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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陈冲腥风血雨-第44部分

小说: 陈冲腥风血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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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的工作量,因为他在一般情况下需要大体上掌握,而在必要时得随时知道此刻项光正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有没有危险。可是如果不算武斗,天晓得项光会有什么危险!在这个部门里,“保护”这个词作为任务时是有确定含义的,那就是在保护对象遇到巨大危险时,你得准备必要时为此献出生命。可是项光似乎根本不存在这种危险,哪怕是潜在的。如果父亲了解某种这类可能性,即使不能明说,按理也该有所暗示。可是父亲没有任何暗示,他也就不好多问。他的任务就是执行;回去以后,他将把项光置于他的视野之内……
  而牛东贤对于这一点是很明白的。他自己也感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可他还是决定宁可委屈一下自己的儿子,以免项河的儿子遭到任何意外的危险。他甚至在内心深处欣然承认他也是在感情用事,正如他对儿子所批评的那样。做这个工作弄到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未必就好。前不久他极秘密地去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见了项河一面。项河明显地有些憔悴、苍老了;但心情很坦然。项河津津乐道地讲起正在如何钻研他管过的那个兵种的当代先进技术装备和作战指挥方式,却一句都没问及他的妻子儿女。当牛东贤主动说:“陆漫和项光、项真都不错”时,项河只是默然了片刻,就又说起别的事。这使牛东贤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他觉得即使没有明显的必要,也应该再多做点儿什么,何况过去对项光确实没怎么管,只是通过阿昌从项真那儿了解一点概况,无非是项光写给母亲和妹妹的信里讲到的那些,难免有报喜不报忧的地方。社会很动荡,康平问题复杂在中央也是挂了号的,武胜山出了土匪……这些都使牛东贤心里不塌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项光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交待了。他必须保证项河的妻室儿女万无一失才行啊!
  即使从个人讲,也得对得起项河才行。
  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牛东贤几乎没什么私交。项河是少数几个例外之一。那一年,牛东贤率领十几名精选出来的干部,穿过敌占区,到一个新开辟的根据地去建立他这个部门的工作。除了一些绝密文件,他们还携带着一些专用器材。这些器材也绝对不能落在敌人手里,不仅因为它们珍贵,更因为那会使敌人借以分析出我们的水平和方法。大规模武装护送反而招惹敌人的注意,他们由一条地下交通线负责护送,一站接一站地把他们秘密地送到目的地。这条交通线通常很可靠,事实上出事的不是交通线,而是因为偶然遇上了事先不知道的敌军临时换防。开头他们并未被敌人发现,只是被裹在了这个区域里,前后左右都有来往换防的敌军,他们只好原地隐蔽,可是这样也并不安全,特别是时间越长,危险就越来越大,随时都可能因一些偶发事件而暴露。隐蔽了三天以后,敌军换防仍无结束迹象,牛东贤觉得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决定冒险发报向上级告急,用尽可能短的电文,并且不重复,不等回电。他估计对了:敌人正在行军当中,总算没有察觉附近还有一个电台在发报。这一天太平无事,可是转天下午到底暴露了。村里一个坏家伙躲过了封锁岗哨,溜出去向敌人报告,说村里住着几个共党的“便衣”。幸好这里离战区较远,敌人错误地以为是些地方干部,派了两个班来抓人,结果只回去了不到一个。随后来了一个排,又被挡在村外,督战的敌军连长才觉出了异样:“便衣”们的火力构成很怪,且枪法奇准。忙下令停止进攻,亲自骑马去追已经走出三十里远的营部报告。这时天已傍晚,又不能准确判明“便衣”们究竟是什么人,决定一面向团部报告,一面让那个连,再就近联络附近一个连,先把那村子包围起来,等团部的命令。
  夜幕降临,两连敌军在村外拉了个包围圈。点起了一堆堆的簧火。这时牛东贤已经下达了准备后半夜突围的命令。从敌人没有急于组织大量兵力进攻,他估计自己的“身分”还没有暴露。他也估计到敌军在行军途中应变速度不会很快,实施包围的兵力不会很多.也不一定很认真。突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虽说可能会有一点伤亡。他真正担心的是突出去以后怎么办。包围圈外还有大片的敌军换防区域,而且情况不明,如果撞上一股敌军就打一阵,那是很危险的。但他不能不做这种思想准备。他必须在突围前把文件和器材全部销毁。这上面不能存有丝毫侥幸心理,不管他是多么舍不得!
  午夜过后,他下令集中文件和器材。
  就在这时,一个干部跑来报告:根据地来人了!
  来人一共三个。两名年轻战士,另一个二十多岁,瘦削的身材,瘦削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像锐利的长锥子。
  “我叫项河,”他自我介绍,把手伸给牛东贤。一个战士补充说:
  “我们的副司令员。”
  “常虹。”牛东贤一面握住项河的手,一面说出自己的代号。
  这以后的事情,几乎一点都没让牛东贤操心。队伍拉到村边项河指定的地点,项河的战士打了一颗暗绿色信号弹,敌军包围圈后面几个方向同时响起了枪声。队伍跟着项河冲出去,很快就遇到了从外向里突进来接应的我军。此后这支约四十人的部队一直把牛东贤的人保护在中间,以强行军的速度疾走。牛东贤走在人群当中,看到这支队伍不时与一些部队会合,又听到项河发出种种命令,把那些部队派往不同的方向,有时自己也改变一下行进的方向。在这支队伍的前后左右,时远时近,常常突然响起一阵枪声,有时还很激烈,但时间都不长。而这支队伍本身却始终没有遇到过敌军,直至天亮以后,队伍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下来休息,项河过来告诉牛东贤:已经脱离敌军换防区。
  牛东贤后来听说,这是上级接到他的告急电以后做出的紧急安排。项河所在的根据地,是离牛东贤当时所在的地点最近并有足够兵力去接应救援的根据地。接到上级‘不惜代价务必将小队安全接出”电令以后,项河组织了一个大金字塔型的接应阵:以一个团的兵力向前伸出五十公里,三点一线摆开;再以一个营的兵力分散在前伸五十至一百公里段内;最后以一个连的兵力直接投入行动,以排为单位机动作战,并以其中的—个排进村接出小分队,这个排就由项河亲自率领。不到三十个小时,走路一百二十公里,接近目标时发现敌军已包围了那个村子,项河又当机立断做了突围接应的部署,并且亲自带领两个警卫员进村联络。
  牛东贤可以感念项河的解救之情,也可以不感念,因为项河有义务执行上级的命令,项河自己正是这么说的。然而项河在这次行动中所表现出的个人品质,从巧妙的指挥到从容的气度,甚至包括那可能不是很必要的身履险地的勇敢精神,都给牛东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为一种个人对个人的赞赏和认同。
  他们再度重逢,已经是在庆祝建国五周年的天安门观礼台上了。
  “我刚从朝鲜回来。”项河说。
  “听说了,在搞一个新兵种,是吧?”
  “真是消息灵通人士呀!可你老兄的消息我一点儿都听不到。在干什么?”
  “比不上你哟!我只能打打杂。”
  项河会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他还在干老行当。
  天安门前的广场上红旗如海,募地又从旗海中腾起一片五彩绽纷的浪花,几千只五颜六色的气球升上碧空,紧接着又是大群的鸽子腾空而起,扩音器里播放着苏联歌曲:
  是那和平的风吹动我们的旗
  召呼自由的人们团结起
  大家手挽着手稳步朝前进
  向着快活的有意义的人生
  我们是生命的保卫者
  要永远消灭战争
  我们要团结全世界
  爱护和平一条心
  “真希望再也不要打仗了,”项河轻声地说,“和平是个好字眼,虽然对于军人来说和平只是两次战争中间的休整和准备。人怎么死都行,就是最好别被子弹打死,炸弹炸死。”
  “仗恐怕还是要打的。”牛东贤说。
  “是啊,恐怕还是要打的。”项河也说。
  游行的队伍像一条彩色的长河从观礼台前缓缓流过。现在是一队穿白衬衣、蓝背带工装裤的男女工人组成的方队,方队簇拥着一辆汽车,车上矗立着巨大的高炉模型,最后一辆车上是一幅大型图表,顶端四个大红字:“鞍钢捷报”。
  “老项,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
  “就是那回我被敌人围在村里……”
  “噢,那个嘛,不值一提。还记得吗?敌人点了很多篝火”
  “记得。”
  “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就更暗。”
  “记得你只带了两名战士,可你是副司令员,是那次行动的总指挥……”
  “你是说我没必要亲自冒那个险?那其实没多大危险!当然啦,如果是今天,我也可能派个别人进村去,可当时那个劲头,那个想法,跟现在大不一样啊!那时候的想法,用今天的话来表达,叫着:最能保证打胜仗的位置,就是指挥员的最好、最安全的指挥位置。”
  广场上空响起隆隆声。一队“银燕”编队飞过。那是苏联制造的米格17型战斗机。这种飞机曾在朝鲜战场上空击落过美国的“佩刀式”和“黑寡妇”,被空军战士以至全国人民赋予了“银燕”的美称。可是牛东贤和项河都知道,这种机型正在变得陈旧、落后了。
  差不多整整十四年以后,牛东贤在那个秘密地点与项河分手时,空中也有一阵隆隆声掠过。那是我们刚刚研制出来的歼8型机在试飞。这种机型总体上只比米格19先进一些,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的先进水平。
  “有什么困难吗?”牛东贤问项河。
  “没有。”
  “有什么要求吗?”牛东贤又问。
  回答还是:“没有。”
  TimesNew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NewRoman'〃》迟丽中忍不住问;“银叔,你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会不会……”
  龙长银微微一笑:“闺女,乡下的事,跟城里不一样。抢去两块木疙瘩,占下队部几间屋,啥用都没有!打个比方说,早年间乡下大姓的族长,一没功名,二没权位,三没田产,凭的是个根基,不光本姓族人,连村外的小姓各户都听他的,说话那个灵,什么村长乡长保甲长的,根本没法比。咱的根基是靠革命革下的,他喊声打倒就真能打倒了?咱这个大队一共三百七十六户,二十八个姓,老老少少两千零一十六口人,这么大家业,想当家主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吃罢饭,银婶挑着个小担子去给妯娌们送饭。知道项光和迟丽中后晌要走,回来时赶不上了,便恋恋地同他们道了别。
  “往后常来看点儿!”出了院门,她悄悄对项光说,“你奶奶想你想得厉害哩!尤其自打项大哥出了事,常跟我念叨,说你是革命的后代,她恨不得像当年照护项大哥那样把你照护好。她说连项大哥这样的都遭难了,一定是朝里出了残害忠良的逆党,将来全靠你这样的忠良之后保国安民了。唉,你一隔就是一年多没来,她又不让我们捎信去叫你,说是怕误了你的正事,可老人家想你呀,常常半宿睡不着,爬起来搬个小凳,坐在山腰上朝东望啊!”
  “我以后一定常来。”项光低声说。
  “闺女,”银婶又拉着迟丽中的手,亲热地说,“再来的时候,住上一两天,咱娘儿俩也唠点妇道们的家常话。”
  “喛,银婶多保重!”迟丽中答应着。
  太阳过了正顶往西偏,龙长银把四个座位挪到荫凉里,冲了一壶茶。
  “时光难得,咱就不歇晌了,说一会儿话,我还有脱不开的事得去办。”
  “银叔,”项光掏出香烟递给龙长银一支,替他点燃.自己也点了一支,“我的情况都跟奶奶讲了,您给我们讲讲乡里的情况吧。”
  龙长银抽着烟想了一下,就开始讲起来。项光很注意地听着,直到龙长银讲了一大段以后,他才开始插话提些问题。农村也在搞“文化大革命”,破“四旧”呀,分成几派辩论呀,夺权呀,武斗呀,大格局跟城里差不多,但实际上农村不同于城市,农民也不同于工人、干部。由于项光常抓住这类差别提问,迟丽中对此才有个较深的印象。乡下的搞法竟是这样地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农民是很顺从的,上面让干什么,怎么干,他们从不表示异议,等到干的时候,可就按照他们不同的理解,不同的利益,出现了各不相同的干法,有时跟上面的原意相去甚远,甚至南辕北辙。几个大队的干部从公社得到的是同一个指示,都保证坚决贯彻执行,到公社干部下去检查时,一个人队一个样,公社干部也毫无办法。现在掌权的都没权威,再加上闹派性,就更是这样了。不管上面怎么强调统一,硬是统一不起来。就连最近的夏收分配,几个大队的办法也不尽相同。项光显得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刨根问底地让银叔一个队一个队地讲他们所实行的报酬制度、奖励制度,以及由于那大同下的小异而产生的不同效果。龙奶奶本来一直端坐在小凳上,微微阖着眼,偶尔摇摇手里的旧蒲扇。这时候她停了扇,睁开眼睛对龙长银说:
  “你多用点心思,讲清楚,讲准;没见项光问得多有心吗?当年你项大哥他们找乡亲们唠家常,也是最关心群众的收成呀,柴米油盐布呀线的。先得民心后得江山呀。”
  “今年收成不强哩!”龙长银讲完分配制度,叹口气说,“夏收也就七成年景,秋天弄不好还不如夏收。天旱哪!总下不来一场透雨,山田又不存水。这不,听说有一派正在组织群众,过两天要打龙王了。”
  “打龙王?”迟丽中好奇地问。
  “怎么跟你们说呢?山里人文化浅,又没别的办法,天一旱,就得跟龙王爷要雨呗。说是迷信,固然是迷信,哪有什么龙王?谁也没见过龙王。新社会二十来年了,旱过几回,每回都有人张罗求雨,我这个大队支书兼队长,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你奶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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