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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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防空警报响了起来。
人们从营房里跑出来，向塔台跑去。教官边跑边指挥着学员们：“赶快去地下室防空洞！”他自己却跑向远处停着的教练机，抓起防护网，想把飞机盖上，一发炮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气浪把人吹得站不住脚。
教官高声喊：“来几个人，把防护网挂上！我们只有这一架教练机！”学员们争先恐后跑来。炸弹从头上扔下来，不时击中营房，整个营区全烧了起来。教官带着学员们把防护网挂在飞机上。
一发炮弹就在他们身后爆炸，几个年轻的学员被击中了。教官大叫着冲过来，抱住了一个年轻的学员喊：“大志！大志！”
汉英和雨婷沿着军营外的小路跑过来，他们看到军营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炮弹在他们身前身后不时爆炸，教官背着受伤的学员往防空洞跑，汉英冲过来，接过战友，进了防空洞。
汉英把战友安放在地上，这才看清受伤的是宋有志，就是刚才在卡车上兴奋地叫着的学员。
宋有志浑身是血，已经昏了过去。雨婷跑过来，分开众人：“有没有急救包？”有人拿来了急救包。
雨婷打开急救包，麻利地抖开绷带，把宋有志放平。有志的头受了伤，腿也受了伤，血已经染红了裤子。雨婷急忙拿过剪刀，剪开裤脚，用力一撕，伤口露了出来，血一股一股往外涌。
雨婷一只手压住血管，一边冷静地命令惊恐的学员退后，又迅速从药箱里拿出止血拴，用手压住伤口，对着伤口的部位把止血拴塞了进去，死死顶住。
宋有志大叫了一声，疼得手脚乱抓。雨婷紧紧抱住他：“别怕！别怕，你要坚持，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有志被雨婷抱着，强忍着疼，昏了过去，好一会儿，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恍惚中看到了雨婷漂亮的脸，脸上露出了微笑：“你真漂亮！”
雨婷愣了一下。汉英怕雨婷心里不高兴，急忙上前推开雨婷，要把宋有志抱在怀里，雨婷却坚决地推开了汉英，微笑着对宋有志说：“你怎么样了？”
宋有志虚弱地看着雨婷，嘴唇抖动着：“我好冷！我要死了！”
雨婷紧紧把宋有志抱在怀里，拿过一件衣服给他盖上说：“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坚持！你不会有事的！”
有志微微点头，虚弱地微笑着，对教官说：“长官，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还没上战场，就报销了！我的家在南洋，是印尼华侨，我是瞒着家里来参军的。请告诉我的父母，我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而死的，请他们不要为我难过！”
教官拉着有志的手，难过地说不出话。有志把目光转向雨婷，眼神开始虚弱了：“你，能吻我一下吗？”雨婷愣住了，看看汉英，汉英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有志微笑着：“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很勇敢，不怕血，为我治伤，还抱着我，我真的很幸福！”说着闭上了眼睛。
雨婷紧紧抱着宋有志：“你不要走，你睁开眼睛！”突然她俯下身，轻轻给了他一个吻，汉英惊讶而敬佩地看着雨婷。
有志睁开眼睛，微笑着看着雨婷，说了声：“谢谢！”头一歪，闭上了眼睛。雨婷抱着有志哭喊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学员们围上来一起叫有志。
第八章 做母亲的和做儿女的（9）
雨婷起身冲到了防空洞门口，哭了起来。汉英走过来，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她。
雨婷回身看看汉英，两人拥抱在一起：“汉英，答应我，不要死！我们都不要死！”
汉英点头：“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两人拥抱在一起。防空洞外，轰炸声一声接一声。
１９３８年１０月２５日，武汉沦陷。历时四个半月的武汉保卫战，大量消耗了日本军队的有生力量，中国共产党在敌后开展的游击战和大片地建立敌后根据地也牵扯了日军的兵力，迫使日军改变了速战速决的作战方针，改为战略防守。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军事上的失利也迫使日本侵略者改变了策略，日本天皇下达了大陆令第２４１号，命令日军对重庆实施轰炸，旨在摧毁国民政府的意志，历时五年的重庆大轰炸拉开了序幕。
第九章 朱今墨的新考验（1）
０１
朱今墨沿着门前的街道走过来，走进老胡的书店。老胡在书架的间隙露出脸，与朱今墨对视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紧急接头，如果没有意外，朱今墨是不会不联络就直接在这儿出现的，于是他急忙向二楼走去，朱今墨也跟了过去。
朱今墨一进门，就急切地告诉老胡：“不好了！汪精卫的人在上海跟日本人谈判，已经关起门来谈了三天！”老胡一惊：“谈什么？讲和？”
朱今墨点头：“是，是梅思平出面的，下午刚结束！据说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了！”
“什么内容？能不能搞到协议文本？”
朱今墨摇头：“谈判地点防守很严，连中森都不能进会场。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据我判断，应该跟去年的南京谈判和年初的武汉谈判差不多。梅思平已经回了重庆，如果有什么动作，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
老胡忧虑地说：“日本人最近刚发表了一个声明，不以国民政府为谈判对象，看来他们打算寻找新的代言人了！”
朱今墨担忧地看看老胡说：“你是说，他们打算扶持汪？”
老胡轻轻点头：“汪的人不是一直在跟日本人谈吗？他们组织了一个低调俱乐部，势力好像还不小，弄不好，这一次，他打算单干了！”
朱今墨忧虑地看着老胡。老胡思索着：“这份协议关系到中国的前途和命运，也关系到我们党的前途和命运。如果，汪精卫单独与日本人谈，他们真的达成了妥协，局面就会变得异常复杂！”老胡激动地抓住朱今墨的手说：“你能不能想办法回重庆，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
朱今墨有些迟疑：“我，现在不能确定，很可能会走不开。”
老胡为难地点头：“是啊，你的身份的确很困难。可是，现在的情况这么危急，我们必须尽快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要是，你能以日本人的身份去，会更好一些！”
朱今墨惊讶的表情：“以日本人的身份？”
老胡点头：“对！据我所知，政府内部有相当一批汪系的人，军统内部也有亲汪的力量。我相信，日本人在重庆会有一个严密的特务体系，并且已经渗透到了政府内部。所以，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到重庆去，最好能进入核心，也许会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要知道，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工作，第一是弄清他们与日本人交易的真实情况；第二，如果可能，制止他！”
朱今墨有些迟疑地看着老胡：“我？我，行吗？”
老胡激动地：“当然行！今墨！你是个沉稳的人，勇敢、顽强。你要知道，中国，我们的民族，正处在最危险、最危难的时候，你在日本生活过，你亲眼看到过日本人的残暴与野心。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放弃抵抗，卑污地投降，四万万同胞就会成为东洋人的奴隶，成为待宰的羔羊！”
“我明白，这个你不必多说。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做到。”
老胡激动地：“今墨，我知道你问我这些话的意思，不是因为害怕，胆怯，而是觉得责任重大。那么由我来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处在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候，所以需要我们挺身而出，做最出色的战士。如果我们不承担，谁来承担？如果我们不付出，谁来付出？所以，我说，你行！只要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管面临多大的困难，都能想出办法，都能渡过难关！”
朱今墨激动地看着老胡，好一会儿，说了句：“我试试吧！”他心里很清楚，离开上海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怎么让中森同意他去重庆？还有，当初军统那里是说好了，他不能随便离开上海。
朱今墨走出法租界，老胡的任务让他有些为难。
租界的雇佣兵在街道前筑起了街垒，有军人在把守着。战争已经把上海分割成了无数的区间，日租界被日本人占领了，英租界那边日本人还暂时不能进，法租界相对而言更牢靠些，法国政府虽然向德国投降了，但贝当政府仍然承认国民政府。这样，他就间接地与日本人处于敌对状态中，日本人是不能随便进出法租界的。虽然有日本特务暗地里进出，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和军统的地下组织还是更多地选择在这里活动。他来到苏州河边，靠在栏杆上看着河水，思索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下了决心，扔掉手里的烟头，向虹桥方向的日租界走去。
第九章 朱今墨的新考验（2）
０２
一家家日式酒馆，挂着江户时代的纸灯笼。日本人在虹桥一带经营了好多年，公开占领上海后，这里更成了小东京，侨民，日本浪人，军官，宪兵，特务，女招待，到处是餐厅、酒馆，热闹非凡。
朱今墨沿着街道走了一圈，走到他和中森常去的一家酒馆，一头撞了进去，招待小姐热情地打着招呼：“晚上好，欢迎光临！”
朱今墨动作粗鲁地坐到了吧台前，用日语对小姐说：“给我酒！要很多，大瓶的！”
小姐急忙端来了酒，替朱今墨倒上。朱今墨端起酒一饮而尽，很快，他就有些醉了。小姐接过他手里的酒为他倒上，朱今墨趁机抓住了小姐的手。小姐一惊，急忙把手往回缩，朱今墨再次抓住。小姐用力往回缩，朱今墨抓住她不放，争执中，打翻了酒杯，酒杯滚到地上，碎了。
朱今墨一拍桌子站起来，用日语喊着：“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不陪我喝酒？为什么不好好伺候我？”
小姐冷冷地看着朱今墨：“先生，对不起，你醉了！”
朱今墨：“我没醉，我要喝酒！你这个臭女人，你天天在这里不就是陪笑脸赚钱的吗？为什么就不陪我喝酒？我给你钱，我有钱，我有的是钱！”说着掏出一叠钱拍在桌上。
店里的客人大都是日本人，都回头往这边看。小姐拼命挣扎着想抽回手，朱今墨死死抓住她不放。小姐尖叫起来：“你放开我！”
客人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日本男人起身往这边走过来，走到朱今墨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喂，你放开她！”
朱今墨回头看看眼前的日本男人，一身肥肉，不可一世的样子，便满不在乎地问：“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儿？”
日本男人：“我让你放开她！我不允许你欺负她！”
朱今墨回过身，对着日本男人的下巴就是一拳。日本人不防备，一下被打倒在地上。朱今墨边打边用中文喊：“你少管我的事儿！”
店里所有的人听到朱今墨的喊声，全惊呆了：“中国人？他是中国人？”小姐的脸色一下变得特别凶恶，尖叫起来：“天呐，这个可恶的中国人，他居然侮辱我！”
立刻，店里冲出五六个穿黑西装的日本人，冲过来，抓住朱今墨就打。朱今墨摆开架式与日本人对打起来，拳来脚往，桌椅翻飞。店里的客人也加入了，朱今墨渐渐占了下风。刚被打倒的日本人爬起来，抓起了椅子趁朱今墨不备，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下子。朱今墨一闪，椅子打到了他的肩膀，他晃了几下，倒下了。日本人立刻全部围上来，看着朱今墨议论：“他死了吗？死了吗？”
朱今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外，一阵骚乱，一队日本宪兵冲了进来：“中国人在哪里？谁在闹事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朱今墨，为首的走过来，蹲下，伸手拍拍朱今墨的脸：“喂，醒醒！”
朱今墨躺在那里，一声不响。
宪兵用脚踢了朱今墨一下：“起来！跟我们走一趟！”说罢起身对身后的宪兵下令：“把他抓起来，带到宪兵部！”
朱今墨被带回了宪兵分部，直接就被送到了行刑房。在日本租界里，一个中国人竟然公开调戏日本女人，这还了得！几下，朱今墨就被打晕了，接着，一桶水泼过来，泼在了朱今墨的脸上。
朱今墨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日本兵，又闭上眼睛。又一桶水泼过来：“混蛋！猪猡！说话！你叫什么名字？谁指使你的？好大的胆子，敢欺负一个日本女人！”
朱今墨微笑地看着面前的日本人，又闭上了眼睛。
一个日本兵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证件，紧张地报告：“长官！我们在这个人的衣服里找到了这个！”日本军官接过证件看了一眼，是一张身份证件，贴有朱今墨的照片，上面写着他的身份：“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军官困惑的表情，心头一惊：“我的天呐，上海领事馆？那不是中森先生的手下？”他惊恐地打量着朱今墨，走过来问：“喂，这个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这是不是你的身份证件？快说，你认不认识中森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