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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芙蓉-2004年第5期-第9部分

小说: 芙蓉-2004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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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小芳刚才从墙上跌落的位置做了个记号,看它会不会一次比一次爬得高。 
  当小芳第三次顽强地攀登在墙壁上的时候,我恍然明白了过来:它是故意从墙上摔下来的。小芳想自杀。小芳受够了。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它垂直着攀援不止,一步步越过了我为它做的那个记号。步履虽然沉重,但是稳健,丝毫没有力不从心的迹象。小芳的确是在轻生。经过不远处的窗户时,小芳看都不看,一点都不考虑逃生的事宜。小芳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后来,它突如其来地就放开了抓着墙壁的爪子,让自己坠落下来。我甚至注意到它在从前两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下坠期间,几次三番试图让脑袋朝下。小芳知道自己的背部太坚硬,自然下坠是摔不死的。可是小芳斗不过自然界的力学规律,等真正摔下来时,着地的依然是背部。 
  小芳仰躺在课桌上休息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又开始寻短见。 
  这时候,下课铃骤然敲响了。 
  我把小芳捏起来出了教室,将它放到学校的草坪上。 
  小芳一溜烟地遁入了草丛。 
  经过这样一个噩梦般的下午,小芳一定会加倍珍惜这些草地,在余生中做一只出类拔萃的昆虫。 
  别了,小芳。 
   
  2 
   
  我们家晚饭吃的是煎带鱼。我妈是个煎带鱼的能手,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带鱼的香味在我们家四周缭绕。 
  上晚自习的路上,营养们又开始在胃里雀跃,我仿佛听到叽叽喳喳的营养在向我质问: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 
  质问声带着悠长的回音: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不觉得羞愧吗?……觉得羞愧吗?……得羞愧吗?……羞愧吗?……愧吗?……吗?……?…… 
  我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走着走着,我看到毛亮站在校门口向我走来的方向眺望。 
  “小毛,”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在这儿干吗?” 
  “还能干吗,等你呗。” 
  “怎么了,你又闯了大祸吗?”我在“大”字上加重语气,然后搂着他的肩膀向校门旁边的僻静处走去。 
  “一整个下午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我一直都在教室呆着。” 
  毛亮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别这样,看上去蠢极了。”我对毛亮说。 
  我们站在校门旁边的僻静处一人点上一支烟,抽了片刻。 
  除了人流进出校门的嘈杂声外,离我们不远的一条胡同里也纷纷扰扰的,不时有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从胡同口露出来。有时候,甚至会有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被推出胡同,然后马上又嬉笑着走进去。 
  “那边怎么回事?”我向毛亮询问到。 
  “没啥,是张震和他们班的几个同学。” 
  “他们在干吗?” 
  “调戏一个女的。” 
  “真无聊,”我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不屑地说,“张震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无聊了?” 
  毛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讲起了那个正被调戏着的女同学的故事。 
  说起来,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跟毛亮素不相识,与张震更是没有半点交情。在一个我跟毛亮和张震没有丝毫交情的中午,毛亮发现了那个如今正被张震和他的同班同学调戏的女孩子。 
  那阵子,毛亮染上了一个恶习:每天中午的放学时间,他都喜欢站在校门口拦个官宦子弟模样的学生,让人家请他到新青年餐厅喝几杯。否则他就会觉得生活过得没有滋味。那天他照旧这么做了。酒足饭饱后,毛亮怀着愉悦的心情去位于操场边的公共厕所撒尿。 
  他刚拉开裤链,隔壁的女厕所便传来一阵晶莹的撒尿声。这种声音他听到过不止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却为之一振。他攀住墙头,将那张因醉酒而涨红的脸伸到了墙的另一面。他看到一个雪一样白的少女蹲在便坑上,因为距离近了,撒尿声听起来也更晶莹更逼真了。太阳照耀着那个少女白花花的屁股和脸,将四下的环境衬托得分外寂寥。看得毛亮心里一亮一亮的。少女眯起眼睛,望着趴在墙头上的毛亮,撒尿声像一种仪式似的缓缓继续着。毛亮有些恍惚,心脏扑通扑通一个劲地猛跳,让他在墙头上沉不住气。 
  “后来我不由自主地从墙头上滑了下来,浑身上下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就像刚刚做完一次不正当的洗礼。来根烟。” 
  “讲下去,后来呢?”我丢给毛亮一支烟。我被他的情节和叙事风格吸引住了。 
  “我扶着墙定定神,等眼前白花花的幻影消失之后,我走出去,站在女厕所门口等她出来。” 
  “你没撒尿就出来了?” 
  毛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细节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毛亮说,“仪式般的撒尿声结束以后,又有一阵腰带扣丁零当啷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她就在厕所门口出现了。” 
  “再次见到你之后,她有没有表现出些许的惶恐或者厌恶?” 
  “没有,她只是停下脚步看我。目光里似乎包含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可不太现实哦。”我说。 
  毛亮没有就此跟我争执,他好像对事实很有信心。在他把那个女生的故事讲完之前,我也没有再插话。 
  毛亮说,当时也是一个夏天。夏天是容易让人冲动的季节。他在那种季节遇到那种事情,当然要冲动。他又不是圣人。他站在离女厕所不远的一个墙角,冲动地望着那个女生,用他赤条条的目光一件一件剥着对方心灵的衣裳。她穿着一件饰满小花图案的白色衬衣,怀里鼓鼓囊囊的,仿佛揣了两个炸药包。毛亮谨慎地触摸了一下两个炸药包的其中之一。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驰神荡这个词的真正涵义。 
  接下来,在一望无垠的大操场上,毛亮将手从那件饰满小花图案的白色衬衣下伸了进去。他的心神飞驰着荡漾着,仿佛进入了西方极乐世界。他欲罢不能。他也毫无挣脱的意识。毛亮摸那个女生的乳房时,她很沉默,只是专注地看着他,表情寡淡。摸的时间超过五分钟,她就会流下泪来。 
  毛亮说她的乳房是用悲伤做的。 
  她总是在第一次遇到毛亮的那个时间来上厕所,毫无疑问,她乐于让毛亮在她的悲伤上动手脚。 
  这种情形持续了十多天。他日不思食,夜不能寐,两团肉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他眼前招摇。只有与它们面对的时候才觉得活着有价值。 
  毛亮说每次见到它们,就像鱼儿见到水一样。 
  那时候他与张震之间就有着深厚的友谊。张震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也没简单到木头的程度。他渐渐觉察到了毛亮的反常。毛亮不想让他知道这件过于私秘的事情。不过经过张震的再三追问,他还是说了。张震无情地嘲讽了他一通,说他玩物丧志狗改不了吃屎之类的。总之,对毛亮痴迷那个女生的哺乳器官这件事情是一万个不赞成。张震在男女问题上很早就表现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坚信谈情说爱是愚蠢或者身体不健康的人消磨时间的把戏。正常的人不应该被异性的器官弄得神魂颠倒,而是要像他一样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锤炼自己的身体上。 
  “要将异性当儿戏,视性欲如粪土。”张震如是说。 
  毛亮当面会觉得张震的话有道理,但是一转身,还是不能做到对那两坨在眼前飘忽的大肉丸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地每天准时来到厕所旁与那个不善言辞的女同学搞小动作。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总是身不由己。”毛亮向我讲解到。他把眉头微微皱起来,显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好像准备与我一起分析他的心理。我最怕的就是心理分析。我宁愿做个没有心理的人。 
  “那么,从什么时候起抚摸她的人变成了张震和他的同学们的呢?”我问毛亮。我想听些叙事性强的话。 
  毛亮顿时陷入了深深的颓丧。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阵子,毛亮因为有点别的事情要忙,好几天没去厕所边拿捏她。一天中午,张震找到了他,把手搭到他肩膀上,问他是不是依然对那个白生生的女性执迷不悟。他想了一下,对张震说,你不提起来,我都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你知道,张震是个特别能唠叨的人,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怕他又给我讲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大道理。大道理我听起来总是很吃力,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来根烟。” 
  我给了他一支烟。我说:“我问的是从什么时候起抚摸她的人变成了张震和他的同学们的。” 
  “你听我慢慢讲嘛。张震听说我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以后,就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很大的一块心病;他继续搂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他帮我试过那个女的了,客观地讲,她是个贱货。我的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我问到。张震把嘴咧向一边,哈哧哈哧地一阵贱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无赖的楷模。” 
  “有句心里话我憋了好几年了,不妨利用这个机会一吐为快。别看我平时总跟张震形影不离,其实内心深处烦他烦得要命。有时候晚上睡觉前一想起他那张破脸我就想吐。有几次喝多了我还真因为那张破脸吐过几回。这个你不要跟别人讲,自个心里有数就行了。” 
  我拍着毛亮的肩膀说,小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粗人,没想到你也有自己的内心世界。 
  然后,我随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毛亮便接着往下讲。 
  “笑完了,张震还是保持着那副无赖的嘴脸,对我说,昨天中午他在厕所边遇到她了。遇到又怎样?我在心里想,你一辈子将要遇到的人多了。我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只是心里不痛快,不愿意看到他谈起她来时那副鸟样子。 
  “张震见我不说话,就不笑了,有些严肃地说,这样吧,老毛,我带你当面验证一下怎样?张震和我一起来到厕所,让我躲到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后边,他在女厕所旁边等了一会儿,那个女的就出来了。张震走过去,二话不说,自如地把手伸到了她的胸部,后来还解开她那件印满了蓝花花的白色衬衣的两个纽扣,直接伸到里面去摸。不知道害羞还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她把脸转过去面对厕所的墙壁,而将背影留给了我。但是张震利用手在她胸部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子再一次扭转了过来。他一定是有意这么做的,好让我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和他的手在她衣服底下蠕动的样子。几分钟之后,我看到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跟我摸她时那种流泪的情形如出一辙。我的心简直要碎了,我觉得张震的手不是在捏弄她的乳房,而是一下一下揪在我的心上。来根烟。” 
  毛亮凶恶地来了一大口烟,眼圈微微泛红,很动情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我觉得不适。他动了真情的样子十分猥琐,让人感到真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我对毛亮说,操,你把我的烟都抽光了。毛亮说,改天我手头宽裕的时候买一条还你就是了。 
  算了,我把空烟盒握起来一使劲,又说了个操,然后将它扔到张震跟他的同学们调戏那个女生的胡同口。 
  “不用了,你记着欠我个情就是了。” 
  我让毛亮和我一起去看看张震和他的同班同学是如何调戏那个女生的,毛亮不愿意跟我去。 
  “我不想看见那些发骚的狗男女。”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胡同口的四周人声鼎沸,弥漫着一股令人懊恼的淫荡气息。走近之后,我发现真正从实质上调戏那个女生的其实只有张震一人。他那七八个簇拥在周遭的同班同学只是充当跑龙套的角色,起一种烘托作用。 
  与毛亮截然不同,即使干调戏妇女这种下流事,张震也显得挺正直。他右手搂着那个女生的腰,左手伸入毛亮曾向我提到过的那件印满了蓝花花图案的白色衬衣下面,上下左右地来回移动着。那是一件蛮漂亮的衬衫,虽然款式有些落伍,但是朴素、大方,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不禁联想到了毛亮那件粗俗的花衬衣,在我看来,一个穿着粗俗的花衬衣的男子钟情于一个穿着印满了蓝花花图案的白衬衣的女子是不可想象的。 
  张震那七八个同班同学对他都比较敬畏,我不知道他们是被张震特意邀请来的,还是恰好赶上这么一件事情。情况可能是这样:那几个离穿白衬衣的女生较近的可能是受张震邀请,而那几个在外围傻乐的可能是恰好赶上。总之,不管是受邀的还是恰好赶上的,他们一律有些拘谨,只是拘谨的程度略有差异。张震的手占据了他们都想触摸的地方,没人敢贸然将自己的手也伸到上面。情况可能是这样:有人试过那么做,但是张震用武力阻止了他们。也有可能他们一直就是这么拘谨。这个我说不好。他们也不敢去摸其他一些更想摸的地方,只能遗憾地摩挲那个女生的面颊、耳朵、脖子等等无伤大雅的部位。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甚至在女生的背后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爱抚着她的头发。 
  争风吃醋的事情时有发生。手太多,太杂乱,而女生只有一张脸和一根脖子。老摸到颧骨附近的手就不免对那些在脖子或者别的更柔软的肉上徘徊的手产生妒忌。不时有人被蛮横地推出人群。他们都不会为此恼火,只会怀着愉悦的心情重新凑上前来寻找新的机会,或者就只是站在一旁观察,从别人的举止中汲取间接的快感。 
  女生的头发在这伙下三滥的蹂躏下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变得一点都不美观了。她好几次想拿手拢一拢,均未如愿。 
  她的处境很不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到一个契机,甩甩头发露出了自己的脸。她目光慈祥,毫无为自己的遭遇怨天尤人的意思。 
  我不禁想起了那些经常被歌颂的传统中国妇女。 
  她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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