的车,车窗严闭。人们成群在后面跑,好像疯了。 
  这世界疯了! 
  我非常想见到她。 
  可是她不见了。我只看见她丈夫在房间里。他仿佛坐立不安,像知道她去哪里了,又好像不知道她去哪里。晚上她也没回来睡。他一个人睡。我想这是他巴不得的,可奇怪的是他总是仍要把她的被子张开,铺成筒状,然后他自己在边上躺下,侧着身体。他在给被子手淫。他仍然出去散步,一个人。下雨仍然撑着伞去,留着她的伞位。有一次下大雨,他仍然还跑下去散步。我被困在家里,乱按电视遥控。我猛地从电视挣脱出来。我走出阳台。我看到了他。电视播音员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发生在我市的全国最大人体肾脏盗窃案侦破工作又有了新进展,又有一个犯罪嫌疑人被拘留,这是因本案被拘留的第三人,在此之前被拘留的是案发医院的一个护士和购买肾脏的一个家庭主妇…… 
  她!虽然那脸部被打了马赛克。 
  她的丈夫在楼下的大雨中散步着,他撑着伞。他半个肩膀被大雨淋透了。 
  忽然有一天,楼上响起了乒乒乓乓声。我跑了上去。一群公安在他们的房间里搜查。一片狼藉。那些药撒了一地。那些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我。我简直挑衅地回应他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胆,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他们把我挡在外面。我瞧见那个丈夫愣愣地站在一旁,就在我的面前,这么近。这个人,这个干着那种事的人,这个被我从远处窥视到干那种事的人,现在就这么明明白白这么切近地在我面前。我顿时感到有点不真实。他也看到了我。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知道了他们的一切? 
  他像完全被压扁了。这让我很惬意。想想吧,这就是她所托付的人,这个家伙。假如他无理而野蛮一些,我还能认可她的托付,甚至是,爱,即使是被欺骗的爱。我真想为她哭。“都没办法了?”那些人走后,我对他说。 
  “没有。”他说,口气平实。 
  “你就那么没用?” 
  “也许真是我没用吧,”他说,“实在是……” 
  “那你就让你老婆永远呆在里面吧!”我说。“你老婆”这说法让我很不舒服。我忽然愤怒起来。“她那么为了你,你就让她永远关在里面!”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啦!”他说,“能托到的关系都托了,可是没有用。” 
  “也许我就有用呢。”我说。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一轮。 
  “知道那肾怎么来的吗?” 
  “她没说。”他说。“她”明显是指他妻子。“他们也没说。他们只说,医院丢了肾脏,是一个护士干的。那护士是我妻子的朋友,多年前的一个学生家长。” 
  那个护士?那个很优雅的女人,总是把手揣在衣袋里。 
  “她怎么能这样?”他急躁起来,“明摆着就会被发现,钱到手还没抓热,就要被发现。简直疯了!总是说,人家有权,咱们没权;有权有权做,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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