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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聊斋志异 卷5至8-第22部分

小说: 聊斋志异 卷5至8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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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寇,冤自有主,何得妄告官长?”众鬼哗言曰:“例不应调,乃被妄檄前来,遂遭凶害,
谁贻之冤?”魏又曲为解脱,众鬼嗥冤,其声讻动。魏乃唤鬼役:“可将某官赴油鼎,略入
一煠,于理亦当。”察其意似欲借此以泄众忿。言一出,即有牛首阿旁执公父至,即以利叉
刺入油鼎。公见之,中心惨怛,痛不可忍,不觉失声一号,庭中寂然,万形俱灭矣。
    公叹咤而归。及明视魏,则已死于廨中。松江张禹定言之。以非佳名,故讳其人。

颠道人

    颠道人,不知姓名,寓蒙山寺。歌哭不常,人莫之测,或见其煮石为饭者。
    会重阳,有邑贵载酒登临,舆盖而往,宴毕过寺,甫及门,则道人赤足着破衲,自张黄
盖,作警跸声而出,意近玩弄。邑贵乃惭怒,挥仆辈逐骂之。道人笑而却走。逐急,弃盖,
共毁裂之,片片化为鹰隼,四散群飞。众始骇。盖柄转成巨蟒,赤鳞耀目。众哗欲奔,有同
游者止之曰:“此不过翳眼之幻术耳,乌能噬人!”遂操刃直前。蟒张吻怒逆,吞客咽之。
众骇,拥贵人急奔,息于三里之外。使数人逡巡往探,渐入寺,则人蟒俱无。方将返报,闻
老槐内喘急如驴,骇甚。初不敢前,潜踪移近之,见树朽中空有窍如盘。试一攀窥,则斗蟒
者倒植其中,而孔大仅容两手,无术可以出之。急以刀劈树,比树开而人已死,逾时少苏,
舁归。道入不知所之矣。
    异史氏曰:“张盖游山,厌气浃天骨髓。仙人游戏三昧,一何可笑!余乡殷生文屏,毕
司农之妹夫也,为人玩世不恭。章丘有周生者,以寒贱起家,出必驾肩而行。亦与司农有瓜
葛之旧。值太夫人寿,殷料其必来,先候于道,着猪皮靴,公服持手本。俟周至,鞠躬道
左,唱曰:“淄川生员,接章丘生员!”周惭,下舆,略致数语而别。少间,同聚于司农之
堂,冠裳满座,视其服色,无不窃笑;殷傲睨自若。既而筵终出门,各命舆马。殷亦大声
呼:“殷老爷独龙车何在?”有二健仆,横扁杖于前,腾身跨之。致声拜谢,飞驰而去。殷亦仙人之亚也。”

胡四娘

    程孝思,剑南人,少惠能文。父母俱早丧,家赤贫,无衣食业,求佣为胡银台司笔札。
胡公试使文,大悦之,曰:“此不长贫,可妻也。”
    银台有三子四女,皆褓中论亲于大家;止有少女四娘孽出,母早亡,笄年未字,遂赘
程。或非笑之,以为惛髦之乱命,而公弗之顾也,除馆馆生,供备丰隆。群公子鄙不与同
食,婢仆咸揶揄焉。生默默不较短长,研读甚苦,众从旁厌讥之,程读弗辍,群又以鸣钲锽
聒其侧,程携卷去读于闺中。初,四娘之未字也,有神巫知人贵贱,遍观之,都无谀词,惟
四娘至,乃曰:“此真贵人也!”及赘程,诸姊妹皆呼之“贵人”以嘲笑之,而四娘端重寡
言,若罔闻之。渐至婢媪,亦率相呼。四娘有婢名桂儿,意颇不平,大言曰:“何知吾家郎
君,便不作贵官耶?”二姊闻而嗤之曰:“程郎如作贵官,当抉我眸子去!”桂儿怒而言
曰:“到尔时,恐不舍得眸子也!”二姊婢春香曰:“二娘食言,我以两睛代之。”桂儿益
恚,击掌为誓曰:“管教两丁盲也!”二姊忿其语侵,立批之,桂儿号哗。夫人闻知,即亦
无所可否,但微哂焉。桂儿噪诉四娘,四娘方绩,不怒亦不言,绩自若。
    会公初度,诸婿皆至,寿仪充庭。大妇嘲四娘曰:“汝家祝仪何物?”二妇曰:“两肩
荷一口!”四娘坦然,殊无惭怍。人见其事事类痴,愈益狎之。独有公爱妾李氏,三姊所自
出也,恒礼重四娘,往往相顾恤。每谓三娘曰:“四娘内慧外朴,聪明浑而不露,诸婢子皆
在其包罗中而不自知。况程郎昼夜攻苦,夫岂久为人下者?汝勿效尤,宜善之,他日好相见
也。”故三娘每归宁,辄加意相欢。
    是年,程以公力得入邑庠。明年,学使科试士,而公适薨,程缞哀如子,未得与试。既
离苫块,四娘赠以金,使趋入“遗才”籍。嘱曰:“曩久居,所不被呵逐者,徒以有老父
在,今万分不可矣!倘能吐气,庶回时尚有家耳。”临别,李氏、三娘赂遗优厚。程入闱,
砥志研思,以求必售。无何放榜,竟被黜。愿乖气结,难于旋里,幸囊资小泰,携卷入都。
时妻党多任京秩,恐见诮讪,乃易旧名,诡托里居,求潜身于大人之门。东海李兰台见而器
之,收诸幕中,资以膏火,为之纳贡,使应顺天举,连战皆捷,授庶吉士。自乃实言其故。
李公假千金,先使纪纲赴剑南,为之治第。时胡大郎以父亡空匮,货其沃墅,因购焉。既
成,然后贷舆马往迎四娘。
    先是,程擢第后,有邮报者,举宅皆恶闻之;又审其名字不符,叱去之。适三郎完婚,
戚眷登堂为稹⒚弥罟孟淘冢┧哪锊患杏谛稚鲆蝗顺廴耄食碳乃哪锖牛值
发视,相顾失色。筵中诸眷客始请见四娘,姊妹惴惴,惟恐四娘衔恨不至。无何,翩然竟
来。申贺者,捉坐者,寒暄者,喧杂满屋。耳有听,听四娘;目有视,视四娘;口有道,道
四娘也:而四娘凝重如故。众见其靡所短长,稍就安帖,于是争把盏酌四娘。方宴笑间,门
外啼号甚急,群致怪问。俄见春香奔入,面血沾染,共诘之,哭不能对。二娘呵之,始泣
曰:“桂儿逼索眼睛,非解脱,几抉去矣!”二娘大惭,汗粉交下。四娘漠然;合坐寂无一
语,各始告别。四娘盛妆,独拜李夫人及三姊,出门登车而去。众始知买墅者,即程也。四
娘初至墅,什物多阙。夫人及诸郎各以婢仆、器具相赠遗,四娘一无所受;惟李夫人赠一婢
受之。居无何,程假归展墓,车马扈从如云。诣岳家,礼公柩,次参李夫人。诸郎衣冠既
竟,已升舆矣。胡公殁,群公子日竞资财,柩之弗顾。数年,灵寝漏败,渐将以华屋作山丘
矣。程睹之悲,竟不谋于诸郎,刻期营葬,事事尽礼。殡日,冠盖相属,里中咸嘉叹焉。
    程十余年历秩清显,凡遇乡党厄急罔不极力。二郎适以人命被逮,直指巡方者,为程同
谱,风规甚烈。大郎浼妇翁王观察函致之,殊无裁答,益惧。欲往求妹,而自觉无颜,乃持
李夫人手书往。至都,不敢遽进。觑程入朝,而后诣之。冀四娘念手足之义,而忘睚眦之
嫌。阍人既通,即有旧媪出,导入厅事,具酒馔,亦颇草草。食毕,四娘出,颜温霁,问:
“大哥人事大忙,万里何暇枉顾?”大郎五体投地,泣述所来。四娘扶而笑曰:“大哥好男
子,此何大事,直复尔尔?妹子一女流,几曾见呜呜向人?”大郎乃出李夫人书。四娘曰:
“诸兄家娘子都是天人,各求父兄即可了矣,何至奔波到此?”大郎无词,但顾哀之。四娘
作色曰:“我以为跋涉来省妹子,乃以大讼求贵人耶!”拂袖径入。大郎惭愤而出。归家详
述,大小无不诟詈,李夫人亦谓其忍。逾数日二郎释放宁家,众大喜,方笑四娘之徒取怨谤
也。俄而四娘遣价候李夫人。唤入,仆陈金币,言:“夫人为二舅事,遣发甚急,未遑字
覆。聊寄微仪,以代函信。”众始知二郎之归,乃程力也。后三娘家渐贫,程施报逾于常
格。又以李夫人无子,迎养若母焉。

僧术

    黄生,故家子,才情颇赡,夙志高骞。村外兰若有居僧某,素与分深,既而僧云游,去
十余年复归。见黄,叹曰:“谓君腾达已久,今尚白纻耶?想福命固薄耳。请为君贿冥中主
者。能置十千否?”答言:“不能。”僧曰:“请勉办其半,余当代假之。三日为约。”黄
诺之。竭力典质如数。
    三日,僧果以五千来付黄。黄家旧有汲水井,深不竭,云通河海。僧命束置井边,戒
曰:“约我到寺,即推堕井中。候半炊时,有一钱泛起,当拜之。”乃去。黄不解何术,转
念效否未定,而十千可惜。乃匿其九,而以一千投之。少间巨泡突起,铿然而破,即有一钱
浮出,大如车轮。黄大骇,既拜,又取四千投焉。落下击触有声,为大钱所隔不得沉。日暮
僧至,谯让之曰:“胡不尽投?”黄云:“已尽投矣。”僧曰:“冥中使者止将一千去,何
乃妄言?”黄实告之,僧叹曰:“鄙吝者必非大器。此子之命合以明经终,不然甲科立致
矣。”黄大悔,求再禳之,僧固辞而去。黄视井中钱犹浮,以绠钓上,大钱乃沉。是岁,黄
以副榜准贡,卒如僧言。
    异史氏曰:“岂冥中亦开捐纳之科耶?十千而得一第,直亦廉矣。然一千准贡,犹昂贵耳。明经不第,何值一钱!”

禄数

    某显者多为不道,夫人每以果报劝谏之,殊不听信。适有方士能知人禄数,诣之。方士
熟视曰:“君再食米二十石、面四十石,天禄乃终。”归语夫人。计一人终年仅食面二石,
尚有二十余年天禄,岂不善所能绝耶?横如故。逾年,忽病“除中”,食甚多而旋饥,一昼
夜十余餐。未及周岁,死矣。

柳生

    周生,顺天宦裔也,与柳生善。柳得异人之传,精袁许之术。尝谓周曰:“子功名无
分,万锺之资尚可以人谋,然尊阃薄相,恐不能佐君成业。”未几妇果亡,家室萧条,不可
聊赖。
    因诣柳,将以卜姻。入客舍坐良久,柳归内不出。呼之再三,始方出,曰:“我日为君
物色佳偶,今始得之。适在内作小术,求月老系赤绳耳。”周喜问之,答曰:“甫有一人携
囊出,遇之否?”曰:“遇之。褴褛若丐。”曰:“此君岳翁,宜敬礼之。”周曰:“缘相
交好,遂谋隐密,何相戏之甚也!仆即式微,犹是世裔,何至下昏于市侩?”柳曰:“不
然。犁牛尚有子,何害?”周问:“曾见其女耶?”答曰:“未也。我素与无旧,姓名亦问
讯知之。”周笑曰:“尚未知犁牛,何知其子?”柳曰:“我以数信之,其人凶而贱,然当
生厚福之女。但强合之必有大厄,容复禳之。”周既归,未肯以其言为信,诸方觅之,迄无
一成。
    一日柳生忽至,曰:“有一客,我已代折简矣。”问:“为谁?”曰:“且勿问,宜速
作黍。”周不谕其故,如命治具。俄客至,盖傅姓营卒也。心内不合,阳浮道誉之;而柳生
承应甚恭。少间酒肴既陈,杂恶草具进。柳起告客:“公子向慕已久,每托某代访,曩夕始
得晤。又闻不日远征,立刻相邀,可谓仓卒主人矣。”饮间傅忧马病不可骑,柳亦俯首为之
筹思。既而客去,柳让周曰:“千金不能买此友,何乃视之漠漠?”借马骑归,归,因假命
周,登门持赠傅。周既知,稍稍不快,已无如何。
    过岁将如江西,投臬司幕。诣柳问卜,柳言:“大吉!”周笑曰:“我意无他,但薄有
所猎,当购佳妇,几幸前言之不验也,能否?”柳云:“并如君愿。”及至江西,值大寇叛
乱,三年不得归。后稍平,选日遵路,中途为土寇所掠,同难人七八位,皆劫其金资释令
去,惟周被掳至巢。盗首诘其家世,因曰:“我有息女,欲奉箕帚,当即无辞。”周不答,
盗怒,立命枭斩。周惧,思不如暂从其请,因从容而弃之。遂告曰:“小生所以踟蹰者,以
文弱不能从戎,恐益为丈人累耳。如使夫妇得相将俱去,恩莫厚焉。”盗曰:“我方忧女子
累人,此何不可从也。”引入内,妆女出见,年可十八九,盖天人也。当夕合卺,深过所
望。细审姓氏,乃知其父即当年荷囊人也。因述柳言,为之感叹。
    过三四日,将送之行,忽大军掩至,全家皆就执缚。有将官三员监视,已将妇翁斩讫,
寻次及周。周自分已无生理,一员审视曰:“此非周某耶?”盖傅卒已军功授副将军矣。谓
僚曰:“此吾乡世家名士,安得为贼!”解其缚,问所从来。周诡曰:“适从江臬娶妇而
归,不意途陷盗窟,幸蒙拯救,德戴二天!但室人离散,求借洪威,更赐瓦全。”傅命列诸
俘,令其自认,得之。饷以酒食,助以资斧,曰:“曩受解骖之惠,旦夕不忘。但抢攘间,
不遑修礼,请以马二匹、金五十两,助君北旋。”又遣二骑持信矢护送之。
    途中,女告周曰:“痴父不听忠告,母氏死之。知有今日久矣,所以偷生旦暮者,以少
时曾为相者所许,冀他日能收亲骨耳。某所窖藏巨金,可以发赎父骨,余者携归,尚足谋生
产。”嘱骑者候于路,两人至旧处,庐舍已烬,于灰火中取佩刀掘尺许,果得金,尽装入
橐,乃返。以百金赂骑者,使瘗翁尸,又引拜母冢,始行。至直隶界,厚赐骑者而去。周久
不归,家人谓其已死,恣意侵冒,粟帛器具,荡无存者。闻主人归,大惧,哄然尽逃;只有
一妪、一婢、一老奴在焉。周以出死得生,不复追问。及访柳,则不知所适矣。
    女持家逾于男子,择醇笃者,授以资本而均其息。每诸商会计于檐下,女垂帘听之,盘
中误下一珠,辄指其讹。内外无敢欺。数年伙商盈百,家数十巨万矣。乃遣人移亲骨厚葬之。
    异史氏曰:“月老可以贿嘱,无怪媒妁之同于牙侩矣。乃盗也而有是女耶?培娄无松
柏,此鄙人之论耳。妇人女子犹失之,况以相天下士哉!”

冤狱

    朱生,阳谷人,少年佻达,喜诙谑。因丧偶往求媒媪,遇其邻人之妻,睨之美,戏谓媪
曰:“适睹尊邻,雅少丽,若为我求凰,渠可也。”媪亦戏曰:“请杀其男子,我为若图
之。”朱笑曰:“诺。”
    更月余,邻人出讨负、被杀于野。邑令拘邻保,血肤取实,究无端绪,惟媒媪述相谑之
词,以此疑朱。捕至,百口不承。令又疑邻妇与私,搒掠之,五毒参至,妇不能堪,诬伏。
又讯朱,朱曰:“细嫩不任苦刑,所言皆妄。既是冤死,而又加以不节之名,纵鬼神无知,
予心何忍乎?我实供之可矣:欲杀夫而娶其妇皆我之为,妇不知之也。”问:“何凭?”答
言:“血衣可证。”及使人搜诸其家,竟不可得。又掠之,死而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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