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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2004年第02期-第36部分

小说: 2004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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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下体,“要命的是,我还不好好挠,非得把两腿分得很开,弯曲着,就那样使劲挠。大多数时候,那里并不痒,只是有些潮乎乎的,或者就是布料的透气性不怎么好,就跟橡皮膏似的贴在了皮肉上。你知道,这样挺难受的。于是我就忍不住伸手下去挠,要么就忍不住想揭一下,糟糕透了,这种事情往往越挠越难受……”陶沙恨透了自己,要是一开始就告诉她他们是同乡,她就不会这样用谁都听得懂的普通话跟他讲这些烂事了——还用这么嘹亮的声音!
  场灯忽然灭了,音乐声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 出来。她立即闭上了嘴,陶沙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感觉到她的一只手是搭在他的胳膊上的。
  他发觉他没法静下心来听歌剧,而她,反倒显得十分投入。她的手就那么随意地放在他的小臂上,干燥,坚硬。离婚以后,他还是头一次跟另一个女人的皮肤贴在一起。他的毛孔能感觉到她的随意。他竭力让自己相信她的随意。说真的,他不愿意她是故意的。她的手于是成了一块烧红的炭,他听到自己的小臂因为灼烧而发出的嘶嘶声。在他的后排,两个人在小声说话。他很高兴听到别人说话,他们说话的嘶嘶声,从恢宏的管弦乐中漏出来,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
  “你还别不信,现在最假的,就是夫妻之间的感情了。哼,一分手,就跟陌生人似的。”说这话的是个女人。他仿佛还能看见这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撇嘴。
  “就是,你瞧,两个人又没血缘关系,分了手,自然跟陌生人没两样,不跟仇人似的,已经烧高香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也还是假。”一个男人的声音慢悠悠地应和着。
  “我算是看穿了,两夫妻是最假的!”女人的声音又一次愤愤不平地响起。
  他很想回过头去看看是怎么样的一对男女在说话,头转到一半,终于忍住了,却发现白珠看得十分投入。所有的人都在要求别人,他沮丧地想。
  舞台上,他的前妻正在放声歌唱。他已经好久没听她唱歌了。以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她的哼唱。跟那时候比起来,她的嗓子似乎多了一些……烟火味儿。‘
  “快四年了。”他忍不住稍稍向她那边倾过上身,轻声说。
  “什么快四年了?”她大声问。她的目光依然专注于舞台。显然,她被那个故事或者音乐吸引住了。
  “四年前,我跟她离婚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台上,说。
  她终于回过头来盯着他看。这时候,他的前妻正心满意足地抚摸着那只皮手笼,慢慢闭上眼睛。他则看到白珠的眼睛里湿淋淋的。他不知道她是为刚刚死去的咪咪哭泣,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哭泣。
  镜
  子
  快四年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长什么样了。“说on,,的橡木门不时被打开,但进来的都是陌生人。当然,没准她也成陌生人了。陶沙掀开窗帘一角,看到外边马路上已亮起橘黄色的路灯。一缕暖洋洋的光从外面打进来,从瞎子的脸上路过,把他分成两半。恰恰是明亮的那一半让陶沙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之情。光是没有重量的,所以瞎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割开。正是午饭时分,街上的人不是很多。陶沙放下窗帘,瞎子的脸重被吧台上紫色的光线占领。
  “说说,你为什么不肯脱衣服给她?”瞎子问。
  “后来我想了,原因只有一个:我怕这会成为一个先例!”
  “嗯哼,有意思!说来听听。”
  他们仍然坐在“说吧”的角落里,背后就是遮着窗帘的大窗。陶沙一如既往地神不守舍。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独自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陶沙仔细地打量这个男人,简直人了迷。看得出这人是个高个子,腰板坐得笔直,穿一件米色的休闲西服。头发剪得很短,所以看上去很精神。不过吸引陶沙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个男人竟然能长时间地一动不动。陶沙发现从一开始,这个男人的头就呈45度角朝着面前的一杯咖啡。陶沙过一段时间回过头去看他,他还是原来的姿势,让陶沙怀疑那是不是一座雕像。这太好了,陶沙想,人要是能这样活着该有多好。陶沙是打死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陶沙总是不停地动着,永远都在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却永远也找不着。陶沙断定这是个单身汉,但是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女人。女人坐下后,叫来咖啡。他们说话很轻,陶沙只能看到他们的脸。女人一直脸色沉静,男人则一直微微笑着。等咖啡端上来后,女人拈起乳白色的杯子,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侧过头去。陶沙看不到她的脸了,只能看到一个侧面。很快的,女人仍然沉静着脸色,手腕一抖,一杯咖啡就泼在了男人的脸上。女人放下杯子,依然脸色沉静,站起身来,将小包挂到肩上,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出去,所有的人又回过头来看那个男的。男人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又招呼目瞪口呆的女招待过来结账。然后也走了。
  整个过程中,瞎子好像也能看见似的,一声不吭地倾听着。他又能听见什么呢?陶沙想。但瞎子就是这一点好,他总是胸有成竹,好像他的酒吧里 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预想。所以他总是什么也不问,让陶沙省下许多口舌。
  “我想,只要头一件衣服盖上去了,接下去就会有第二件,第三件,没完没了。”
  “为什么?”
  “老天,你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啊厂陶沙绝望地叫道。
  “别忘了,我是在帮你。帮你分析,帮你达到目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目的?我有什么目的?”
  “别自欺欺人了,你当然有……行了,为什么说还会有第二件第三件?而且还没完没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之间肯定有问题!”
  “说,什么问题。”
  “举个例子吧:我从不到她的房间里去,她也不到我的房间里来。还有,我们会突然不约而同地相互不理睬,谁也不理谁,长达一个多月,就连见面也不打招呼,搞得旁人都觉得奇怪。”
  “这确实是个问题。”瞎子若有所思地说。
  陶沙回过头去,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年纪比瞎子大。紫红色的灯光下,瞎子的脸清瘦、苍白、光滑,以前若隐若现的皱纹全都不见了。陶沙舒了口气。是所有的衣服!他在心里喊道,你只要盖了头一件衣服,你就得盖所有的衣服!白珠就是那样的人。而且,她的衣服比别人多!无论你替她盖多少件衣服,她都会觉得冷的。而事实上,她并不需要衣服;她需要的只是盖。
  他又去掀身后的窗帘。橘黄色的灯光好像被一只手焐热了似的变成了银白色。从人行道上走过的所有女人都像他的前妻,但都不是。他干脆扯了扯窗帘,留出一道缝,这样,他就可以方便地监视着窗外了。很快,他就看到一辆车身喷成迷彩,的越野吉普车停在人行道上的白线内。有个女人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她来了。”他对瞎子说。  “她个子高吗?”  “偏高。她在舞台上会更高些。”
    陶沙想起身另外找个座位,抬了抬屁股,又坐下了。他懒得挪地方。他看着女人绕过车头。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了。一张肥大扁平的脸随着,黑色车窗的下落一点一点地露出来。远远望去,陶沙觉得那人的脸被路灯照成一面大镜子,油光闪闪酌。女人伸手在镜子上拍了拍,说了句话,转身朝“说吧”的大门走去。那男人往嘴里塞了根烟。打火机的光映上来,镜子里有温暖的黄花突然盛开。
  陶沙磕磕巴巴地替他们作了介绍。歌剧演员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瞎子旁边,并没有脱下那件大红色的呢子风衣,一副不想多呆的架势。她肯定还没有发现她旁边戴墨镜的天文发烧友是个盲人。瞎子是个自来熟,他们很快就热烈地攀谈起来。陶沙的热情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只是盯着前妻看了大约五秒钟,发现她一点也没变;而前妻则几乎不拿正眼瞧他,仿佛他们昨天还在同一个锅里盛饭吃呢。陶沙转过脸去,又看见了那辆花里胡哨的吉普车。那个男人正从车上下来,动作缓慢。陶沙有些后悔打电话约她见面。不过剧团明天一早就要回南方了,他们又将天各一方,走之前见一面也不算过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妈的。他又想起了头天晚上在剧场里身后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发的牢骚。吉普车旁边长着镜子脸的男人真的很肥。有一次歌剧演员对他说,她从小就喜欢胖男人。她最恨那些肋骨像搓衣板一样的男人了。这个胖男人总该有223斤重吧?会不会把她压得扁扁的?
  前妻对他爱理不理,倒好像是专门来看瞎子的,饶有兴趣地谈论着“说吧”的生意、南方的气候和意大利歌剧的发声方法。她还将瞎子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胁下,让他体会专业歌剧演员的呼吸方法。陶沙自然很郁闷,真想出去跟那个胖男人聊聊,一起抽根烟。胖子的脸真的像镜子一般明亮,陶沙还看到了镜子里的水银反射路灯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不,那不是水银的反光,天哪,那是眼泪。陶沙用天文学家的眼神看过去,看清了胖男人确实在哭,满脸都是泪,还不停地用手抹。他的庞大的身躯靠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不停地抽搐着。眼泪越流越多。陶沙有些心酸。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回过头来看这个伤心的大块头。胖男人干脆用两个手掌捂住面孔,肩膀剧烈地颤动起来。他肯定哭出声了,因为终于有人好奇地停了下来,先是一个,再是两个,三个。有个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在问他为啥哭得这般伤心。他扭了扭腰,竟扭出一分妩媚来,继续哭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挡住了陶沙的视线。这时瞎子开了句玩笑,歌剧演员用科学的发声方法笑了起来。陶沙收回目光,做了个手势,让前妻朝窗外看看。歌剧演员很 不情愿地欠过身来向外瞄了一眼,顿时神色大变,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抓起椅背上的小包就奔了出去。
  女人发疯似的拨开人群。陶沙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她使劲掰下胖子捂在脸上的两只熊掌般的大手,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她在他的怀里显得格外小巧。胖子抱着她,两个熊掌压在她的后背上,差不多把她整个儿掩住了。人群又聚了起来,陶沙看不见他们了。吉普车顶晃了晃,人群再次分开,车灯蓦地打开,车子开走了。人群散去,街上又变得跟一只再熟悉不过的旧鞋子一样。
  “你对她的印象是错误的。”陶沙没头没脑地说,“许多发生过的事,你都不知道。”
  “我是个瞎子。”瞎子也没头没脑地说,语气中头一次透出几丝悲苦。
  装有万向轮的玻璃柜台发出胶皮轮子咬住地板砖的沙沙声,从光线暗淡的另一头过来了,停在他们跟前。由于体积过于庞大,陶沙感觉推到跟前的简直就是一座假山。玻璃擦拭得很干净,像矿泉水。那些花一捆一捆地码在塑料提桶里。推花的小伙子长着一双仁慈的三角眼,眼珠子在幽暗中映着鲜花,闪出五颜六色的光泽。三角眼正往下瞅,陶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瞎子的一只脚直直地伸出来,正好挡在胶皮轮子前。
  “给这位先生扎一束花,品种要多。记在柜上。”瞎子干巴巴地说。
  “好嘞厂卖花的小伙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真要我送?”陶沙问。
  “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开玩笑的。记住,关键是行动。现在。马上。快去吧!”瞎子越来越严肃了。
  白裙
  白珠对陶沙说,开始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过我会和他怎么样,他比我小五岁……你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别抵赖,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哼,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阴阳怪气的。我们是在一个进修班上认识的,他长得高高大大、干干净净。信不信由你,他长得那么高,却总爱坐在前排。而且,他还不老老实实地坐着,总爱向后看。他回过头来看什么呢?他回过头来看我。是的,你能不能把眼睛收小点儿?他就那么回过头来,傻瓜一样盯着我看。每节课都那样,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你别笑,你笑什么?我讨厌你这种坏笑!是的,那时他本科毕业才一年,差不多还是个孩子。他那么盯着我看,搞得班上的人全都在笑,是会心地笑,就那么我冲你一笑,你冲我一笑。我真受不了,就央求坐在我后边的人去跟他换个座位。可谁都不肯,他们说,宁毁十座桥,不拆一门亲。你说这是什么屁话?我没办法,有一次课间休息,就直接上去对他说,我跟你换个座位吧!他脸一红,说,那我怎么看你呢?我很气恼,就说,前边看够了,你倒是看看我的后背啊!我不看,你又不是驼背。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可全班的人都听见了。所以,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那个班上有个绰号,叫驼背美女。
  我们那个进修班虽然时间短,不过大家都处得不错,经常在一起聚聚搞个舞会啊、野餐啊之类的活动。他们每次都要把他跟我安排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这样安排是恶作剧呢还是与人为善。我想他们也是挺为难的,无论他们怎么安排,你都可以找到责难他们的理由。事情就是这样滑稽。不过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他的目光,当然还有其他人的复杂得多的目光。你别嫌我罗嗦,我一定要跟你讲讲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极了,这么跟你说吧,他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大熊80号星,现在这个年代,读完大学本科,还能看到这颗辅星的人可真不多了。我想如果哪一天他回头少了,我一定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是,正如你猜想的那样——别狡辩了,你就是那么猜想的,我算是看透你了——他回过头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样,我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我们之间的事了。什么?我们之间当然有事了,你知道哉指的并不是实际发生了或存在的事情,而是将要发生的事。它当然会发生的,笨蛋才不这么认为呢!不这么认为的人是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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