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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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秀惊讶:“为什么?”
周冠忠掏出一张纸:“这是军令。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让我重新回部队带兵打仗,将功补过!”
顾玉秀困惑地:“那,你不再当师长了?”周冠忠平静地点头:“应该是吧!”
“那,这,这,你不当师长,还要回原部队,这兵怎么带?他们会看不起你的!”
周冠忠苦笑着:“母亲,别为我担心!当不当这个师长,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我上前线打仗,就是当一个普通士兵,我也愿意!”
顾玉秀激动地:“可是,我在乎!我儿子是个师长,我要在人前扬眉吐气!”
程婉仪从外面探过头来,敏柔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周冠忠看看一家人紧张的表情,笑了笑:“你们怎么了?紧张什么?”他微笑地看着母亲说:“母亲,郭叔,你们都听我说。这一次在牢里,我想了很多事,我14岁离家当兵,以前一直想的只是出人头地,挣钱养家,让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做到了。可是,为什么我们会一夜之间失去那些东西?就是因为我们国家不够强大。只要日本人一天不走,我们就不会过上好日子,就是有什么好日子,也不会长久。所以,我就想,你们的生活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了,要早点做准备,不要再指望我能为你们做什么了,家里的一切可能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我这条命,本来是应该丢在北平的,没有丢;本来这一次,我以为我会被军法处置,结果还是没有。我打算明天就回部队去,这一次回去,我不会再找借口!”
顾玉秀抓着周冠忠的手哭了起来:“忠儿,你,不会要去死吧?你,说这话是不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周冠忠安慰着母亲:“母亲,别这么说!我说的,只是我的心里想的。我走以后,你们,还是回老家吧。”
顾玉秀:“我们一家人从老家出来,已经好几年了,已经不知道老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冠忠:“我让连生送你们走!你们先到武汉,然后从那里坐船走!”
顾玉秀:“那你怎么办?你怎么能一个人回部队?”
周冠忠:“母亲,你放心吧,我不会一个人的,军政部会给我派人的。您不用担心我!”
顾玉秀忧虑地看着冠忠:“孩子,你,无职无权,就这样上前线?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冠忠苦笑一声:“母亲,您这话说得就让人见笑了!儿子是当兵的,当兵打仗,是我的命——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七章 兄弟同心(7)
顾玉秀拉起周冠忠的手:“儿啊,你去吧,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你尽管去吧!”屋里传出程婉仪的啜泣声。周冠忠眉头皱着,程婉仪哭着跑出来对他说:“他爸,我不是舍不得,我是为你高兴!你有仇、有冤,到了前线要好好打!我们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周冠忠眼圈红了,轻轻点头:“知道了,那也不能哭!”他拉过两个孩子:“虎儿,雪儿,爸爸要走了,跟着奶奶、妈妈。记着,你们是周家的子孙,是我周冠忠的孩子,不管遇到天大的事儿,不许哭!我们这个家,谁也不许哭!听见了没有?”两个孩子懂事儿地点头,周冠忠轻轻把他们抱在怀里。
05
冠忠的军用吉普车在山路上行驶。远处山头上,一个正在放哨的士兵看见了周冠忠的车,急忙冲下山坡,用枪拦住车头:“站住!哪个部分的?”
周冠忠的脸出现在车窗口:“兄弟,是我!连我也不认识了?”
士兵看到周冠忠的脸,震惊的表情:“周长官?周长官?您回来了?”突然,他回过身,撒腿就往回去的路上跑,边跑边喊:“金营长,周长官回来了!周长官回来了!”
立刻,山头上出现七八个士兵,争相往山下跑,边跑边喊:“周师长回来了!周长官回来了!”
周冠忠激动地看着士兵们奔跑,急忙对司机说:“开快点,开快点!”
军营外,士兵们列队欢迎冠忠,热烈鼓掌。
金营长和李参谋跑过来。金营长对周冠忠敬礼:“周长官,欢迎你回来!”周冠忠还礼,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回过头看着他的士兵们,从士兵们面前走过,他不时停下来,替士兵整整衣领,正正帽子。士兵们默默望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声令下,士兵们向冠忠行起了军礼,冠忠也向士兵还礼。良久,周冠忠走上高台,激动地告诉士兵们:“弟兄们!我以为不能活着见到你们了!”他克制着情绪:“我今天重新回军,是带着必死的决心领着大家去打仗的!”
一个士兵终于克制不住,大声叫了声:“长官,你下命令吧,只要能打垮小日本,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一个年轻的军官拿了一张电报纸跑过来,递给李参谋。李参谋接过来,看了一眼,走到周冠忠面前,举手行礼:“报告!军政部来电!”
周冠忠:“念!”
李参谋:“军政部令周冠忠即日恢复指挥权,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周冠忠激动地大声对士兵们喊:“弟兄们!我们要打仗了!”
士兵们欢呼。
06
一列火车冒着白烟停靠在站台上,军人们排着队在上车。周冠忠和卫兵站在站台上,看着军人们排队上车,李参谋走过来,对周冠忠行了个礼:“报告长官,队伍已经结集完毕!”周冠忠还礼,走向车厢:“走吧!”说着走进了包厢。
项南方从车厢另一头走过来:“周师长!”
周冠忠抬头看看项南方:“你是?”
项南方:“我姓项,项南方,《中央日报》的记者,写过您的文章。”周冠忠急忙伸出手:“你好!”
项南方在周冠忠面前坐下说:“周长官,您听说了吧?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胜仗,您谈谈想法吧!”
周冠忠苦笑一下:“我没什么好谈的!八路军打得好!替中国军人打出了威风!我们,愧得慌啊!”
火车发出汽笛声,缓缓开出车站。站台上飞快地跑过几个人,冲着火车边跑边喊着什么。周冠忠无意中抬头,看到了,问:“怎么回事儿?我们的人还有没上车的?”
李参谋急忙跑过来往外看,一个穿八路军服装的人边跑边冲向火车,高声喊:“等一等!等一等!”
李参谋:“长官,好像不是我们的人,看样子,好像是八路军!”
周冠忠一怔:“八路军?”急忙起身往外走:“去看看!”他大步走向车尾的守车。
第七章 兄弟同心(8)
火车下,冠杰边跑边摘下帽子,挥动着,渐渐跑近了。周冠忠看到了跑着的人:“是八路军!天呐,是冠杰!是冠杰!我弟弟!冠杰!”急得高声喊:“冠杰!冠杰!”
冠杰听到了周冠忠的声音,往这边看,也看到了周冠忠,他激动地叫着:“大哥!大哥!”加快了速度。冠忠急得大声喊:“停车!快通知停车!”李参谋急忙往车厢里面跑,大声叫:“停车,快停车!”
冠杰已经冲到了路基下,快跑几步,拉住了栏杆,周冠忠伸出了手,冠杰冲上了车。冠忠激动地看着喘着粗气的冠杰说:“冠杰!冠杰!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说着就冲上来热烈地拥抱弟弟。冠杰也十分激动:“哥!大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站在身后的项南方按下了快门。
周冠忠拉着冠杰进了自己的包厢,李参谋和项南方也兴奋地围过来,为兄弟俩的重逢而高兴。
“冠杰!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要回南京,八路军打了胜仗,我回去汇报!”
周冠忠激动地:“二弟,你不要急着走,下车后我们们好好聊聊——”他指指项南方:“刚才这位记者还在问我,八路军为什么能打胜仗,你一定好好给我们讲讲!”
冠杰向项南方点头,笑了起来:“大哥,不行,我急着赶路!”周冠忠坚决地:“不行也得行,你在我那儿住一个晚上,然后我派人送你直接回南京!不会耽误的!”
兄弟两个乘车到了军营。冠忠亲热地拉着冠杰走进营帐,命令卫兵去弄些酒菜来,他想跟弟弟好好喝一场酒,说说心里话。
冠杰见到哥哥也十分高兴,这么多天,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大哥,看到大哥精神状态这么好,是他最高兴的事儿了。少小离家,兄弟分离,能在军中相聚,能一起为国家效力,可谓是人生幸事了!
兄弟两个挑灯夜话,深情忆起童年时的生活,说到家人,说到父亲,有说不完的话。冠忠告诉冠杰,他已经派连生护送家人回重庆老家。冠杰告诉哥哥,父亲也有了下落。直到天快亮了,冠杰实在困了,坐着就睡着了。冠忠把弟弟安顿到床上,心情十分不平静,他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冠杰,看着他孩子气的睡姿,想到这大半年来的经历,心里很是伤感。
天亮了,军营里传出起床号,冠杰惊醒了。
冠忠的部队又要开拔了,兄弟两个依依惜别。冠忠把自己随身用的一件军大衣、一双靴子和一条毯子送给弟弟,又送给他一架德国相机,连带珍贵的两卷胶卷。冠杰捧着哥哥送的礼物,知道这是哥哥的一片心。
冠忠卫兵坐他的吉普车把弟弟送走。军营前,兄弟两个紧紧拥抱。经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
07
雾中的重庆,11月的重庆。
一艘客船响着汽笛正在靠岸。码头上,成群的旅客行走往来,拖家带口,拖儿带女,肩挑手提,高跟鞋、旗袍、黄包车,棒棒军,吆喝声,呼儿唤女声响成一片。
顾玉秀带着一家老小在连生的护送下到了重庆,再次回到故乡,一切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穿街过巷,一家人终于到了老屋前。郭富才走到院门前,伸手扣门,没有人应声,再扣门,还是没有人应声,用力推门,门一下开得很大,他吓了一跳。迎面,一个30多岁的女人走出来,肥肥白白,个子不高,头发乱糟糟的,穿了一件不合体的棉袍,看见郭富才,怒气冲冲:“你找哪个?哪个喊你进来的?”
郭富才愣住了:“你是哪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保哪去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郭富才:“这里没得什么二保!我们家姓吴!你走错人家了!”说着上前把郭富才推出门,把门关上。
院门外,周家人面面相觑。顾玉秀:“怎么回事儿?出了什么事儿了?”郭富才困惑地:“二保不在,里面的人说姓吴!”
顾玉秀惊讶:“你说什么?这房子好好的怎么就姓了吴?”一直在忙着卸行李的连生走过来,两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周家人一块冲进去,与院子里的女人吵了起来。争吵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市井混混模样的人挥动着一条木棍冲进来,喊打喊杀,自报家门说是姓吴名国喜,一个月前从二保手里花1000块大洋买下了这座房子,并拿出契约。顾玉秀知道他们遇上了麻烦,碰上了敲竹杠的,于是便提出把吴国喜花的钱还给他,另外支付他一些费用。吴国喜勉强答应了,一家人才得以进屋。
第七章 兄弟同心(9)
吴国喜夫妇加两个孩子占了上房,顾玉秀让他们早点腾房子,吴国喜也答应了。
一家人刚进了屋,还没来得及打开行李,赵蔓君却突然上门,气势汹汹要求顾玉秀把房子让出来。
第八章 做母亲的和做儿女的(1)
01
赵蔓君其实是不愿意走进周家这个院子的,20年前,她来过这里,怀里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汉英,那时周祖康的父亲——周家老太爷还在,进得门来,没有让座,连口水也没有喝上。周家老太爷一通训斥,周祖康连夜带着她和孩子出了家门,那种屈辱她一直记在心里。20年,她跟着周祖康在北平抛头露面,穿金戴银,想不到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她拿着周祖康留给她的小箱子一路辗转回到老家,找到汉英,回到她在南岸贫穷破旧的娘家。她实在受不了那种破败的环境,只好硬着头皮来看房子。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程婉仪已经冲出屋,劈头就问:“你来干什么?”
赵蔓君从小就养成了骄横的个性。她身上有着市井的泼辣,在北平做了20年的教授夫人,骨子里的泼辣本性一点没改,她甚至更喜欢有机会能跟人吵吵架,撒撒野。其实她一看见程婉仪就知道她是谁了,可是她故意装作不知道,这个房子、周家人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上下打量着程婉仪,蛮横地:“你是谁?我是周祖康的太太,我是来看房子的。”
程婉仪一下梗住了:“周祖康太太?你还有脸说!”
赵蔓君一笑说:“我不是周祖康的太太,难道你是?要是我没看错,你是周家的老妈子吧?”
程婉仪气得要命:“你!简直太过分了!你才是周家的老妈子!”
顾玉秀出现在门口,威严地扫视着赵蔓君。赵蔓君看到顾玉秀,怔了一下。两人对视着。赵蔓君有些心虚,但是越心虚就越故作强硬。
吴国喜也从屋里跑出来,兴奋地张望着,与吴太太交换着问询的目光。
顾玉秀对程婉仪说:“有什么话进屋说吧!”闪身进了屋。赵蔓君扫了一眼在一边看热闹的吴家人,扭着腰转身跟进了屋。
顾玉秀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下。赵蔓君环顾一下屋里,见只有一张椅子,她没有地方可坐,于是便走到顾玉秀面前,傲慢地说:“我们从北平出来的时候,我丈夫给了我这里的地址。他说一旦开战,就让我们回老家。我今天过来看看房子!”
顾玉秀平静地看看赵蔓君说:“看吧!随便看!”
赵蔓君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起身环视屋子,掀开帘往里屋看了看。敏柔、郭富才、连生和两个孩子都瞪着眼睛看着她。她的目光扫过来,在每个人脸上停了片刻,又闪身走了出来,站在屋地,抱着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