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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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徐德成讲出他的计划,对外宣称他已死亡。
“诈死?不不,这对你不吉利。”
“雪能埋住孩子吗?即使一时埋住,可早晚得露出来。大哥,你张扬出去,打消人们的猜疑,也免去了三弟对家人的株连。”
“如果举行葬礼,只能搞个空坟或衣冠冢。”
“编排个事……死因,总之能让人相信。”
世道如此,事情如此,徐德富只好同意三弟的计划,往下完善完美的事由他来做,说:“这个事我来安排,只是你不能在这一带出现。”
“没人认出我来了,即使最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徐德成声音很沉重地说道,“大哥你问我咋戴着头套,遭遇花鹞子……总算保住了眼睛,面目全非啦。”
不便见到外人,白天徐德成和举嘴子藏在林子里,徐德富起早去了亮子里自家的药店。
同泰和房屋扩建中的工地,泥瓦工匠砌砖垒墙,谢时仿现场监工,不时地指指点点。
徐德富和程先生站在一个砖垛旁,身边无外人。
“听说前些日子警察和胡子打了一仗,死伤不少,警局把我叫了去,命我给受伤的人治疗。”程先生说他刚刚从警察大队部回来配药,晚上给他们送过去。
“见到梦天没?”徐德富打听儿子。
“见了,他好好的。”
“哦,好,好。”徐德富心安一些,问道,“听没听说和哪个绺子交的手?”
“一个被打瞎一只眼睛的警察大喊大骂天狗,估计是和天狗绺子。”程先生问:“德富,你要治红伤的药,怎么家里有人受伤?”
“是的。”
“重不重,用我去看看吗?”
“哥,我需要多一些治红伤的药。”
“多?多少?”程先生略显惊讶道。
“多多益善。”
“哦,”程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说,“草药血见愁已不多,我还没来得及外出去买,但现存的货,只够配几副药的。”
“现成治红伤的洋(西)药……”徐德富问,他说不好洋药名盘尼西林什么的。
“警察局派人挨个药店药铺诊所清点并登记造册,规定凡是有人来购买这些药,必须立即报告,不报告,一经发现,以通匪罪论处。”程先生说,“咱家也不例外。”
“这么说洋药一点也动不得。”
“是这样,不过咱们自家少量用一点儿问题不大。”程先生还是有办法撙(挤)下一些药的,当然数量很小,满足不了徐德富的要求。
“不惹那麻烦,配草药吧。哥,尽量多配一些,我头晌儿得赶回去。”徐德富说。
“这就给你弄药去。”程先生说完离开工地。
徐德富在工地转转,来到谢时仿身边,望着他的晒得黑漆寥光的脸,核桃纹儿(抬头纹)更深了,关怀地说:“累瘦了时仿,你要注意身子骨,表哥说你没白天没黑夜的干,这怎么行。”
“我身板儿没问题……家里的地种得咋样了?”
“大田全种完,还剩下小油料正种着呢。”徐德富扫眼工地,说,“干得挺快。”
“我估摸,二十天左右差不多完工。”
“时仿,”徐德富感激地说,“全靠你啦,盖房子我一手都没伸上。”
“家里那么多事够当家的忙的……”
“时仿,二嫂他们娘俩儿住在哪儿?”
谢时仿指指后院西厢房的几间老屋。
看得出是女人和一个孩子住的房间,室内整洁,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上,摆着毛笔、砚台。
“大哥。”二嫂裁一种不白的粗纸订本,她放下剪刀。
“梦人学习咋样?”徐德富问。
“挺用功的,先生(老师)夸他。”
“那我就放心了。怎么样,吃住还习惯吧?”
“同表哥家人一起吃,照顾我们很好。梦人他……”
徐德富见她欲言又止,问:“怎么?”
“梦人最近老是问我,爹上哪儿去了?”二嫂说,“学校搞什么登记,让学生报家长的名字。梦人回来问我,我真不知咋办,大哥正好你来了,报德成吗?”
“写你的名字,不能报德成。”徐德富想了想,放下几块大洋说,“缺什么尽管买,别太苦喽。”
“上次大哥给的钱还有,够用啦。”
“别让梦人提德成,尽量不在外人面前提德成。”徐德富临走时叮咛,“一会儿我回去,有别的事吗?”
“大哥你怎么来的?”二嫂婉转地问。
当家的上街回回坐自家的大马车来,今天例外。徐德富听出她在打听另一个人,说:“佟大板子赶车去拉荞麦种子,我骑马来的。”
“大哥,慢走。”二嫂送到门外。
徐德富骑马出城前遇见冯八矬子,他下马抱拳道:“冯科长。”
“当家的,上街来了。”冯八矬子说。
“这不是盖药店,我来看看。”徐德富说,草药装在一只很不起眼的花篓里,上面盖着几块布和一捆马粪纸(粗纸),挂在马鞍旁。
“到局里坐坐。”冯八矬子客气道。
“家里有事我得往回赶,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徐德富说,“冯科长,见到犬子请告诉他一声,我来了,没去看他。”
“梦天陪陶局长去四平街开会,回来我一定转告。”冯八矬子答应。
“再会。”徐德富告辞。
冯八矬子望着徐德富走远,又望望同泰和药店,若有所思。警局特务科长,总比一般人警惕性高。
月光下,树林子十分寂静。徐德富将一大包东西交给徐德成。
“暂时只有这些药,全拿来啦。”
“有了它受伤的弟兄有救了。”徐德成拿到了救命药。
“警察局黑(盯)上药店,药品控制得很严。”徐德富提醒道,“他们显然是在找你们,德成要小心啊。”
林子里的舔地风像水一样流动,徐德富觉得腿部凉飕飕的,倒春寒。一条乡谚云:春冻骨头秋冻肉。
“大哥,我们马上挪窑。”
“去哪里?”
“老爷岭。”徐德成回去立即带绺子走,到白狼山里去,躲躲风头,暂避一下警察的锋芒。
“鞭长莫及啊!”徐德富说太远啦,想帮三弟忙,帮不上。走远了也好,兵警难找到,那样安全。
“大哥,我俩商量好的事……”
“等药店的房子盖完谢时仿回来,我就办。路上想了想,这样……”
徐德富对三弟说家里要给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
“行。”
徐德富叮嘱他,五月十九,派一个人回家来报信,就说从关里家来。记住,一定在村里见人多问路多打听。
“记住了。大哥,没有极特殊的事情,我不再找你了,每来一次,都给家人带来很大的危险。”徐德成扑通跪地,给长兄磕了三个响头。
“三弟,”徐德富急忙扶起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些年我没为家做什么,反倒给家添罗乱(麻烦),也辜负了大哥对我的期望。”徐德成发自肺腑道,“小闯子没娘,你们照顾好他……”
“三弟啊,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还说什么呢?往后的路,深啊浅的,你自己趟着走下去,孩子由二嫂抚养着你一百个放心。”
“大哥保重,我走了。”徐德成上马。
“有四凤的消息告诉家一声。”徐德富说。
两匹马走出树林子,徐德富的头顶在树干上落泪,感到十分揪心。
3
身着便装的陶奎元走进四平街鸾凤堂老鸨子卧室。
“哟,二姐夫。”栾淑月眼睛都笑弯了,说。
“你没想我?”
“我光想你,你不想我也白搭。”栾淑月打诨道。
“我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栾淑月目光涉过陶奎元的肩头,寻找什么人。
“别惦心,他没来。我在四平街开个会,顺便来看看你。”陶奎元笑着说,“我这只萝卜顶不了他的坑儿?”
“呲!二姐夫不是来看我吧?”老鸨子栾淑月扒查(挖苦)说,“天底下哪有重情重义的男人呢。”
“瞧瞧你小心眼不是?八矬子的确有事,想你呀,望眼欲穿。”
“是忘,忘到耳前脖后去啦。”栾淑月讥道。
“不过,五天散会后他来接我,你俩还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人吧就有点怪,你说这八矬子语不惊人貌不压众,五短身材,竟有人相中他。”
“他肯定有一个地方比你强。”栾淑月说。
“萝卜……”陶奎元借题发挥道,“那我还真猜着了,一定是那个那个比我厉害。”
“就算是吧。”栾淑月觉得闹够了,说,“二姐夫我去你那儿开……”
开妓院,陶奎元早给她安排妥当,租下日本人黑田棉麻株式会社的原办公楼,二层漂亮的小黄楼,连妓院的名字他都给想好。
“哦,叫什么?”
“佳丽堂。”
“佳丽堂?”
“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咱有十佳丽……”陶奎元为此名字找出处。
“我得开始准备挪窝……”栾淑月满意他的安排,心急起来。
“别急,黑田的楼明年春天能腾出来……怎么样,本姐夫办事吧。”陶奎元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老鸨子卧室里一件女人的贴身衣物。
“敢情,没看给谁办事儿?”
“别老用嘴拱我啦。”陶奎元说,言外之意来点实惠的,他要的实惠她心明镜似的。
“四凤给你养着呢,没磕着碰着。”栾淑月说。
“我可是这方面的老手,掉块皮儿少块碴儿我一见便知。”陶奎元说。
“纯粹的黄花闺女。”
“眼见为实。”
“今晚你想开苞,二姐夫?”
陶奎元来干什么呀?他问:“她多大?”
“十五岁。”
“年龄挺水灵。”陶奎元心里爬进一条虫子。
“人更水灵,有人愿出五百块大洋要开苞,我都没干,手捂脚摁着给二姐夫留着。只是呀,四凤性子刚烈的,恐怕这头一次她……”
“平常你不是教导她了吗?”
“迷魂汤也给她灌了,打也没少挨,就是不上道。出盘子(与嫖客喝茶聊天)她总是惹客人不满意。”栾淑月很实际地介绍刚烈的四凤情况,目的是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她知道陶奎元做那事喜欢四平八稳,摸啃看的铺垫很多,四凤不一定配合他。
“这方面你有办法。”他说。
老鸨子对付妓女的方法很多,栾淑月喊道:“荣锁!”
大茶壶荣锁应声道:“哎,来了。”
四凤住的屋子叫桃花坞,红妹收拾自己的东西。
“红妹姐,你这是?”四凤好生奇怪问。
红妹没吱声,埋头收拾东西。
“妈妈不是答应你接完客可以住在这儿吗?你为什么要走?”
“四凤,”红妹说,“从今天晚上起,妈妈让我搬出去,到隔壁的杏花村。”
“为什么?”四凤问。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夜晚马上来临,她一丝都没察觉。
红妹拥抱了四凤一下,千言万语集中到拥抱上,声音发苦道:“今晚过去了,你就什么都懂啦。”
四凤迷惘地望着红妹抱着自己的东西出去。
荣锁拎着茶壶走进来,将头油、官粉、口红、唇膏撂在四凤面前说:“四凤,麻溜化化妆,妈妈要查脸子(过目)。”
“我化妆了……”四凤懵然,出盘子抹淡妆,头油、官粉、口红什么的轮不到青倌搽的。
“出盘子?你可想啦。”荣锁冷笑,猥琐的眼神扫着她。
“让我做啥?”四凤蒙在鼓里。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上妆!”荣锁喝斥道。
四凤望着那些化妆品,似乎感到今晚有事情要发生,是什么她又说不清。
“咋地?四凤,”荣锁掉转过来茶壶嘴,要挟道,“想尝尝开水烫的滋味?”
妓院的姑娘不止一个挨大茶壶开水烫,疼又没法说,烫的部位缺德,下身……四凤怕烫,下意识地一抖,说:“我化妆。”
荣锁带着化了妆的四凤下楼去。
“妈妈。”四凤站在栾淑月面前,微垂着头道。
陶奎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凤,心里那条虫子爬到嗓子眼儿。
“四凤,让妈妈好好看看。”栾淑月样子很慈善,四凤慢吞吞地挪到她跟前,老鸨子手托起四凤的下颌道,“啧啧!越发俊俏啦。四凤,你来鸾凤堂快两年了,妈妈对你咋样?”
“好。”四凤答。
“四凤啊,今天是你的喜日子。”栾淑月以妈妈的口吻道。
“喜日子?”四凤心猛然被蜇了一下,感觉到最可怕的事情来临,她曾想过那件可怕的事情。一夜,她给女孩的呻吟声惊醒,实际是让大茶壶荣锁踹醒她,他在红妹的身上作践……“红妹姐,你咋干那事啊?”过后四凤天真地问。红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得干那事。四凤害怕自己将来干那事,现在……
“四凤,”栾淑月说,“你丫头好福气啊!跟这位爷去,以后哇,你只伺候他一人。”
“妈妈,我还小……”四凤哀求道。
“好啦,和爷回你房里去。”栾淑月脸子很冷,说。
“我怕……妈妈。”
“怕?怕什么?”栾淑月撂下脸子道,“红妹和你同岁,梳头(破身)好几年了……有啥么?一做就会。”
栾淑月给荣锁使个眼色,他用茶壶嘴碰了下四凤,说:“走吧!”四凤哆嗦一下,跟在荣锁身后走了。
荣锁将陶奎元、四凤送回桃花坞,恫吓道:“四凤,你可要听客人的话,处置不听话的姑娘你也亲眼见过。”
桃花坞门关上,荣锁没走,他有听骚——偷听男女之事——的癖好。东北有洞房外偷听新婚夫妇第一夜动静的风俗,荣锁不属此范围。
“荣锁!”听见栾淑月喊他,不得不离开。
“你又听骚。”栾淑月说。
“我看他能不能得手。”
“废话,他不是童卵子。”她说。
童卵子,指没结过婚的男人。陶奎元八岁之前是童卵子,九岁时被邻居的远房嫂子给哄上肚皮,他蜗牛似的在暄乎的囊囊膪上爬行告别处男。他对栾淑月说过这件艳事。她说:八岁懂什么?青头楞青头楞:未熟透的瓜果,也指某种东西未成熟。嘛!他说:第二年就囊盆儿囊盆儿:旺盛,旺季,高潮。多指植物秧蔓的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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